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风动又不动》甲丙丁

6、一锅端

　　武器店出来，她肩上扛了把锄头。
　　她没有种地经验，偶尔得到花草也是天生天养扔外面放任自流，现在住的地方是顶楼，楼上倒有人几百年前播下了不少植物种子，后面无人打理，以至于她头上疯狂长草长出了一片野林子，有些藤类顺着外墙四处蔓延，垂挂在她窗前，阴气沉沉的，光照更不足了。
　　不过眼前的蘑菇可是钱。
　　属于她的那一亩地目前还是杂草野林，正中一棵大树，她简单除了杂草，把兜里的蘑菇撒在树根周围，反正她见过被砍多年的老树桩，雨天过后就会自动长木耳，蘑菇也差不多吧。
　　正当她打算继续采摘点东西来填充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时候，不远处传来尖叫，紧接着脚下剧烈晃动，她看见左上方时间显示14：00。
　　地震来得急去得快，但新手村方向的天上盘旋着黑雾，她隔老远都看得见，心头却想：还是离村子太近，自己还是心急了。
　　她平日就不是个喜欢群居环境的人，进了游戏也一样，只恨没在十公里外的出生地开卷轴，听到新手村传来的乱糟糟的逃命声呼救声，她却担心的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会给践踏。
　　果然，不久林子里就冲进来一帮人，他们全然不顾地横冲直撞，像身后有鬼撵，眼看就要冲进她田里，突然，划地时的蓝光在边界重新出现，她的一亩地上空出现半个巨大蓝色肥皂球，挨近地界的人马上被蓝光弹开。
　　【警报：您的土地正在遭受入侵】
　　【警报：您的土地正在遭受入侵】
　　【土地守护者已为您抵御入侵】
　　【土地守护者已为您抵御入侵】
　　.......
　　她瞠目结舌站在肥皂泡里，看着左上方操作栏的信息屏不断刷状态。
　　被屏障挡在外面的人也是惊异，不少人冲她大喊大叫，她隔着屏障听到的声音是模糊不清的。
　　那些人指着新手村方向，使出浑身解数做着各种哀求表情求她放他们进去，她却长腿一跨，自个儿走出屏障。
　　“美女，你这东西在哪买的？”
　　“能让我们进去吗？村子现在全给占了，人一靠近就死。”
　　“你不能见死不救！”
　　“我是菜鸟，不知道怎么解除屏障。”她冷冷回道，无视那些人不可思议的表情。
　　她说的是实话，要让她一天之内熟悉游戏的各种细节，那她还玩个屁，肯定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搞不懂的也懒得去搞。
　　她大步朝新手村方向而去。
　　“美女，新手村现在人呆不得，最好别去。”有人好心劝她。
　　“遇到问题只想到跑，跑有用还玩什么游戏？”她背影撂下这么一句，将好心劝她的人气得脸涨红。

　　遮蔽天空的暗影往村口移动着。
　　“哥斯拉来了！”许多人与她擦身而过，不是逃命，而是往暗影的方向冲。
　　这是有装备的玩家的普遍反应——大BOSS攻城，他们捡肉的机会来了。
　　赶到现场，才看清所谓的“哥斯拉”，是一座乌云山，隐约带有人的形体轮廓，头上有角，乌漆麻黑的头部只有两只金色仿佛流岩浆的眼睛，怎么看都是牛魔王再世。
　　牛魔王全身蒸腾着黑色瘴气，就是那些散发的气体，新手村上方的光都给吞噬了。
　　冲在前面的人向乌云挥舞兵器，乌云稍稍退后了点，像要看清脚底是什么虫子，下一刻一个大脚踩上去，就见那些冲锋陷阵的人被黑色浓雾盖没，无数金币的光在底端微弱闪了一下，转瞬即逝。
　　她的信息屏不断刷屏：
　　【你已进入生存时长榜前90名，获得系统奖励2000金币】
　　【你已进入生存时长榜前80名，获得系统奖励3000金币】
　　【你已进入生存时长榜前60名，获得系统奖励5000金币】
　　.........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提示一出现，金币从天而降，撒了她一头一脸，看着散乱的金币在地面蹦跳，她心疼如绞，嘴唇抖动，见就近有个水井，想也不想就跳进去。
　　那是一座枯井，倒栽葱的人影扎进来后，第二波第三波金币雨随之赶到。
　　她撞到井底以为自己会终结于此，直到从柔软包袱上爬起来，金币的反光照亮了井下四壁——井底全是物资包。

　　新手村乱作一团，牛魔王已经浓雾滚滚延追着最大那拨人到了西村外。
　　西村外有一条小溪，是峡谷山涧流水，得到购地卷轴的玩家，基本都在西村安了家，遇到危险，第一反应是往家里跑。
　　牛魔王跟出西村口，浓雾还没触到地界，地界屏障刷地亮起，待到黑雾冲上去，一篮一黑两种颜色开始较量。
　　蓝色屏障像肥皂泡不停变化着流动纹路，纹路颜色越来越深，竟给浸染成黑色。
　　屏障里的人再想跑已来不及，屏障四周已全是浓雾。
　　其他屏障里的人见状，纷纷逃出来往水边跑去。
　　而在村东头的枯井里，物资包被堆垒成一座小山，井底的人踩在小山上，利用斧头凿井壁，两三下就出了井口，刚好有人从井边跑过，乍见井里冒出个人，惨叫震天——
　　“还有贞子！”
　　她拨开散乱的头发，翻了个白眼，目之可见，新手村大半笼罩在黑色瘴气中，适才奋勇抢肉的人此时全都原路反跑，有衣服穿的和没衣服穿的此时再无差别，通通碰到瘴气就是毙命的份。
　　“这鬼游戏果然留了一手，这叫什么？天谴？”
　　她跟着牛魔王去的方向看热闹，跟到了西村外，却见牛魔王和一堆残兵败将隔着溪水遥遥相望。
　　偷渡过溪水，一只白嫩的手将她拽入人群。
　　“姐姐。”
　　原始人状态的金童玉女，脸上布满惊慌，看见她跟看见亲人一样，她认了出来，“你们的房子这么快建好了？”
　　不提还好，一提，小情侣黯然神伤，“给这臭乌云，坏乌云毁了。”小女生跺脚，这是她恨得牙痒痒所能表现的极限，“只要这乌云怪扫荡过的地方就寸草不生，我们刚搭好房子的骨架，都给它弄倒了。”
　　“别伤心，乌云怪退了，咱们还可以重建家园。”男生安慰。
　　“嘤嘤，可是这是人家和你在这儿的第一个家啦！”
　　她面无表情扭头，防止自己生理不适。
　　溪水边聚集的这帮子人，大部分是内衣营，偶尔扎个有衣服的，如她，分外显眼，无数双眼睛化作锥子往她身上戳。
　　他们正在对目前情势作分析：
　　“复活是村中心复活地复活，村中心已经成了乌云怪的盘据地，等那群拿了装备的人复活有什么用？他们一上线就秒挂。”
　　“现在新手村只剩我们这些人了，看来我们是最后的希望了。”
　　“对，现在正是我们的机会，只要打倒BOSS，极可能第一件极品武器就是我们的了，到时候卖多少钱，在场各位都有份！”
　　在里面发言最有煽动力的那人，她一眼就辨认出是她的老战友。
　　他义正言辞道：“现在不要管有没有物资包，掉不掉极品武器，大家先团结在一起，只有团结才有可能打赢这场仗，我们不能不战而溃，你们让让，让妇孺和小孩先行。”
　　她低下头，才发现说的是正靠近人堆的自己。
　　人群中有人发问：“可我们除了知道乌云怪怕水，不会跨到河边来，别的什么办法也没有，最根本的，我们连武器都没有。”
　　“这个问题指得好，别忘了，我们有人！”
　　“你是说拿人去填？”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她和金童玉女来到溪边，在她探脚试水的时候，金童小声道：“乌云怪怕水，待会儿我们抢先往护城河里跳。”
　　“可是，楠楠，我怕水。”
　　金童举起两人牵着的手，放在嘴边吻了吻，“别怕，有我在。”
　　一边的大姐双手捧着水，水里倒映着一个模糊但看得出呆滞的面孔。
　　这真的是水。
　　虽然不知道是多少人的洗脚水，但冷冷冰冰的触感，她有那么一瞬间，分不清这里到底是现实还是虚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