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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   宋明月自然是瞧不上什么鲁国公的世子,但对于以身相许这种要命的话沈妉心也不敢说。

      当年鲁国公被一纸文书送去了北莽边境时,宋明月才八岁,为了一个糙米馍馍被御膳房的一群年轻力壮的帮厨打的鼻青脸肿。跟着鲁国公远走他乡的褚云恒还是个初尝离别滋味的青涩少年,比起果腹他更难过或许一辈子再也回不来陇城。

      “他配不上你姐。”沈妉心一脸阴沉道。

      宋明珏愣了愣,点头道:“我知道。”

      “可他若娶了你姐,就必须回陇城完婚是不是?”沈妉心的眸子霎时蒙上一层阴霾之气。

      宋明珏沉默,又点了点头。

      沈妉心躺倒在草丛中,双手枕着后脑勺,西落余辉红满天际不似温暖更甚寒地。她嗤鼻笑道:“傻子才不答应呢,我要是那鲁国公巴不得明日就成婚,甭管他那个武痴儿子同不同意,反正宋明月臭名昭著娶回去当个花瓶供着便是。诶,我说这话你可别生气啊,我这是就事论事。到时候再给他那宝贝儿子纳几房小妾,无权无势的正室又能奈他何?回了陇城,还愁日子过的不舒坦?”

      宋明珏听着,眉头愈发紧皱,最后硬生生拧成了个川字。忽然发狠,一臂锤在坚硬的土地上,地面哀嚎发出一声闷响,宋明珏面目狰狞:“拼了性命,我也不会让姐姐嫁给褚云恒!”

      沈妉心坐起身,侧头看着头一回露出如此憎目神情的宋明珏,淡笑道:“你的性命值几个钱?”

      宋明珏霎时怒视而来,沈妉心无畏相迎,两两相视直至宋明珏目光软了下去。沈妉心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莫心急,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你好好照看着你姐,我去寻老蔡头儿琢磨琢磨这事儿。回去吧,别让你姐担心。”

      沈妉心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叶尘土,看了几眼浮满绿藻的平静湖面,转身离去。行至湖边小径尽头时,她回头望了一眼,宋明珏才走出没几步路,身形修挺的少年人背影落寞又悲戚。

      宋明珏曾说,赵宗谦留着姐弟俩的性命不怕旁的,就怕别有用心。这世间的道理谚语素来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赵宗谦虽是马上得天下,可这帝王心术也如手里的刀剑一般如火纯青。沈妉心对此人愈发好奇,宋明月指婚一事她也多半猜的八九不离十。宋明月就是一颗抛砖引玉的棋子,压压这宝刀未老不世骁将气焰的同时,也在试探褚郾城是否居心叵测,但凡有一丝不甘愿,那便是欺君之罪,一并除了赵宗谦才高枕无忧。可这番猜测沈妉心说不得,莫看平日里宋明珏好说话的很,一旦钻了牛角尖那是比宋明月还难劝回头。

      可这下了旨,就如板上钉的钉,拔出不易,终究还是留下了坑洞。最不济也只得用下下策了,沈妉心长身立在青墨院的院门前,抬头看了一眼,轻声叹息。

      抹着嘴的小侍童从门内走出来,瞧见石墨阶下愣神的沈妉心,奇怪道:“沈先生怎的才回来?不吃饭了?”

      沈妉心一怔,脸色大变,“吃饭了!?”

      正长身子骨的小侍童笑道:“剩了点儿。”

      沈妉心气结,上去就给了小侍童一记脑蹦儿,脚底生风往里去,还不忘骂上一句:“一群小白眼儿狼!”

      吃饱喝足,嘴里叼着竹签吊儿郎当晃悠到小庭院的沈妉心在昏黄不甚明亮的灯笼下一眼就瞧见了蹲在地上,佝偻着背,正在栽花的蔡寻。做贼心虚的沈妉心立即停下了脚步,刚转了个身想要溜之大吉,就听身后沙哑声传来:“怎的才回来?吃过了没?”

      沈妉心忽然觉得方才的残羹剩饭不仅果了腹还有一丝暖心,她走过去,蹲在老头儿身边,接过器具,柔声道:“师父您歇着,我来。”

      蔡寻手掌撑在膝盖处,缓缓站起身,锤了锤腰骨,哎哟一声:“不服老不行啊。”沈妉心闻声,赶忙搀扶着他缓步行至飞榭亭,坐下歇息。

      “你这老头儿一点都没自知之明,一杆老腰大半夜不歇着还在此栽花儿?明个儿栽它能长脚跑了不成?”沈妉心委实没忍住,又气又不忍。

      老蔡头儿白瞥了她一眼,锤着腰杆子道:“人老了,总归有愈活愈糊涂的时候,你个年纪轻轻的大小子不也一样,没半点儿自知之明成日往夫子院跑,你当真以为为师不知道你去做什么?”

      沈妉心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儿,出不来就散去了。宛如打了霜的花儿,丧气的一屁股在蔡寻对面坐下,她沉默了半盏茶,幽幽道:“师父您也别怨徒儿不成气候,我是有那么丁点儿在意宋明月那丫头,但赵……陛下乱点鸳鸯谱就是落井下石,就是趁火打劫,就是……就是……”

      “就是个屁!”老蔡头儿喷了沈妉心一脸唾沫星子。

      沈妉心愣了愣,义愤填膺:“没错,就是个屁!”

      蔡寻气的直叹气,从古至今多少天纵英才,可能出世能活下来的寥寥无几。不是世间能人少,而是大部分都缺了那根通事故的弦。说的好听是英年早逝,不中听就是自食其果。持才傲世的多了去了,多沈妉心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如她这般年轻气盛,多半也得英年早逝,步前任后尘。

      这时有了自知之明的沈妉心软了话语,讪笑道:“师父您别生气,我就是在您面前随口说说。”

      气的狠了,蔡寻也没了训斥的心思,反正这个心思多变的徒弟也总有一堆歪理邪说,于是平声静气道:“为师知你来意,宋明月这丫头身世可怜不假,可这世上最多的就是可怜人,你若执意要趟这浑水看在师徒一场的份儿上,为师也可给你指条明路,不过你得想明白了,为了她搭上自己的性命与仕途可值得?”

      沈妉心淡然一笑,道:“徒儿的命是她姐弟二人救的,知恩不报,徒儿怕即便留着这条命,师父您也不愿认这个徒弟了。”

      蔡寻望向她,脸上有了一丝笑意,颇有些惋惜的道:“若是早些年能收你为徒,老夫此生也别无他求。罢了,累了,皇后娘娘要的仕女图前几日便已绘成,明日你就替为师送去吧。”言罢,佝偻老头儿起身走出飞榭亭,几步之后他回头又嘱咐了一句:“画儿就在画案上的龙纹紫檀匣里,可莫要错拿。”

      沈妉心深深凝望着老头儿渐隐渐没的背影,站起身深深一揖到底。而后她仰头望了一眼夜幕下的星辰浩瀚,悄悄溜出了青墨院。

      宫中宵禁,除却除夕夜以及公务要事之外,皆是日入前七刻,击鼓十二下,众以散。就连皇室子女亦须得遵守,违者一律鞭笞五十。沈妉心走的提心吊胆,她算不准此时是否已过宵禁,但她知道今夜一定得去见见宋明月。

      好在这一路虽胆战心惊,却也有惊无险的到了宫人所外,沈妉心望着漆黑一片中时隔半月的井天小院,心中莫名释然。她深吸了口气,径直走入,恰好碰见出房门的宋明珏。

      “你……?!”宋明珏吓的浑身一颤,险些摔了手中的碗盘。

      沈妉心眼珠子四处转了一圈,示意恐隔墙有耳,随即小声问道:“你姐呢?”

      宋明珏努了努下巴,指着沈妉心背后的小木门道:“在堂前。”

      沈妉心计上心来,夺过宋明珏手中的碗盘,刻意大声道:“宋兄,你看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也别见外,交给我就是了。”

      堂前的宋明月听闻动静,甩了甩手上的水,自然而然的往围布上一擦,就往门外去。刚想张口喊话,谁知门便被推开,怀中抱着碗盘脸上挂着憨笑的人不是沈妉心是谁?

      “你怎么来了!?”宋明月惊呼。

      沈妉心吓的花容失色,胡乱丢下手中的物什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低声呵斥:“小声点儿!迟早有一日被你害死!”

      可一贯吃素的小家碧玉性子上可不是吃素的,不必问她也心知肚明沈妉心的来意。当即黑了脸,拨开沈妉心的手,冷声道:“滚出去。”

      “不是!”沈妉心一愣,“我这可是提着头来见你的,好歹听我把话说完再撵人不是?”

      宋明月睫毛轻颤,微微垂眸,破天荒没有反驳。

      沈妉心自顾自的从角落里拖了两张小矮凳来,拍了拍柔声道:“来,坐。”

      宋明月依言乖巧的坐下,眼盯着脚面。沈妉心叹了口气,颇有些哀怨道:“咱们仨已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还跟我这么见外,就是你的不是了。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何况还是这么大的事儿,你也不跟我吱一声,老蔡头儿刚还给我好一通训呢。”

      宋明月猛然抬头,目光锐利,正色道:“此事只是我一人之事,你若这般认为,那咱们便分道扬镳吧。”

      “啥!?”沈妉心小心肝儿一紧,呼吸一滞,“你就这么心甘情愿的任人摆布,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武夫?”

      宋明月侧目望着她,眼底寒光凛冽,“鲁国公再不济也是当朝正一品,莫说明媒正娶嫁入褚家,就算是做个妾,也比在宫人所受人欺凌强百倍!他日褚郾城回了陇城,其子世袭家业,作为正室主母我何愁大仇不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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