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我方小白花》我字荼

7、水下遇阿无

　　眼看就要被发现，正巧周沉念也对腿上的不知什么物什没了耐心，一脚将那个还在往上爬的东西一脚踢飞了出去。

　　只见一坨巨大的球状物蠕动着，将一叠纸人冲得七零八落，还带走了他们用以躲藏的水草。

　　周沉念亲眼确认了，那是一个由无数人的手臂和头颅组成的巨大肉球，上面印着数张青黑色的脸，在被踹了一脚后，他们所有的脸都一同哀嚎起来，嚎叫声凄厉震耳，一双双突出的眼球死死瞪着周沉念。

　　本想纸人已经足够诡异，却没想到自己一脚踹出个更难惹的家伙，面对这种可怕怪物，周沉念怎么也做不出让十三娘挡刀，自己先跑的事情来，只好拔出腰间的佩剑，一把将十三娘挡在身后，“你快跑，我拖住它。”

　　十三娘一时没料到自己会被护在身后，摇了摇头，“不行，你不能死。”

　　就在这一句话的功夫，那个肉球已经嚎叫着向周沉念冲了过来，身上的数只手整齐地划动着水，移动速度奇快无比，池底的水被它搅得不断翻涌。

　　周沉念见十三娘不跑，干脆拽着她的手，脚下往池底淤沙一蹬，跟着水波的上涌，往上冲了一段，躲过了肉球的攻击。

　　周沉念这才有空回十三娘，好气又好笑，“谁告诉你我一定会死的？”

　　肉球见自己扑了空，不依不饶，再次向着两人冲过来，好在十三娘身子轻若无物，周沉念带着她一起也没有多费力，他借着肉球冲过来的水波，先将十三娘甩到了另一边，自己也打算游两下躲开，但依然被其中的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那只手力大无比，死死钳住周沉念的脚踝，抓得他骨头生疼，想将他拽回自己身边。

　　周沉念急于逃跑，另一只脚踹了几下，发现这只手固若金汤，当机立断，挥剑斩断了那只手，手失去力气松开了，而另一只手上来又将他抓住，与此同时，他斩断的那只手又奇迹般地重新长好了。

　　肉球的脸表情狰狞，大张着嘴巴，向周沉念的腿咬来。

　　眼看就要被咬住了，他们脚下的湖水忽然一阵剧烈翻腾，大家全都浮浮沉沉，重心不稳，周沉念趁机削掉肉球钳住他的手，反身用剑刺进它的嘴里。

　　它猝不及防咬住周沉念的剑，上下嘴唇被生生划开，周沉念握住剑屏息上挑，一张脸被他从中间划成两半。

　　周沉念继续将剑上举，借着水的浮力将肉球举上头顶，冲出水面，肉球被划开一半，吞没了周沉念的整个剑。

　　水逐渐趋于平静。

　　周沉念怕怪物不死，又将剑继续往上顶了顶，深红乌黑的絮状物混杂着浓稠液体滴滴答答顺着周沉念的手流进湖里，浓烈的腐臭味刺得周沉念一阵阵反胃，就连眼睛也止不住地发酸。

　　他甩手将怪物尸体丢下，肉球上所有眼睛都怒目圆睁着，瞪着他，缓缓没入湖底的黑暗中。

　　周沉念这才感觉到手臂的酸胀，又注意到一只手还死死地捏着十三娘的手腕，他连忙松手，“方才多有冒犯，但我下次让你走，你就走。”

　　“你没必要管我的，”十三娘看着周沉念，又低头看看池底，“这怪物并没有死，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就会再度复活。”

　　“所以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十三娘继续往水下的方向游去。

　　周沉念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湖面，他只需要出了这潭水，就可以回归他的正常生活，但满腹疑惑将无从解开。

　　而且十三娘似乎有求于他。

　　虽不知所为何事，他依然打算跟上去探个究竟。

　　他们没看到的是，那堆在水中晃得晕头转向的纸人，刚刚重新找到自我，就被从天而降的肉球尸体再度冲晕了过去。

　　继续经过一段路程，周沉念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处隐隐闪烁的金光，随着他们的走近，金光越来越亮，周沉念看清了，那是一块与人同高的方形青石，长满了长长的绿色的苔藓，最中间上面刻着几圈手指粗的圆形纹路，类似圆形迷宫，纹路中不住地流淌着金色的沙，发亮的就是这个东西。

　　十三娘从怀里掏出一张符咒，将符咒横向卷起，插入迷宫最中心的洞里。

　　金沙由内圈向外逐渐变红，直到全部变成红色，最后闪烁了几下红光，所有的沙奇迹般地消失了。

　　“推开它，”十三娘从石门一侧用力地推它，周沉念也帮忙，石门一点一点挪动。

　　奇异地是，门后竟无端出现了一个洞，洞并不小，宽度为三人宽，高度恰巧能容纳一个人直立行走，水到了洞口就停住了，洞内是干燥的。

　　周沉念见过太多离奇的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十三娘率先走进去，周沉念跟着她进了洞中。

　　洞内全然无光。

　　一片漆黑中，十三娘与周沉念摸着墙前进。

　　“你可知古往今来，略卖人口者比比皆是，”一片寂静中，十三娘忽然道。

　　周沉念沉默片刻，答道，“此事一直深受朝廷重视，一旦抓住，便是诛九族之重罚，进入周朝以来，尤为严苛。”

　　看不见十三娘的神情，只能听她继续轻声道，“是啊，即便是刑罚严苛如今日，略卖者也比比皆是，百年前更为严重。”

　　周沉念道，“或许不能算好转，只是部分人在权衡利弊后，决定不做坏事罢了，实则恶还藏在他们心底，一旦刑罚减轻，就会立即显现出来。”

　　“是啊，百年前，有一伙人以略卖人口为生，但他们不满足于此，不知从何处习得法术，将悉心挑选的二十四人剥下皮肉，打散魂魄，只留一魂，以纸人操控，为其赚取钱财。”

　　周沉念问，“百年前？”

　　十三娘道，“是，我已经维持这副模样百年有余了。”

　　“百年过去了，他们还没有死？”周沉念道。

　　“不，他们死了，”十三娘否认地云淡风轻，“可他们死了也不肯放过我们。”

　　忽然听到一声窸窣的响声，周沉念连忙道，“嘘”。

　　二人同时止住动作。

　　十三娘发现了什么，轻声叫道，“哥？”

　　忽然，一个低沉男声自周沉念身后传来，似乎就在周沉念耳边，周沉念吓了一跳，“蔓蔓。”

　　十三娘解释道，“是我哥，公子不必紧张。”

　　“你哥是……”周沉念问，难道是十二个小倌之一？

　　“我哥就是你想见那个的阿无，”十三娘再次解释。

　　阿无竟是一个男人？

　　你哥是男的吗？此话周沉念险些脱口而出，又憋了回去，废话，当然是男的，所以阿无也是男的，周沉念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但也不能否认确实有可能。

　　周沉念张了张嘴，又闭了嘴。

　　“时间不多了，继续走吧，”十三娘道。

　　十三娘接着讲起，“他们自知罪孽深重，为了免受地狱之苦，选了一处极阴之地，将尸身埋葬于此。这还未完，他们以二十四人为饵，使其不断迷惑众人，至其彻底丧失人性后，将其困于一处，不给吃食，人饿极便自相残杀，致使此地怨气冲天，以罪掩罪。”

　　周沉念眉头一跳，“羡琅庄？”

　　“是，”十三娘回答，“他们用纸人监视着醉梦楼，我只能想办法令一男子在城楼下卖茶，提醒过客见了那村庄绕行。”

　　周沉念道，“那为何又要指引人来醉梦楼？”

　　“若不指引，就无法遇到公子你了，”十三娘沉默片刻答道，“醉梦楼所挂二十四幅画被施了法术，未被迷惑者，都已看过了你怀中一书，皆为无字，直到你。”

　　说到这里，十三娘叹了口气，“可我没想到，它竟只显了一半，但事已至此，已无回头之路了。”

　　周沉念问，“若失败了会怎样？”

　　十三娘回答，“失败了，我会尽全力保你活下去。你曾问我，四楼是谁要杀你，现在你可知道了？”

　　周沉念点头道，“嗯，所以书是你翻的？”

　　十三娘回答，“是，我想引起你的注意……却没想到为你带来了杀身之祸，火也是我放的……”

　　漆黑的长洞终于走到了尽头。

　　拐过弯是一个巨大土室，正前方是一个水池，池中泛着幽幽绿光，借着这绿光，周沉念发现这里与醉梦楼相同大小，同样四层，如同一个地底的醉梦楼，只是粗糙简陋得多。

　　总算到了有光的地方，周沉念连忙走出黑洞，就在他身后跟进来一个白衣男子，竟比他还高个几分。

　　他进来站定，负手而立，背脊挺得笔直，面戴一张白色面纱却遮不住高耸的鼻梁，一双眼如雾中远山，清冷悠远，目空一切。

　　周沉念心一紧，似乎信了这世间真有谪仙。

　　可若是谪仙，又如何能出现在这般阴暗狭小的屋子里，又如何能与自己对面而立。

　　周沉念回想起幼时喜欢的蜻蜓纸鸢，每次看到邻家放时，都会羡慕那条长长的尾巴，他仰着头瞧着天空，眼睛一眨也不眨。后来父亲来接自己，临行前，他向父亲提出要买那个伙伴的纸鸢。

　　父亲说，“你想要什么纸鸢，都有。不用去买那只旧的。”

　　可他偏偏就喜欢那只纸鸢，如获至宝。

　　就如现在，如获至宝。

　　忽然，他身旁掉下来一个什么东西，三人都注意到了，低头一看，是一只虫子。

　　黝黑的小虫子，全身长满了细细小小的腿，正在周沉念脚边蠕动着。

　　周沉念觉得有些眼熟，想起《鉴妖法记》中第二页的插图，他瞪大眼睛，喊了句，“噬灵虫！”

　　抬头才发现，屋顶密密麻麻爬满了这种小小的，不断蠕动的小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