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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   老蔡头儿的话沈妉心多数不会记在心上,一是因为本质不同,二是因为时代不同,三则是……老蔡头儿与沈妉心口舌之争,多数是以沈妉心完胜收尾。可老蔡头儿有些话沈妉心听进了耳里,也埋入了心里。

      例如老蔡头儿说宫中大多身怀绝技之人皆藏着掖着,故而沈妉心对于炭笔画从不敢提起只言片语。这也算得上她压箱底的绝活儿了,即便待她如至亲般的老蔡头儿也得瞒着。

      一晃眼,白驹过隙,又过了几日。沈妉心执笔的手势终于是让严谨苛刻的蔡寻点了头,欢天喜地的就要研磨一展拳脚,蔡寻却又让她去种花草,还说什么时候画里是画,画外也是画的时候再提笔上画案。

      自打沈妉心在青墨院住下后,晌午堂休窜门儿去隔壁夫子院就成为了常事。夫子院看门迎客的小侍童而今见了她脸上也不再是呆板木纳,偶尔会挤出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这还得多亏了沈妉心每日从老蔡头儿那顺来的糯米糍。

      多日不见小家碧玉,沈妉心想念的紧,哀求了半响,可素来温厚心软的宋明珏却一改常态,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不同意二人见面。

      沈妉心一赌气,别过脸去不看他。宋明珏竟也只是轻叹一声,放任不管。二人就这么背对背坐在老榕树下生闷气,眼瞅着一炷香的堂休即将过去,沈妉心早已没了那份气焰,只是沉默久了,心底生出一丝担忧,该不会是那日说要娶他姐姐的胡话把这小子给吓着了吧?那可就偷鸡不成倒蚀把米!

      就在沈妉心准备拉下脸面去哄哄那个突然转性的小老弟时,左侧一排的厢房打开了其中一扇门,走出来一位锦服金冠的翩翩公子。宋明珏与蔡大家最疼爱的小徒弟交好,这是宫内宫外都传开了的旧事,早已不新鲜,就连宫外那些求师多年而不得青睐的森森学子除却刚听闻此事时的哭天抢地,也早已消声许久。故而宋明珏并不忌讳沈妉心每日这么堂而皇之的来撩闲,更何况蔡寻与夫子院的陈院士都没吭声,沈妉心便更加胆大妄为。

      明知那一排厢房是专供给各路皇子的休憩雅间,还大肆说道要与宋明月见面,简直是生怕旁人听不见。不过宋明珏心里明白,这些高高在上惯了的尊贵皇子们不屑打听小道是非,除了赵卉对宋明月格外上心,其余几个皇室子女皆是一副漠然姿态,仿佛宋氏姐弟是两座瘟神,避之不及。

      宋明珏起身拍了拍下摆,对翩翩公子作揖,恭敬道:“氶殿下。”

      赵氶面上看着和眉目善,一双眸子明亮清澈宛如春日和煦下的旖旎湖光。沈妉心自诩见过无数花样美男,眼前的男子尚且称不上美男子,那一双眼睛却生的格外亮眼,不禁看的痴愣了片刻。

      赵氶独身一人,走进了朝二人微笑道:“今日治国策着实有些乏味,屋里也闷的我头昏脑胀,这不就出来走走,没打扰二位的雅致吧?”

      六皇子赵氶,在内宫中是出了名的待人亲和,就连身边的奴才们也少了几分趾高气扬的派头。但先前宋明珏给沈妉心开小灶做功课时,对于这位六皇子的平生简介不过只言片语。

      “画徒沈妉心,见过六皇子殿下。”沈妉心低眉顺眼,心中腹诽,如今看来这赵氶果真是为人内敛,平平无奇。不仅举止过于文儒,就容貌来看,除却那双眼睛,亦是平平无奇。相比起娇艳如花的赵卉与倾城之姿的赵環那更是连容貌清秀都算不上了,沈妉心一下起了好奇之心,那赵宗谦得长成啥样才能生出这三六九等各有千秋的子女来?

      “虽说是在宫中,但咱们也算得上同为拜师求学,即为同窗便不必这般客套,可否介意我一同坐下闲谈?”赵氶却如传闻一般没什么皇子架子,但他自顾自说便坐在了沈妉心身侧,还是让沈妉心眉头微皱。

      见二人仍站着,赵氶笑道:“坐呀,还等我来请你们不成?”

      二人对视一眼,依言而坐,沈妉心脊背僵硬挺直,目视前方。宋明珏低着头数着脚边的蚂蚁,二人皆缄默不言。赵氶呵呵一笑,似早已习惯,问道:“方才你们在谈论什么?”

      萧瑟寒风微微拂过,沈妉心竟觉后背冷汗直冒,讪笑道:“六皇子应是知道我原先住在宫人所,承蒙蔡大家高看一眼搬到了青墨院,故而时常来此向明珏询问一些家常事儿。”

      “家?”赵氶一双好看的眸子微微眯起。

      “小人无父无母,入宫后宫人所的姐姐们待小人不薄,宫人所就是小人的家。”沈妉心一脸诚恳的扯谎。

      赵氶手臂枕膝,仰头望天,似有些羡慕的喃喃道:“竟还有人把皇宫当作家,稀奇,真是稀奇。”沈妉心在旁陪着笑,不敢再多言半句。

      “我还以为你们方才在说宋明月的婚事呢。”赵氶隔了半响,忽然道了句惊天霹雳。

      “什么婚事!?”沈妉心被劈了个正着,却碍于赵氶在场不好揪着宋明珏的衣领刨根问底。赵氶似有意卖了个关子,饶有趣味的望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沈妉心。直到沈妉心忍耐不住,欲张口的节骨眼儿上,赵氶才悠悠道:“前几日父皇下旨,将宋明月赐给了鲁国公的世子,新元过后便成婚。不仅朝堂上对此颇有说辞,宫内亦是铺天盖地的流言碎语,你身为宋明珏的挚友竟是不知?”他微微倾身看了看仍低头数蚂蚁的宋明珏,又看了看面色铁青的沈妉心,“还是宋明珏有意瞒着你?”

      宋明珏许是数蚂蚁数累了,抬起头瞥了沈妉心一眼,淡漠道:“氶殿下明鉴,小人虽与这小子有些交情,但不至于到事事据悉的地步,谈不上欺瞒。”

      “怎么?”赵氶颇有些讶异,“难道他与宋明月不相识?”

      沈妉心白着一张小脸,微笑道:“有过几面之缘。”

      “原来如此。”

      沈妉心担心自己会忍不住脱下鞋子当着赵氶的面爆揍铁石心肠的宋明珏,于是起身作揖道:“家师命小人种的花草还有一半儿,多有怠慢还望六皇子殿下见谅,小人先行告退。”

      赵氶微笑点头,并不挽留。

      沈妉心还未走出夫子院大门,宋明珏也起身作揖道:“堂休时辰快到,明珏也先行一步。”

      赵氶仍是一副和善的模样,看了一眼宋明珏的背影,转头回望沈妉心离去的院门方向,喃喃自语:“看来你与宋明月也是交情匪浅呐……”

      课堂之上,赵氶总是有意无意的瞥几眼素来埋头苦读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宋明珏。宋明珏也没让他失望,一反常态的在陈院士的课堂上答了一句“孪子之相似者,唯其母知之而已;利害之相似者,唯智者知之而已”,博得陈院士另眼相待。而课后总会留堂几刻的宋明珏,第一个出了夫子院。

      隔壁青墨院里,寡言少语,不苟言笑的蔡寻看着一列花圃歪七扭八,摇头叹息。

      沈妉心蹲守在那条不知名的湖边小径,摧残了周身一片花草,才见宋明珏磨磨叽叽的走过来。此时的宋明珏早已没了先前那般冷漠的姿态,反而是畏畏缩缩的不敢靠太近。

      不等沈妉心兴师问罪,宋明珏便不打自招,举手求饶:“是我姐特意嘱咐的!谁知道都行,绝不能让你知道!”

      沈妉心跳起来就是一拳头,怒道:“我还不是知道了!?”

      宋明珏自认倒霉的揉了揉后脑勺,无奈道:“你可别去跟我姐说,这是陛下的旨意,她现在心里也不好受,你若是去了,她万一抗旨不尊该如何是好?”

      沈妉心叉着腰,眼一瞪,“那我不去就能行么?依着她那个要死要活的驴脾气,指不定就悬梁自尽了!”

      宋明珏摆摆手,好言相劝:“你就放心吧,姐姐她眼下虽比平日里更加沉默寡言,但仍是每日循规蹈矩。你也别急,待我姐再缓上几日,我自会安排你们见面。”

      沈妉心也不管他说的什么,自顾自来回转圈渡步,在渡到第十五圈之后,她终于颓然的一屁股坐倒在路边,哀声叹息。凭她现在的身份地位莫说一个前朝遗孤宋明月了,就是浣衣局的一个小使女她也有心无力。更何况今日一个平平无奇的六皇子赵氶就让她胆战心惊,又如何去面对龙椅之上的真命天子?

      人之渺小,不分古今前后,唯有高低贵贱。

      可沈妉心不一样,她虽心惊胆战但仍敢当着赵氶的面儿说鬼话。望着澡气熏天的平静湖面,沈妉心亦平复了不少,她道:“说说那鲁国公吧。”

      那些成日谨小慎微喜怒不露的皇室子女宋明珏见识的不少,表里不一笑里藏刀的各宫奴才他更是常见,如沈妉心这般顷刻之间转变自如的,唯有沈妉心。这几日浮躁的心也因沈妉心这番作态沉稳了不少,寻到了依靠的宋明珏不紧不慢道:“鲁国公褚郾城曾也是当今圣上的左膀右臂,当得起一声不世骁将,可近些年举国无战事,手握重兵便是拥兵自重,虽逃过了卸磨杀驴的惨境,却抵不过朝堂诽议,一纸文书便去了北莽边境,一守就是八年。沈先生可有听闻这么一则传言?”

      “什么?”

      “战场之上,杀伐之辈,皆是罪孽深重之人。”见沈妉心愣了愣,宋明珏笑了,接着道,“原先我也不信,可褚郾城五个儿女,四个夭折于幼时,最大不过一岁,独独褚云恒长成为人。这些年性格刚烈的悍将也学会了宗亲藩王的那套韬光养晦,听闻褚云恒待人谦和,礼让得体,不过却是个武痴。功名利禄,佳人美酒,都不如他手中的那柄七尺青锋。”

      沈妉心愕然,此人若不是真痴,那便是大隐于市。不鸣则已,一鸣冲九天。嫁给这种人,与博弈无异,且是搭上身家性命的博弈。

      不划算,实在不划算。

      何况……宋明月也看不上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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