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男主收为手下后》之昔

8、第 8 章

　　黑夜降临，天空一片漆黑，一颗星子都没有。

　　六十人在城隍庙门口站定，不免有些挤挤攘攘。

　　但大家都感觉到面前的寒风尤其阴冷，一个个都害怕的缩起肩膀，没有人去问何时能进入城隍庙。

　　凌宿野就是在这时上前一步，推开城隍庙年久失修的石门。

　　‘嘎吱’声带着诡异的腔调，好像有什么不应该存在于世间的东西前来锁魂。

　　大门甫一打开，比先前浓郁数十倍的阴风直接刮过，凌宿野甚至感觉面颊上很是刺痛，大概破了皮。

　　“我不来了，我不比了，我要回去，我弃权！”一个瘦小的‘石先生’当即害怕的哭喊出来，同时就要往外退。

　　但是凌宿野分明听着他的喊声和脚步声是在一点点向内狂奔！

　　“喂。”凌宿野开口，想要叫住这人，但此人的脚步声突兀的消失了。
　　就好像一个人被硬生生从他们周遭抹去了一样。

　　凌宿野嘴唇有些发绀。
　　“妖域。”他在心里说。
　　那个人进入了妖域。

　　与此同时，他敏锐的察觉到身边有些人进入庙内后，就主动往某些方向四散开来。
　　这些人大概就是那个幕后之人派来的‘石先生’，他们必然事先知晓比试情况，也提前了解过城隍庙，这才能提前做准备。

　　他听着脚步声的动向，仔细数了数，一共有七个人。或者说，至少有七个人。

　　凌宿野不急着进入大殿，他稍微往旁侧走几步，避开前行的人潮，摸索到巨大的铜制香炉边，席地而坐，开始捋思路。

　　太守让宣读官所说的比试内容为——在此地过夜，找到城隍庙内存在的十二块原石，并将其带出，即可进入第三轮比试。

　　凌宿野对这个内容几乎全然质疑。
　　他既然知道背后之人就是灭凌家满门并夺取他眼睛的真凶，那么便可反推这些人的目的——要找到合适的灵石来温养眼瞳。

　　既然他们知晓城隍庙内有十二块原石，那么他们为何不自己将其拿出？
　　反倒是借着赌石大比的名头，让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石先生过来？

　　凌宿野觉得这伙人的所作所为逻辑不通。

　　他想，这些人肯定有他们的理由，他现在没想通，只是因为他还忽略了某一关键信息。

　　凌宿野将自己代入幕后黑手的视角：倘若他现在急需灵石来温养眼瞳，他又知道城隍庙里有十二块灵石，并且自己手上还有至少七个技艺精湛的石先生。
　　那他肯定会直接让石先生前来辨识开玉，而非折腾着跟赌石大比混在一起。

　　他思忖着：“那个人要我们这群民间赌石先生，做什么呢？”

　　凌宿野眼球在薄薄一层眼帘下微微转动，听着周围脚步声渐稀，打算起身在庙里面走一圈，先熟悉熟悉环境。

　　不同于那些早有准备的石先生，凌宿野对地形完全不熟悉，在这里是两眼一抹黑的。
　　不过他耳力比较好，能听着风刮过的声音，判断面前有没有墙壁。

　　这么依靠耳朵和风声来做判断显然速度很慢，但与其盲目瞎转，还不如先把地形图烙印在心里，一会儿即便发生什么不测，也知道往哪个方向跑。

　　“喂，你、你往后院走干什么？”一个很年轻的声音叫住凌宿野。

　　他的脚步声凌宿野有些印象，确实是六十人中之一，非妖物假扮。

　　“我在往后院走吗？”凌宿野佯装不知，“我看不见，摸索着随便走。”

　　“那个方向是后院，后院还有三座大殿，左右的地势平缓，中间的大殿在山上，要爬很多石阶。”这个少年声音听起来约莫只有十五、六岁，他一边摸着墙往凌宿野这边走，一边说，“我能想到的就是后院山上会有石头了。”

　　“嗯。”凌宿野淡淡应声。

　　见凌宿野没有追问，少年便说：“我小时候在这里长大的，后来是因为发现了一块能出玉的石头，才被他们戳瞎，要教我当石先生。他们说当了石先生就能荣华富贵一辈子。”

　　凌宿野声音依然浅淡：“嗯。”

　　“你……我知道你，你是第一名的凌无名，他们说你选出来的时候比田家的赌石神手还厉害，而且你还能自己切石头。你很厉害。我、我对这里很熟悉，您应该能用上我，一会儿要是有怪事，您、您能不能带我跑？”少年见凌宿野一直不怎么搭腔，终于憋不住，将内心所想吐露出来。
　　“我跑很快的，别看我瞎了，但我还能带路，这里太可怕了，您、您只要在妖怪来的时候提醒我一下，我跟您跑就是。”

　　凌宿野脚步终于停下，他说：“好。”

　　两人一齐往前走，凌宿野是听着风声走，少年则是扶着墙，两人都走得很慢。

　　“你在这里长大，你今年多大？”凌宿野问。
　　“十五岁。”

　　“你在这里居住时，有没有发现什么怪事，或者传说？”
　　少年想了想：“怪事没有，传说倒是有一个……那个传说挺害怕的，我、我要在这里讲吗？”

　　“你是说三十年前那件劫匪前来，屠杀十二人，却没带走值钱玉石的事情？”
　　这个传说已经传遍滁州大街小巷，凌宿野十年前来参观赌石大比就听说过。

　　说到这里，凌宿野自己先顿了一下。
　　十二个死人，十二块玉石，这个数字，是单纯的巧合吗？

　　“嘶——”少年感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害怕的跑了几步，靠近凌宿野，“是的，无名先生，您知道这事儿。”

　　“毕竟是真实的案子，刚上任的太守亲自断案，我知晓也不足为奇。”凌宿野说。

　　少年生怕凌宿野觉得自己没用，就把自己丢下，他赶紧说：“除了这个、除了这个……还有一件怪事，就是我从小跟爷爷一起在这里长大，爷爷是这里的守门人。您也知道，这儿距离城镇太远，路又不好走，也没有玉矿什么的，大家都不愿意来。”

　　“我爷爷过世前，说谢谢我陪他这么多年，他还说日后剩下我一个人，守在这里太孤独，便让我把他埋葬后的第三日，去他坟前磕个头就走。”
　　少年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爷爷还说，让我磕完头，在他坟前捡一块石头，揣在兜里，不要告诉任何人，直到出了滁洲城，去漠北……去漠北找凌家，再把这块石头给凌家老爷，老爷就会给我安排一个差事，我以后可以在漠北安家娶媳妇儿。”

　　凌宿野的心忽然一跳。

　　说到爷爷的事情，少年嗓音里带了哽咽：“无名先生，您问我的怪事，怪事就是那块我随便捡的小石头，在我离开后竟然成了玉！真的是玉！就是外壳像鸡蛋皮一样剥开来，里面全都是玉！

　　我当时感觉拿在手里感觉不对，就悄悄剥开了一点，看到玉之后我又惊喜又害怕。我记得爷爷说的，一路只想着赶紧出滁洲城……

　　可是，可是滁洲城里当时都在议论漠北凌家被灭门的事情！我很害怕，想雇一个好心人带我去漠北看一眼，后来，后来他们发现了我的石头，就告诉我让我去当石先生。”

　　少年人这些话可能憋在心里很久了，加之今儿个确实害怕，便倒豆子一般给凌宿野全说了。

　　凌宿野心想，那个爷爷应该知晓此处城隍庙发生的所有事情。
　　并且他自己可能跟妖有些关系，这才知道漠北凌家，在自己死后，让这少年去凌家寻求庇护。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漠北凌家被一夕之间灭门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过了前院，穿过一个雕花拱门，凌宿野登时感觉身前一派开阔。

　　少年跟了出来，说：“这里便是后院，左右各有一个大殿，都很大，除了外院的大殿之外，其他的大殿爷爷都不让我进去。”

　　“你便没进去？”

　　少年说：“我、我趴在外面看过，里面一片漆黑，我很害怕，不敢进去。”

　　凌宿野想了想，问：“那你知道，那十二人死的时候，是分布在哪几个大殿或者院子里吗？”

　　少年明显哆嗦了一下，他赶紧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见他实在胆小，也问不出更多的东西来，凌宿野说：“跟上。”

　　他难得生出几分怜悯之心。倘若漠北凌家还在，这个少年也不至于被骗得这么惨。

　　凌宿野在院子里缓慢走了一圈，将院子的布局和台阶记在心里。然后越过了少年口中的那两座大殿，直奔最后、也是最高的大殿。

　　他们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有声音。
　　凌宿野仔细分辨一下，是有人在收拾东西。

　　这里煞气最淡、妖气也几乎弱不可闻，由此推断，里面那个，恐怕是人。

　　少年显然也听到了里面的声音，吓得浑身一个哆嗦，差点从台阶上摔下去。
　　凌宿野左手拉了他一把，同时右手推开大门。

　　古旧的木门发出‘嘎吱’响声，带起一阵尘埃，殿中之人本正在专心整理东西，冷不丁被开门声吓到，立刻抱着一兜东西跳了窗。

　　这居然还是个练家子。

　　凌宿野面色难看，他现在身体孱弱，追人是不大可能。
　　只是，那人临走前慌忙抱起一件东西，那东西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的声音，很像是石头的敲击声。

　　“这个大殿里以前有石头？”凌宿野问。

　　少年倒吸一口凉气：“有，但那是死人的压煞石。里面没有玉的。”

　　听到‘压煞石’三个字，凌宿野立刻后退一步，关上此间大殿之门，带着少年飞速向下跑去。
　　压煞石啊，那是能随便动的吗？
　　此处煞气本已经到了浓稠的地步，再把这镇压煞气的石头拿走，这地方一会儿不得变成人间炼狱。

　　凌宿野一路回到前院，他想，自己大概知道那人为何要在此处举办第二场大比了！

　　因为，压根就没有什么玉石，更不可能有蕴含灵气的玉石了！
　　这些人是要用压煞石吸收活人精血之后，来造灵玉！

　　‘四’为‘死’数，一块压煞石吸收四个活人精血，便可生生炼化为血玉。
　　血玉蕴灵，用来温养眼瞳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这幕后之人哪是为了一块灵玉而来，他是要造出十二块血玉，够他日后三十三年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