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梨花初落》陆白白

2、处处要银钱

　　“她们身上穿得真漂亮。”

　　草君跟着进城送菜的牛车，来到附近一座城镇。此时正站在熙熙攘攘充斥着小贩叫卖声的繁华街市上，盯着来来往往身穿五彩纱裙的姑娘，再瞟了一眼自己一身素白的长袍，不由心生羡慕。

　　闲逛半晌，一头钻进了一间成衣铺子。他看中了一件粉红色牡丹华衣长裙，外面搭配一层白色烟罗软纱，正欲取下来，这时铺子老板娘笑脸盈盈凑上来，尖着嗓子问道：

　　“公子是给家中娘子挑选衣裳？”

　　“不是，我自己穿。”某草看也没看那位嘴大唇厚的大婶，就把衣物取下来了，还在身上比划了一比划。

　　老板娘心道：难不成这位公子女扮男装？长得是眉清目秀，可听这声音，温润朗朗，还稍稍透着磁性，可不像女子的声音。忍不住试探了一下：

　　“公子穿这身罗裙，怕是不合适吧。”

　　某草这才转过头，盯了老板娘一会，才道：

　　“大嘴大婶，有何不妥？你看她不也可以穿吗？”

　　嘴角抽了抽的“大嘴大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一位穿着明黄色碎花裙衫的姑娘站在那里，巧笑倩兮。

　　行吧，你高兴就行。心想这不知又是什么怪癖，但这不妨碍老娘做生意。

　　“是是是，公子说得是！公子好眼光，这件牡丹荧光裙是上等面料，做工也是一等一的，公子若是诚心想要，就给二两银子罢。”大嘴大婶讪笑道。

　　“银子？什么银子？” 懵草：？？？

　　“哈哈公子真是爱说笑，看您...”看你一身素衣，身上连个配饰都没有，别真是什么穷光蛋吧。虽是这么想着，但她还是想挣扎一下，便堆上笑脸继续道：

　　“看您一表人才衣冠楚楚的，也不像是穷苦人家出身的，是吧？啊？”

　　看着一脸期待且慈祥地看着他等他下文的“大嘴婶”，懵草咽了咽口水，许久才缓缓开口：

　　“如果我说我没有银子...”

　　大嘴大婶听到这句没钱先是绝望，继而转为愤怒，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衣衫，又顺势一脚把某草踢出门外，最后双手叉腰破口大骂：

　　“没钱？没钱你进来看什么看！看你那穷酸样，还用你那脏手摸来摸去，你知道老娘这衣裳多昂贵吗你就摸！还是一个喜欢穿女装的变态！别是什么不男不女的妖人吧！快滚！再看到你老娘叫人打死你......”

　　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又流畅。

　　原来嘴巴大的人有这个技能，骂人时精神旺盛声音洪亮。不过什么是喜欢穿女装的变态？什么是不男不女的妖人？

　　又逛了一圈，草君发现所有好看的好玩的自己喜欢的玩意都需要银钱。真是麻烦。不过真热闹，不像那冷冷清清的山。

　　“包子咯！卖包子咯！刚出炉的包子！...”

　　“上好的胭脂水粉！宫里娘娘御用的胭脂嘞！...”

　　“早上刚杀的猪！还剩两个蹄膀！...”

　　“驱邪治病，保家宅平安，驱邪符、平安符看一看，瞧一瞧了啊！”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各位父老乡亲，我和小妹初登贵宝地寻亲，不料亲人早已去世，无奈之下我与小妹……”

　　......

　　这些稀松平常的叫卖声在草君听来如余音绕梁。他为来到这新奇的世界欣喜不已。于是欣喜地在这城中混迹了半月。经历了日晒雨淋，摔跟头，终于混成了泥猴而不自知。

　　这日，草君正坐在墙角休憩，有人往他面前扔了一枚铜钱，嗯？某草眼前一亮。伸手捡起来看了又看，原来坐这里就有钱。仿佛发现了巨大商机，赶紧坐好。

　　这时有个头发乱糟糟身上衣服脏兮兮拿个棍和破碗身上还有一股馊味的小乞丐坐了过来，草一脸嫌弃地看了一眼，小乞丐衣服破破烂烂的，露出了一截小腿，还冲他笑了笑，一脸脏污只有咧嘴笑时露出的牙齿是白的。

　　“你是新来的？”

　　“你这深灰袍子不错。”没有等到回话的小乞丐又说了一句，还是个小姑娘。

　　草被“深灰袍子”击中了，天知道半月前这袍子还是一尘不染洁白无瑕的呀..

　　这是他来到这里除了那大嘴大婶，第一个主动和他说话的人，他偏头看了看...她的嘴，还好是樱桃小嘴，确定了她不会骂人之后才没有起身离开。他往四周望了望，想看看还有没有人给他扔钱，却看到不远处有人往一个脏碗里扔钱，碗旁边还坐着一个作旁边这脏东西模样打扮的人。

　　于是乎... 某草走过去一把抓了钱正要起身，手腕却被抓住了。

　　“怎么了？”某草一脸无辜的脸上还露出了一丝不耐烦。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与此同时一拳打在可怜的草君脸上。

　　“你有病啊！”草君摸了摸鼻子立马反击。

　　于是乎，两人快速扭打在一起，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你才有病！说我有病，我看你病得不轻，这是老子的钱！”

　　...

　　“哥！哥，快停下来！他脑子不好，你放过他吧！”是刚刚那个小乞丐。

　　正扭打那人听到自己妹妹的声音，顿了顿，小乞丐便趁机拉开了他。草见是刚刚那个小姑娘，也没有再动手。

　　“浅浅你认识这小崽子？”那乞丐摸着自己挂着血痕的脸，气喘吁吁地说。他看到对面人竟然一点伤都没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嗯，他是新来的，我们刚刚一直在聊天呢，他这儿有点问题。”小姑娘一脸天真地指着头对他哥说道。她刚刚跟他说话，见他不会回答，只会呆呆地看着她，眼里也没有恶意，还当着他哥的面去偷他的钱，正常人能做这事？便断定他是个傻子了。

　　草：？

　　“原来是傻子，不是，傻子就能随便拿别人钱了？他这个样子迟早被打死。”

　　“所以啊，哥，我们还是带着他吧，不然他被人家打死了多可怜啊。”

　　“不可能。”

　　“哥！”小乞丐撒娇道。

　　“自己都养不活，还养个傻子。”

　　“你想啊，哥，傻子才好装可怜，博取同情心呢，以后他都听咱们的，就当收个小弟吧！哥...嗯？”

　　“你怎么又同情心泛滥，能不能改改这个缺点？”

　　某草听着他俩你一言我一语没完没了，忍不住打断道：

　　“你俩才是傻子。”

　　说完转身走了。

　　“耶嘿？你看他，傻子还会骂人！”说着抡起胳膊正要追上去揍他。

　　“哥，哥，哥，别生气，我去说服他！”

　　于是乎，草君就被乞丐兄妹俩领回家了。其实是城外一处荒山野岭，有一个没有屋顶的四面墙都漏风的茅草屋子。地上铺了些草，前几日下过雨，看起来有点潮。屋里还有一个四五岁的灰不溜秋的小脏孩子窝在角落。

　　某草不禁想起了梨苛为他搭的那些遮风挡雨的棚子。

　　不过三五日，就把屋顶搭起来了，还修缮好了所有漏风的墙壁。材料自然是四处搜罗的枯枝树叶还有稻草。

　　“啧啧啧，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啊。”颇有些崇拜的乞丐完全忘了几天前曾对人家大打出手。

　　“所以你不是傻子咯？”小姑娘声音清脆悦耳。

　　“嗯？”某草挑了挑眉。

　　“嘿嘿嘿，那个，误会误会。”

　　晚上大家围坐在火堆旁，妹妹在喂那小东西吃一块黑黢黢的不知道是馒头还是什么玩意的东西。哥哥正式地向他介绍了一下：

　　“我叫葛深，今年十七，这是我妹妹葛浅，比我小三岁，我们是小时候逃难到这里的，那个小孩也是我妹妹捡的，叫福气，妹妹说把福气捡进来，以后会享福。你叫什么？”

　　“我...”我叫什么？

　　“我...我叫梨苛。”好了，这下又名正言顺地霸占了别人的名字，非常好。

　　“哦，好名字。那你年方几何呀？”

　　呵，我多大？恐怕能当你祖宗了。冒名顶替的梨苛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嘴上说了句：

　　“你管得着吗？”

　　......这小崽子脾气还挺大。葛深看在他们再也不用吹冷风的份上，不跟他计较。

　　“我看你年纪也不大，不如就叫我葛哥哥吧！”葛深一脸真诚道。

　　梨苛白了他一眼，跳上一棵树闭目养神去了。

　　好功夫！葛深感叹。

　　翌日。梨苛在墙角蹲了大半天一无所获，葛浅过来递给他半个馒头，估摸着又是哪个食肆后门捡的吧，梨苛瞅了瞅上面一团被汤渍浸染过的地方，皮笑肉不笑地婉拒了：

　　“不用，你吃吧。”

　　“咦，我都没看见过你吃东西，你不饿吗？”好像真是。

　　“不饿。”

　　“那你怎么长这么大的呢？”

　　“晒晒太阳就好了。”

　　...

　　他的脑子怎么时好时坏。小浅浅一脸担忧。

　　就在梨苛想着什么时候能有银钱去买件漂亮的裙子的时候，他看见一个乞丐在街上飞快扑到一个行人脚下，跪在地上一手抱着他的腿，一手拿起碗凑到人面前，嘴里哀求着：

　　“行行好吧，大爷，行行好吧……”

　　那人摆了摆头，丢了几枚铜钱进碗里。

　　原来如此。

　　葛浅见他抬步走开，便喊道：

　　“你去哪里？”

　　接下来就看见梨苛一个飞扑抱住一人大腿。那人身着一件青色长衫，腰间配着一根白玉腰带，额前两边各有一缕碎发垂下至颈边，其余黑发被一根蓝色发带高高束起。梨苛仰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逸非凡的脸庞。面如桃瓣，眼尾本该弯下与下眼睑汇合处稍稍往上调皮一弯，透出一丝风情。当然梨苛并没有注意这些，他说：

　　“大爷，行行好吧。”楚楚可怜。

　　陆远初低头看着脚边的少年，整个人只有一双眼睛是干净的，惊异的是身上并无异味，倒是散发着淡淡清香，而他总觉得这香味似曾相识。

　　葛浅心感叹道：这回脑子挺好使，知道挑好看的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