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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珍重 ...

  •   “他?”

      “不行!”

      周翎风的声音和周琛同时响起,但舅甥两个对这个问题的理解似乎不太一样。

      周翎风只是单纯地提出质疑,但周琛却是站起身来,瞪了张恒一眼。

      夫夫俩以眼神简单交流了一下。

      周翎风:“?”

      周琛收回目光,把手搭上周翎风的肩膀,把他往外推道:“好了,不关你的事了,你回院子里去吧。”

      把周翎风送走,周琛回身让下人们也下去,顺带关上房门,然后盯着张恒,又重复了一遍:

      “不行。”

      张恒道:“昨日惠妃如何表示的,我以为已经跟你说清楚了。”

      “那也不行。”周琛有些焦躁地在屋中走来走去,“我当年是这样也就罢了,怎能让阿翎也这样!”

      “只是联姻,也未必……”张恒还没说出口,就周琛打断:“当然不同!”

      一个男子,为着联姻的目的嫁给另一个男子,这其中到底什么滋味,周琛再明白不过了。

      失去一些自由,被人指点,这其实也不算什么,只是从此以后,再难有出头的机会。倘若与所嫁的对象之间没有感情,就更是如此。

      倘若有感情呢?那也不会好到哪去,男子与男子,在子嗣上无望,多半是要纳妾的,可是打从任何人的心底里,谁希望自己的伴侣去和别人恩爱生子?

      他和张恒这么多年,不纳妾,无子,受过多少训斥和逼迫,连张恒继承人的位子都差点不保。

      张恒看着他。在周琛的肩背上,至今都还有一道狭长的刀痕。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戎人进犯,张恒带的先锋军中了伏,周琛带了一队人马,竖起旗帜引开戎人的注意,以便张恒撤退。

      在戎人的包围下,周琛的背部被砍了一刀,深可见骨,是张恒将他从尸体堆里挖了出来。周琛差点就死在那里。

      那件事以后,朔方军中再有议论的声音,也不像之前那么物议如沸了。众人都接纳了周琛,作为他们少将军的伴侣,也作为他们的统领之一。

      “总之我不答应,何况是那端王,我更不答应!”周琛恼火地往榻上一坐道。

      张恒道:“你该知道,你我无子,百年之后,阿翎便是唯一的继承人……”处在这个位子上,迟早是要面临这些事的。

      “嚯,怎么。”周琛抱臂,冷笑道,“后悔了?那你找个女人生去,我不拦着。”

      张恒:“……”

      事实证明,和老婆讲道理是没用的。

      “那宁王呢?”片刻后,张恒忽然道。

      周琛一愣,道:“说不行就不……”

      “宁王不比端王母家势大,在陛下面前又不受宠。”张恒道,“如此若在一起,他待阿翎总是会谦和些。昨日我瞧他二人,也正是如此,何况他也不是全然没有地位。”

      “再者,宁王素来性情温良,甚至有些软弱,这也是宫中人尽皆知的。”张恒接着道,“他这样的性子,配阿翎倒正好。”

      周琛听完这一番分析。对比之前端王的选择,宁王倒显得可接受得多了。

      他算是明白了,张恒打从一开始就考虑的是宁王,只是故意提出端王,让他有个缓冲。

      都是套路。周琛咬咬牙,心里其实已经有些认同张恒的话,但还是嘴硬道:“难道我阿翎就不能找个官宦人家女儿做妻子?”

      即便是嫁给男人,丞相以下的官宦贵族之家,他这个名义上的养父,实则是娘舅,好歹还能撑撑腰。

      张恒翘了翘嘴角:“有端王珠玉在前,你以为寻常官宦之家,还有谁敢跟我们论亲事?”

      也只有宁王,兄弟相争,到时候惊动了盛帝,张恒再适时地求一求,盛帝即便偏袒端王,也不至于纵着弟弟抢了兄长的婚事。

      到这里,周琛已经被说服的七七八八了,张恒再温声道:“儿女姻缘,虽不能强求,但也不必非得忌讳着‘联姻’两个字,咱们不就这么过来了吗?”

      他伸出手去握住周琛,摩挲着那带着剑茧的指腹:“阿翎眼下满心都是复仇,你就不希望他身旁有个人相伴,等有朝一日,过上自己的日子吗?”

      周琛沉默了。

      周翎风在院子里刚练过一遍刀,打了盆水来,将佩刀重新磨了一遍,正用干净的布擦拭着刀身,忽然周琛来了。

      “你们谈完了?”

      虽然周琛说没他的事了,但周翎风能感觉到,他们谈的多半和自己有关。

      “嗯。”周琛搭着周翎风的肩膀,两人在游廊下坐了。

      “你常叔的话虽然不全对,但是在对戎人的事上,他很少会错。”周琛道,这也是他们和周翎风约好的,在外周翎风与张恒以养父子相称,但在内周翎风只叫“常叔”即可。

      “陛下既然赐你羽林郎一职,总不能拂了圣人的面子,你就暂且在宫中待着吧。”

      周翎风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周琛顿了顿,随后试探着问道:“你觉得宁王如何?除了觉得他是个……之外。”

      周翎风皱了皱眉道:“……就那样。”

      他总不能说对方的鸭子还挺好吃。

      但在周琛看来,宝贝外甥能在谈到一个人的时候不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也没有冷嗤嘲讽,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看来张恒说得倒也不假。周琛有些惊诧,便顺水推舟道:“那你身在宫中,倒可以和宁王多来往来往。”

      周翎风挑眉:“怎么个多来往?”

      “就像人家……”周琛咳了一声,“像人家称兄道弟那般。宁王也只比你大上两岁,总是有些话说的吧?”

      难不成还要他去套近乎,像军中那些人一样拜个把子?周翎风嘴角一撇,但这话是舅舅说的,他也就默默应了。

      周琛看着周翎风。他从不会劝周翎风放下仇恨,从那种完全被报仇占据的人生中解脱出来。

      但他也的确希望,阿翎可以过上自己的人生,娶一个或者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跟相爱的人吵吵闹闹,琐碎而又庸俗地过完此生。

      因为他知道那也是妹妹的愿望。

      早晨的承香殿,侍女们端着衣裳和洗漱用的铜盆、漱盂等物,撩起珠帘。

      沈贵妃的云鬓松松地挽着,替盛帝穿戴着衣物。

      盛帝贴身的大内监溜进来看了一眼,来到盛帝面前道:“陛下,宁王殿下还在外头跪着呢。”

      盛帝不说话,反倒是沈贵妃看了眼大内监,欲言又止。

      待洗漱穿戴完毕,盛帝又和沈贵妃贴耳说了几句亲昵话,这才摆驾从承香殿出来,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宁王大氅铺地,跪在承香殿的台阶前面。

      盛帝走到他面前,宁王抬起头,脸色苍白道:“父皇……”

      盛帝道:“朕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们兄弟相争,互相攻讦。”

      宁王双眼含泪,在盛帝面前再次匍匐在地:“老师并非要替儿臣去争斗,只是太过在意儿臣的安危罢了。老师已经年迈,求父皇看在他往日忠心耿耿的份上,饶恕他吧。”

      盛帝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也罢,既然年迈,宫中的日子想必也不适合他了,就让他告老还乡吧。”

      宁王如蒙大赦,再叩首道:“谢父皇!”

      盛帝从长子的身边走开了,坐上了步辇。大内监看着渐行渐远的宁王的身影,心下暗自叹了口气。

      “魏成。”盛帝忽然唤大内监的名字道,“你觉得宁王性情如何?”

      魏成斟酌着字眼道:“殿下温柔和顺,十分重情。”

      “是啊。”盛帝道,“可拘泥于这些小情小爱,如何能成大事呢?”

      韩别驾被勒令五日内离京。三日后,长安春明门外,宁王为韩别驾送行。

      “今日一别……怕是此生都无法相见了。”韩别驾看着宁王,鼻头一酸,微笑道,“想当年娘娘将你托付于我时,你也不过一盆牡丹那么高,如今却长得这么大了。”

      宁王眼眶微红,看着老师。

      “你性子太过仁善,这些年我对你的教导,终究是失于溺爱了,不忍你去卷入那些争斗。但人生在世,有些事想避是避不开的。”

      “从今往后,万事唯有你自己面对了。要小心丞相、惠妃与端王,更不要忤逆陛下,切要留着一分父子情分……”

      盛帝不想看到自己的一个儿子站出来,去指控他的另一个儿子。哪怕他的儿子的确是差点被戎人俘虏,甚至有可能丧命。

      所以他罢免了“挑拨是非”的韩别驾。

      这其中不止一个人在左右着皇帝的决定。惠妃是端王的生母,沈贵妃是端王的小姨,丞相李宏林权倾朝野,能得皇帝重用正是倚靠惠妃在背后提拔,而他能够在盛帝面前说上话的机会,比韩别驾和宁王都要多得多。

      前路汹汹,但韩别驾知道自己能为这个孩子做的,也只有到此了。

      千万叮嘱道不尽,韩别驾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汇作一句。

      “万务珍重。”

      “万务珍重!”

      宁王的披风飘扬,身后是巍峨的长安城,目送着他的老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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