《今天小魔尊掉马了吗》程万里

2、第二章

　　左青龙逃跑的事情，万剑宗没有声张，但这件事情捂不住，陆明晦也不想捂，因此，没过多久，其他仙门就有了耳闻。
　　以青云宗为首的仙门很快给万剑宗来了信，措辞不算锋利，但其中的质问之意很明显。
　　几个长老都很气愤。

　　“这群人简直过河拆桥，也不想想打败魔族主要是谁的功劳，弄丢左青龙怎么了，轮得到他们指指点点吗？”
　　“就是，要不是我们万剑宗，他们压根就捉不到左青龙！”
　　“明月师姐为此自废修为，怎么没听他们说要送些天材地宝助师姐重新修炼？”

　　陆明晦抬手制止了这些七嘴八舌的议论，他毕竟经过大风浪，很是沉着。
　　“一码归一码，丢了左青龙确实是我们万剑宗的过失，我会亲自去青云宗向众仙门解释清楚。”

　　“那……寰辰呢？”
　　“不要告诉他，就说我在闭关。”

　　*

　　向来寡言少语、行事低调的巫寰辰近来俨然成了万剑宗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一来是他刚刚突破境界，成了仅次于宗主和贺长老的高手，二来则是他新近收养了一个混世魔王。
　　混世小魔王叫凌天，是巫寰辰取的名字，起初，巫寰辰安排了两个内门弟子照顾他、教养他，但他除了巫寰辰之外，不让任何人碰他。
　　后来，巫寰辰就不得不亲自教导他，也因此而麻烦不断。

　　上任不久的无相长老来落梅轩，见小凌天穿一身缩小版的白色道袍，脸蛋白净，两颊肉嘟嘟的，手臂像藕节一样，漂亮得不像话。
　　无相问巫寰辰：“这么漂亮的孩子真是少见，寰辰，他是男是女啊啊啊啊啊呜呃！”
　　他话音未落已然变了调，巫寰辰抬头一看，只见小凌天吊在无相手臂上，埋头紧紧地咬着无相，死都不松口。
　　巫寰辰：“……”

　　他极为头疼地看着无相，道：“你是不是摸他了？”
　　无相作无辜状：“没有啊。”
　　巫寰辰面无表情：“你肯定摸他了，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碰他？”
　　无相：“……”
　　无相讪讪道：“他是老虎么？摸不得？”
　　巫寰辰的眼神陡然锋利起来，箭一样射向无相：“你摸他屁股了？！”
　　无相忙解释道：“我只摸了他脸。”

　　小凌天咬着无相辛苦地含糊道：“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无相转头求助巫寰辰：“他什么意思？”
　　巫寰辰：“他让你向他道歉。”
　　无相：“……”
　　无相震惊地道：“那他咬我胳膊怎么算？”
　　巫寰辰敷衍地道：“等你跟他道完歉再说，话又说回来，你要是不招惹他，他怎么会咬你？”
　　无相：“……你这心都偏到深渊魔涧去了，我现在好歹也是长老，我不要面子的么。”
　　巫寰辰：“我肯定不会告诉别人。”

　　无相见巫寰辰无论如何不肯松口，这才屈辱地、不情不愿地道了歉。
　　小凌天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在无相胳膊上晃了两下，利落地落了地。
　　无相是个大嘴巴，第二天，万剑宗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知道了，混世小魔王的脸和老虎屁股一样，摸不得。

　　当然，也有些倒霉蛋，完完全全没做错任何事情，也遭受了无妄之灾。
　　一天，秋水剑宛秋水尖叫着冲进落梅轩，风度尽失地质问巫寰辰：“巫寰辰，你养的那个小混蛋呢？”
　　巫寰辰头痛道：“他又做了什么好事？”
　　秋水剑头发乱了都顾不上梳理，可见是有多气了，“他把我的青青毛拔光了！！”
　　巫寰辰：“……”

　　青青是宛秋水的坐骑，是一只青鸟，鸟随其主，都特别爱美，最喜欢做的事情是对着湖面顾影自怜。
　　如果青青的毛被扒光了……
　　巫寰辰默默后退了两步，清了清嗓子，缓缓道：“不是我包庇凌天，我有点疑惑，青鸟确实美貌，但也是只异兽，我见过它撕扯魔族时候的样子，着实英姿飒爽，所以，一个四五岁的幼童是如何把它的毛拔光的？”
　　宛秋水“哐当”一声锤了桌子，更加光火：“师兄觉得我的青青说谎？”
　　巫寰辰：“……”

　　他不是怀疑青鸟说谎，不然他也不会这样心虚，而是确实觉得奇怪，但他很快意识到，现在宛秋水正在气头上，显然不是争论的时候，他应该赶紧道歉。
　　然而，宛秋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她横眉怒目，竹筒倒豆子一般：“你以为被坑害的就只有我一个人吗？不过是因为你既是宗主亲传弟子、又是合体期高手，大家不敢得罪你罢了，我好歹混了个秋水剑的名号，也不怕得罪人，这才上门讨个说法。”
　　日头太烈，以至于巫寰辰都有些头晕目眩起来，他忙扶住桌子，稳住身形：“什么？”

　　“青韶师弟的重明鸟尾巴毛被薅秃了，姜陈师兄的九尾狐九条尾巴被黏成了一坨，符都师弟的诸怀，那么健壮的一头猛兽，半夜躲起来呜呜啼哭，容梦师妹的巴蛇一看到肉就干呕，都好几天了，都是您那位‘幼童’的杰作，当然，这只是我知道的，定然还有我不知道的难兄难妹深受其害，寰辰师兄要是不信，大可一一查证。”
　　巫寰辰：“……”
　　此时此刻，巫寰辰内心有种冲动，干脆把凌天这个小王八蛋交出去任由这些苦主处置好了，尽给他闯祸。
　　但他很快强迫自己冷静，自己养的小魔头确实要罚，但只能由自己来罚。
　　巫寰辰诚恳地道：“你跟那些师兄师弟师姐师妹说，但凡凌天闯的祸，我都认，必然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交代。”

　　在河里抓鱼的凌天不知道自己即将大祸临头，看到巫寰辰来找他，高兴地跳了起来：“巫寰辰！巫寰辰！我抓了许多鱼！我们今天晚上可以吃烤鱼！”
　　巫寰辰笑得极其温柔：“不急。”
　　凌天一手抓了一条两尺来长的鱼，迫不及待地跑上岸，他个子才一点儿高，抠着鱼鳃的力道却一点不含糊，两条肥美的大鱼让他摔在地上，蹦跶了两下就不动弹了。
　　涿光山近来灵气越发浓郁，这溪水里养的鱼鲜嫩得很，透过那青玉似的鱼鳞，几乎能看到雪白的鱼肉。
　　凌天吸溜了一口口水，乖乖巧巧地仰头看着巫寰辰，等巫寰辰像往常一样往他身上丢个清洁咒。
　　巫寰辰却没有，只说：“我们先去个地方。”

　　巫寰辰带凌天来的是兽苑。
　　万剑宗不少人都有自己的灵兽，平日里，这些灵兽都养在兽苑，由专人进行喂养。
　　凌天到了兽苑门口，脚步陡然沉重了起来，他急中生智，捂住肚子蹲了下来，挤眉弄眼地大喊：“巫寰辰，我肚子好疼啊！”
　　巫寰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淡淡道：“那就等你不疼了再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凌天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他有预感，他的一些小兴趣要被巫寰辰发现了。
　　巫寰辰问道：“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巫寰辰在前，凌天在后，巫寰辰进去的时候，兽苑无任何异样，负责看守兽苑的弟子毕恭毕敬地和巫寰辰打了招呼，兽苑里的灵兽们怡然自得，进食的进食，休憩的休憩。
　　凌天拖着脚步慢吞吞地走进兽苑之后，看守兽苑的弟子如见瘟神，陡然变了脸色：“你怎么又来了！”
　　巫寰辰：“……”
　　那弟子后知后觉地想起凌天是巫寰辰的人，勉强挤出一个笑，满脸都写着不情愿，干巴巴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公子当然可以来兽苑。”
　　凌天一本正经地说道：“可以来不代表我一定要……”

　　他话音未落，原本一片宁静的兽苑仿佛遭了天敌，顷刻间变得兵荒马乱起来，无论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走的，通通尖叫嘶鸣起来，飞禽们由于瞎飞乱撞，掉了不少羽毛，晃晃悠悠地落下来，仿佛下了一场羽毛雨。兽苑的弟子们东奔西走，拼命扯着嗓子试图安抚这些灵兽，场面混乱得难以形容。
　　巫寰辰：“……”
　　他自觉地带着凌天走出兽苑，没过多久，兽苑就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巫寰辰心情十分复杂，他问凌天：“你到底对这些灵兽做了什么？”
　　凌天扭扭捏捏地说：“就跟他们打打闹闹。”
　　巫寰辰肯定地道：“如果只是普通的小打小闹，这些灵兽看到你不会像看到瘟神一样。”
　　凌天揪着道袍一角扭成了麻花，不安地道：“他们从一开始就有点怕我，我找他们玩儿，他们都不搭理我，我一生气，就想，他们不跟我玩儿，我就不能跟他们玩儿吗？”
　　巫寰辰：“……”
　　凌天：“玩儿了几次之后，它们就开始团结在一起排挤我了，搞得我很想跟它们玩儿一样，其实我只想跟那只大鸟玩儿。”
　　巫寰辰接了一嘴：“什么大鸟？”
　　凌天：“就长了九个头的。”
　　巫寰辰：“九凤？”
　　凌天：“对对对。”
　　巫寰辰：“……”

　　九凤是魔尊夜天临的坐骑，也是三界最强灵兽，它是所有灵兽中唯一通人言的，夜天临曾骑着它单枪匹马闯入青云宗，并重创宗主梦三刀，自己毫发无伤，嚣张至极。
　　后来，深渊魔涧一战，夜天临遭围剿，九凤重伤，本想随夜天临一起跳入深渊魔涧，被陆明晦活捉了。
　　战后盘点的时候，梦三刀对九凤极其眼馋，几次三番提出用其他宝物交换九凤，都被陆明晦拒绝了，最终，陆明晦还是把九凤带回了涿光山。
　　可惜，九凤伤愈之后陆明晦才发现，他们没人能驾驭得了九凤，反倒整个兽苑的灵兽都隐隐向九凤俯首称臣，不听各自主人的命令。
　　后来，陆明晦就歇了驯化九凤的心思，把九凤关在兽苑最深处，将它与其他灵兽隔绝。

　　巫寰辰没了和凌天周旋的心情，把凌天送回了落梅轩，独自一人来到兽苑，兽苑的人见他去而复返，有些惊讶。
　　巫寰辰说：“不用跟着我，我随便走走。”

　　他穿过各个灵兽舒适的窝，见到了最深处的悬崖边的囚笼，身躯庞大的猛兽正看着悬崖外，它的身体和翅膀覆盖着绿丝缎一样美丽的羽毛，五根尾羽色彩不一，华丽而又慵懒地散在尾部。它像它的主人一样，强大又美丽。
　　听到巫寰辰的脚步声，它回过头来，温顺地低下脑袋，隔着玄铁栏杆，在巫寰辰身上蹭了蹭，狭长而忧郁的眼睛流下一滴泪来。
　　巫寰辰温柔地摸了摸九凤的脑袋，柔声道：“九凤，你想他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