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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京城西北 ...

  •   第一五二章

      “你在忧愁些什么?”

      康离正在收拾桌上散落的叶子牌,因为怕吵着太妃,动作都十分轻,结果太妃突然出声把她吓了一跳,手里的叶子牌也就掉下来了,砸在桌上和盒子边缘。

      “哎呀,”康离一手拍着胸脯安抚自己砰砰跳的心脏,一手从桌子上把剩下的叶子牌往盒子里抓,“您怎么突然出声啊,吓死我了。”

      康离把叶子牌都装了进去,将盒子盖好,捧着放进柜子里,“时候不早了,您要休息吗?我服侍您歇着吧。”

      太妃坐直了身体,示意康离给她倒一杯茶,“要大红袍。”

      康离怕太妃喝了茶晚上睡不好,只端了早就预备的红枣参茶给她,倒是给自己泡了一杯浓浓的大红袍。

      太妃对康离将自己的大红袍换成了红枣参茶表示不满,但是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撇嘴。一杯参茶慢慢喝完,太妃放下杯子,注视着康离,看得康离有些不自在。

      “您看我干嘛呀。”康离动了动身子,借着喝茶的动作躲避太妃的目光。

      “看你,在忧愁些什么。”太妃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刚刚问话,“从宫里回来就心神不宁,可是发生了什么?”

      “没有。”康离下意识反驳,结果才说完就意识到自己否认的太快了,实在不可信,顿了一下重新说:“现在还没有,但是我有一种预感,外头怕是要起风了。”

      “呵。”太妃笑了一声,对她招招手,康离顺从地挪过去和太妃依偎到一起,太妃拍拍她的肩膀又摸了摸她的头,“这宫里府内,风什么时候停过。”

      太妃这话倒是说的很对,感觉到的感觉不到的,风从来不曾停止。

      康离动了动身子,将重量挪到一旁的软枕上,以免压到太妃难受,低声诉说:“我在宫里,听到和硕亲王同恭亲王和忠国公程国公几个凑一起说话。”

      “说了些什么?”太妃重新闭上眼,恢复成了那副不动如山的模样,“与这次谈判有关?”

      康离坐了起来,“您怎么知道?”见太妃没有回答的意思,康离只好继续说下去,“我当时只是经过,听了那么一嘴,说皇上曾经说到‘一命换一命’。”

      当时宗亲贵族们到的差不多了,但是皇上还没来,六公主刚到就被几个王公家的小姐缠住了,康离一个人没意思就溜出去透气,谁知道这几位王爷国公爷就在殿外廊檐下说话,丝毫不不避人,甚至见到康离经过也没有停下。

      康离本来倒是没有偷听他们谈话的心,因此就只是行礼准备离开。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见了康离过来都没有停下,受了康离的礼后就继续交谈。

      康离:你们这么明目张胆,我不偷听一下都不好意思。当然,也不能叫偷听,她是光明正大的听。康离放慢了脚步,听了两句。

      “我听他们说到皇上是提过这样一句,但是这‘一命’是谁的命,‘一命’又是谁的命,就不得而知了。”康离转头看向太妃,“之后我这心里就像拧了根儿筋似的,老不得劲。”说完了还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以为我掩饰得很好啦,没想到还是被您看出来了。”

      太妃笑着点头,“不错了,掩饰得很好了,不过……”

      “知道,”康离笑着接下太妃的话,“不过,知子莫若父,知孙莫若祖,是不是呀?”

      “机灵鬼!”太妃点点她的额头,示意她扶自己起来,“倦了,去休息吧。”

      康离没有喊下人来,连张嬷嬷也没有喊,自己亲自伺候了太妃更衣躺下,又将床边灯拧暗了些,放下床幔前发现太妃的被子没盖好,就掖了一下,正好收回手突然被太妃握住了手腕。

      康离动作一顿,奇怪地看向太妃。床头高几上的灯被康离调暗了不少,又因为自己的遮挡,太妃脸上只有微弱的光线,显得她的面容更加柔和了。

      “明天新年,”太妃拍拍康离的手,“要开心,不要忧愁。”

      康离明白太妃话里的意思,今天是一年中的最后一天,要把所有的忧愁烦恼都留下来,明天就是新年,新年要有新气象,要开心,不要忧愁。

      “嗯。”康离微笑着点头,应了一声,没有说什么,替太妃掖好被子,放下床幔,对着床铺看了两眼,才转身离开。

      出了卧室,张嬷嬷已经等在了门外,见康离出来,就询问她,“睡下了?那我去守着吧。”说着就要推门进去,康离连忙拦下了她。

      “嬷嬷,让丫鬟守着吧,”康离拉住她的手,“您年纪也不小了,要保重才好,这也是祖母希望的。”

      张嬷嬷一时不太习惯康离这样温情,“哎哎”地应了两声,“公主太客气了,老奴一辈子能跟在太妃身边,已经非常知足了。”

      “所以,我才说,您要保重自己,”康离拉着张嬷嬷在小厅的椅子上坐下,“您健康平安了,才能一直陪着祖母呀,像值夜这种小事,交给年轻的丫头们就行了。”

      “嗨,我这不是,”张嬷嬷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伸手摸了摸鬓角,“操心习惯了,一天不操心都难受。”

      康离很理解张嬷嬷的心情,笑了笑,“所以呀,您要慢慢习惯,每天陪着太妃养养花喂喂鱼,闲了就教导一下小丫头,不要太累。”

      “好。”张嬷嬷笑着答应下来,“那我就,多谢小主人了。”

      康离和张嬷嬷又说了几句话,就喊人送张嬷嬷回去休息,自己在外厅坐了一会儿,又对里里外外的丫头们叮嘱了一番,这才回到自己的屋子,准备继续守夜。

      京城之中,家家灯火通明,欢度除夕喜迎新年。

      千里之外,西北边境大营也是灯火通明。各个大帐都燃了最明亮的灯火,操练场的空地上燃了好几堆的篝火,篝火上头烤着整头的猪整头的羊,此时已经滋滋冒油花了,油滴到篝火中,火上浇油火更旺。

      全军的将士几乎都聚集在操练场上,围着篝火而坐,三一群五一伙。因为是战时,不能喝酒,但是肉菜管够,除了篝火上烤着猪啊羊啊,远处还有几个大锅大灶,里面都是炖着的肉,还有一个锅里炖着甜汤,是周克昱特别叮嘱了人弄的,专门为了从南方来的兵士们准备的。

      “听说南地民众爱吃甜,西北苦寒,做不出那样精致的甜品汤水,”周克昱站在操练场上的高台冲底下说,“这些甜汤是用后方送来的红果、甜梨等加了霜糖熬制的,众位暂且一解思乡之苦。”

      操练场上响起阵阵欢呼之声。

      说完这些话,周克昱就从高台上走下来,绕去背面。高台的背面没有篝火自然也没有灯火,今日又是三十,也没有月光,乌漆嘛黑一片,但是周克昱很准确地在一片漆黑中看到了身影,走过去在身边坐下,“怎么坐这里?”

      “嗯?”那人转头看了一眼,然后“哦”了一声,“我在想,要是那天我追上去……”

      不等那人说完,周克昱就打断他的话,“好了,广隶。”

      原来,坐在黑暗中的不是别人,正是郑广隶。

      衡王走失,郑广隶虽然不是主要原因,但是肯定也背负了一些责任,尤其是听说了衡王被须臾俘虏后,郑广隶整个人都陷入进了一种自责与悔恨。

      郑广隶之前写了请罪折子送进了京城,但是并没有等到皇上的惩罚。自从消息送进京城,两个月来皇上发来很多道旨意,关于收集须臾信息的,关于修整军队年后撤防的,但是没有一条是给郑广隶的处罚旨意。

      如果说类似达摩克利斯之剑可能有点夸张。但是另外一种情形你一定经历过——你半夜睡的好好的,楼上邻居突然砸了一只鞋子在他的地板上,你的天花板咚的一声将你吵醒,你很困又想睡,可是你又知道肯定会有第二只,就一直等着它落下来以免被吵醒第二次,可偏偏它就是不落,你只能提心吊胆地等着。

      现在郑广隶差不多就是这么个心理,这只“鞋子”迟迟不落下来,他的心反而不安,一直惴惴的。

      郑广隶这段时间的思绪和状态,周克昱看得清楚,说也说过劝也劝过,可是郑广隶好像陷入一种死循环,出不来了。

      这样的情形若是康离看到了,立即就能明白和理解,甚至还能给郑广隶找一个类似的人物——祥林嫂。话说回来,康离现在不在,只有周克昱在,作为多年老友,他不忍心看郑广隶陷入这种循环沉沦,还是想要拉他一把。

      “喝吗?”周克昱在他身边坐下,递了一个水壶到郑广隶眼前。郑广隶丝毫没有犹豫,接过来仰头畅饮。

      “噗——”才喝了一口,郑广隶就喷了出来,“呸!呸!这什么东西,这么苦!”

      “战时不能饮酒,这是军医给我煮的药茶,算是以茶代酒吧。”周克昱接过来自己也喝了一口,“你第一回喝没感觉,喝习惯了就好了,还有点儿甜丝丝的。”

      郑广隶偏头,在一片漆黑中看到了周克昱的侧脸,即便没有月光没有灯光没有火光,郑广隶仍然知道,这四五个月下来,周克昱整个人又黑又瘦,尤其最近一段时间,很多事都压在了他的肩上。

      这样一想,郑广隶又有些愧疚,本来自己是可以给他帮忙的,结果出了这样的事后,即便别人不说,郑广隶自己也要避嫌了。

      “辛苦你了,”郑广隶犹豫了一会儿,拍了拍周克昱的肩,“是我对不起你。”

      周克昱闻言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瞎客气,”说着顿了顿,“你也不要过于沉湎这种情绪,这里没人我同你说实话,就他那个脾气,除非那位在,”周克昱朝京城的方向拱手,“不然没人拦得住,也算是他自作自受吧,鸣金已响偏一意孤行,不是你的责任。”

      郑广隶没说话,黑暗中眼睛盯着前方,像是发呆,又像是沉思。

      周克昱见他不说话,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继续劝道:“你与其现在自责懊悔,不如理一理思绪,最好写份章程奏折,说一说要如何争取谈判利益最大化。”

      郑广隶目光闪了闪,点头,“不求将功赎罪,只尽臣子本分。”

      “啧,”周克昱皱眉,“什么‘只尽臣子本分’,我就是让你将功赎罪的!说了这么多你就得出这点结论?”

      郑广隶转头看向周克昱,忽然笑了,一口大白牙在黑暗中格外清晰,还有点吓人,“那倒不是,还有点别的呢。”

      “什么?”周克昱一头雾水。

      郑广隶手撑着地站起来,再拍拍手心的土,“我还得出个‘黑天翻白眼会吓死人’的结论!”话音落立即跑走了。

      周克昱坐在原地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立刻起身追了去,“别跑!你以为黑天露牙就不吓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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