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四》埃及猫

5、开关（一）

　　第二天，苏嘉佳又一次感受到了人间疾苦。
　　苏子安嘱咐：“厨房和卫生间我已经收拾好了，地窖我回来弄，你就把几个房间整理好就行。”
　　苗九素也嘱咐道：“谁来都别开门别说话，这个家大，你只要站中间就影响不到别人信号，也别偷偷在家玩儿火。”

　　爸妈出门逛街买东西，留下她在家里做家务，这真的一听就特别能让人联想到灰姑娘！要不是他们两个没让她把豆子和炉灰分好，她险些就以为自己串频道了。
　　苏嘉佳内心戏丰富，表面乖巧地答道：“好的，您们两个早点回来。”
　　苏子安温和道：“爸爸回来给你带礼物。”
　　苏嘉佳险些让她爹把碰到的第一根树枝拿回来，顿了顿道：“……爸爸再见，妈妈再见。”

　　劳作让人沉迷，等她将几个房间都弄得整整齐齐之后，苏嘉佳的视线转移到了后院的煤炭上。
　　这屋子里的厨房虽然有现代化设备，但院子还留着原来的烧火锅和炉灶，旁边放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木柴和一些煤炭，应该是苏子安昨天从储藏室里翻出来的。

　　那一根根不算干燥的木柴，此刻在苏嘉佳眼里仿佛有着独特的魅力，让她看到就忍不住想点一根试试。
　　这种感觉就像烟民看到了烟、酒鬼见到了酒一样，只要有了这个念头，就会一直心痒难耐，直到口里叼上烟、喉中咽下那口酒、点燃那根木柴为止。

　　苏嘉佳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心底的欲望。她偷溜出房门，溜到院子里的锅炉前，掂量起旁边放的柴火。
　　炉子上摆着一口大铁锅，苏嘉佳及其聪明地打了一锅水，做出要烧水的样子。左看右看半天，见这里连个监控都没有，附近也没什么高楼等能偷窥的地方，心满意足地举起一根木棍。

　　苏嘉佳一脸激动：“奥运圣火在我手中点燃，2020届奥运会正式开始！”

　　苏嘉佳严肃道：“啊，神圣的火焰啊，请保佑我的子民风调雨顺吧！”

　　苏嘉佳喜悦道：“让我们来看看苏嘉佳选手今天要表演的节目，啊，是燃烧的双截棍！她，竟然用了最难的双截棍，还是熊熊燃烧的！让我们来看看她的表现！”

　　苏嘉佳面露痛苦：“大人，这是一锅清水啊！灾民这么多、这么久没吃过东西，您怎么能就给他们一锅清水啊！”

　　苏嘉佳点点头：“下面有请魔术师苏嘉佳为大家带来——燃烧的一切！”

　　等她把木柴和煤炭点了熄、熄了点、分开点、合起来点、在水上点、在水里点、凭空点、顺着手臂点等多种方法玩儿了个遍，第一次感觉到了神清气爽。
　　就是应该有收有放嘛！苏嘉佳心道，光叫我收、不让我放一放，怎么能学会收？

　　天色渐暗，木柴已经告罄、煤块都被烧光，苏嘉佳也终于尽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然后她就看到苗九素站在墙根下，表情看不太清楚。

　　苏嘉佳讪笑：“哈哈，妈，您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咋不叫我一声？”
　　苗九素点头：“在你解说水下着火该怎么办的时候。”

　　寂静，寂静就是唯一的主题。

　　苏嘉佳坚强地鼓起勇气：“我、我看了，这附近没人。”
　　苗九素不置可否：“吃饭了，快回来吧。”

　　晚饭算得上丰盛。

　　苏嘉佳咂咂嘴，从味道上能看出，回老家后她爸的心情似乎也变好不少。这两个星期不仅苏嘉佳难受，她爸妈同样担惊受怕。苏子安向来用厨艺表达心情，这两个星期苏嘉佳没少在心里吐槽饭菜难吃，但她不敢说。
　　毕竟她爸妈看起来比她紧张多了，就像当年高考一样。
　　吃过久违的美味后，苏嘉佳感觉自己体内又充满了力量，甚至还想出去跑两圈。

　　这时，苏子安唇角噙着一抹笑意道：“这两个星期憋坏了吧？爸爸妈妈带你去地里掰棒子，练练车，好不好？”
　　今天像是好消息大放送，把这两个星期苏嘉佳的好运都攒起来，攒到今天一齐说出来一样。苏嘉佳只觉得心花怒放，立刻起身抱了亲爹满怀。

　　她高兴得几乎在尖叫：“真的吗？太好了！爸爸最好了！”
　　苏子安脑袋往后躲，边拍着她的后背乖哄她：“哎哎，你叫得爸爸耳朵都要聋了。”

　　苏嘉佳松开亲爹后一蹦三尺高，蹦到亲娘身边往她身上拱：“妈！妈！我们一起出去玩儿！”
　　苗九素笑着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多大的人了还这么跳脱？让人看见了笑你呀。”
　　苏嘉佳牛皮糖一样蹭着苗九素：“昂，我才没有呢！人家就是高兴~”

　　接下来的几天，苏嘉佳被爸妈带着在大野地里开车，去乡民家里掰棒子、收蒜、拔萝卜，甚至还玩了一次赶驴磨麦子！
　　疯玩了一气，苏嘉佳在某一天终于感到心中愧疚，主动提出和爸妈一起商议如何能摆脱这个“移动人形信号屏蔽器”的身份。
　　苏嘉佳有些犹豫地道：“我最近让爸爸买了很多小说……妈你别这么看着我，科学论文可没教过怎么让人喷火！”

　　苗九素挑挑眉：“你以为你爸买什么我会不知道吗？别瞪眼，小心眼珠子掉出来。继续说，我很支持你这个想法。”
　　苏嘉佳将信将疑：“我觉得我可能、应该……打坐？想象体内的力量从那个什么穴经由、呃、全身穴位再终止于……某一个穴位，然后生生不息？然后等我掌控了自己的力量，就不会再影响手机信号了？”

　　苏子安：“那本说的是从廉泉到百会，阿素我没看，我就是帮嘉佳检查一下……那本书。”
　　苗九素淡定点头：“可以，我们就从打坐开始。”

　　曾几何时，苏嘉佳是个不那么坚定的唯物主义以及无神论者。对她来说，求神拜佛烧高香这种封建迷信活动只存在于发成绩前和抽奖前。
　　而现在，她却要和爸妈一起，聚众，搞封建迷信一样的科学实验。
　　而且目测看起来要搞很久。

　　在苗九素放好的垫子上坐下，苏嘉佳刚闭上眼睛就听到亲爹磁性又柔和的读书声。
　　苏子安：“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苏嘉佳“唰”地睁开眼睛，满脸问号：“爸，你在干嘛？”
　　苏子安：“打坐最重要的是静心，静心要怎么静？最好的方法就是读经。我现在读的是《道德经》，你听一听，看看有什么感悟。”
　　苏嘉佳难以言喻地偷瞄了一眼苗九素，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只能闭上眼睛听亲爹那非常好困的声音念经。

　　从那天开始，家里似乎奠定了某种奇特的基调，各种道教、佛教读物层出不穷，苏子安还大笔一挥，写了一张“清心静思”的牌匾挂在客厅，争取用环境感动苏嘉佳的屏蔽功能。
　　这几天思虑过重，苗九素在苏嘉佳开始努力之后，心中绷紧的弦松了下来，偏头痛又一次发作，每天只能躺着双眼放空，和苏嘉佳一起听苏子安的《道德经全解》。

　　“知足不如，知子不殆。”
　　“见素抱朴，少私寡欲，绝学无忧。”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

　　苏子安一手拿书，一手背在身后，在客厅里边来回走动，边摇头晃脑地朗诵，表情平静中带着一丝喜悦。苗九素闭眼躺在沙发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宛若一具没有感情的尸体。
　　苏嘉佳盘腿坐在地毯上，呈五心朝天状，面容微微带着一丝扭曲。
　　她已经被迫禁网三个多星期快一个月了，在摆脱了“被送去切片研究”的危机，又离开了必须“藏头藏尾”的环境，还疯玩了好几天、尽情使用了几次异能后，她终于开始想念现代生活的一切。

　　想念的代价就是每天都要听亲爹念经。

　　有的时候是《道德经》，有的时候是《清静经》，还有的时候是《般若波罗蜜经》。
　　在尝试了几天还没有进展之后，苏嘉佳不禁对这种“东方玄幻”类的修炼方法产生怀疑。但她没法使用手机或电脑，只要苏子安和苗九素不给她买，她就连私底下查查西方奇幻故事的自由都没有。

　　好在苏嘉佳不是自怨自艾的人，在大约一个月以后才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样的自由后，她变得勤奋又努力。
　　比如更努力地看苏子安买回来的小说，分析里面的力量体系和使用方法，再比如说认真听亲爹讲经，不再心怀抵触。

　　就这样每天满脑子的各种经文地过了不知道多少天，在某个普普通通的上午，闭着眼睛打坐的苏嘉佳突然听到亲爹惊喜到有些破音的大叫。
　　“阿素你快来看这个手机！诶？怎么又没了？嘉佳，你刚刚是不是动了？”
　　苏嘉佳若有所感：“没，我没动啊。”
　　苏子安：“那你刚刚在想什么？怎么做的？快做一次！”

　　回想了一遍自己刚刚突然有的那种感觉，苏嘉佳忐忑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听到爸妈压低的惊呼。
　　她猜到自己可能误打误撞成功了，但更知道现在不能放松心神，于是便没有睁眼去看他们，而是继续感悟刚体会到的这种关闭开关一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