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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九十四章 ...

  •   街道仍旧热闹非凡,沿途门铺仍旧人来人往,甚至茶楼听书的人都比平日多出了几倍。有些当日在锦鲤湖见过那场惊心动魄刺杀的人依旧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有与那说书先生争论几句。

      事不关己,人心不古。

      “也是,大家都过的不容易,既没那闲心,也没那本事,哪管他人遭难。”沈妉心放下帘子,略发感概。

      马车停驻,吕布英厚实的嗓音传来,“先生,缝喜楼到了。”

      沈妉心想了想,叹了口气,“拣几样他家的招牌菜就是了。”

      手脚麻利的吕布英来回不过耽误了半柱香的时辰,继而驱着马车往八百里窑去。沈妉心撇了一眼身侧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食盒,面色又深沉了几分。

      “本先生难得破费,你竟敢不赏脸?”沈妉心立在高门牌坊下,看着寸步不离马车,面露拘谨的年轻郎将,“这大白日里姑娘们都在睡觉,你还怕扰了她们清梦不成?”

      吕布英无动于衷,局促不安。

      “嘿!”沈妉心一叉腰,撸起袖管,“怎么着?这会儿你就不担心本先生的安危了?”

      秉公任直的汉子听了这话,默然从车上拎起食盒,一言不发的行至沈妉心跟前,低声道:“此乃重罪。”

      沈妉心哭笑不得,“四公主来得,七皇子来得,怎的轮到本先生便有罪了?”

      “先生怎知四公主……”吕布英话刚出口,便自觉失言。

      沈妉心讥笑一声,不再多言,转身朝巷子里去。年轻郎将愣了一瞬,按下心思,赶忙紧随其后。最终,巧舌如簧的女先生还是未能如愿,自有坚持的年轻郎将躬身拱手,目送沈妉心独自拎着食盒上了云曳小楼。

      水云净的老鸨儿是个精明人,再收了沈妉心百两银票后未着妆容的素颜上露出了婉约又妩媚的笑容,瞧的一旁的年轻郎将心底发怵。但他似又开了几分眼界,终于有些明白那些胭脂水粉铺子为何被称为女子的第二个人生。

      沈妉心缓步拾阶而上,记忆如流水溢出,仿佛耳畔还能听见翠脔那一声声宛如鸟雀般叽叽喳喳的欢快声。

      “先生许久不来,怎的还未把我家姑娘忘记?”

      “先生难道不知我家姑娘不喜缝喜楼的菜色,还是舍不得到隔壁的八宝楼花银子?”

      先生,先生……

      “先生我家姑娘命苦,若是日后寻不到那良人,先生可不能食言,否则奴婢拼了性命也要找先生讨个说法!”

      “先生如今名声显赫,何时才能为奴婢也画上一副?”

      曲兮兮立在廊道,闻声转头望去,只见沈妉心手里拎着食盒呆愣的站在廊道口处,目光似在望向她,又似透过了她追寻那不知何处的远方。眼底含着泪,竟不自知。

      初夏的节气却如春日里般阴晴不定,二人相立遥望,不知多久,乌云盖日飘起了小雨。

      “先生来了。”曲兮兮妆容简素,温婉的嗓音同雨声一起落在了沈妉心的耳畔。

      沈妉心轻轻眨眼,淌着泪笑道:“我来迟了一些。”

      曲兮兮兀的胸口揪起,踏出一步,却迟迟未踏出第二步,只轻笑道:“来了便好,进屋里说话。”

      沈妉心刚将食盒放置在桌上,还未来及的打量多日不见的曲姑娘,便听她先道:“先生若是来问话的,那便请回吧,奴家无话可说。”

      沈妉心抽回的手悬在半空顿了一刻,而后咧嘴一笑,“哪儿能啊,我就是来看看你,陪你说说话的,怕你吃不好这不还特地带了好酒好菜来。曲姑娘总不能这点儿薄面也不给吧?”

      曲兮兮面有歉意,“既如此,奴家怎敢拂了先生的一番好意。”她走到门前,朝外唤道,“青柳。”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登登登的上楼上,容貌清丽的小丫头快步行至曲兮兮跟前,欠了个身,脆声声道:“姑娘吩咐。”

      “去备上碗筷,在让堂前上两道下酒菜,要辣一些。”

      “是,奴婢这就去。”唤做青柳的小丫头怯生生朝沈妉心这面望了一眼,转身快步而去。

      “这……”沈妉心指着门外,“这是新来的丫头?”

      曲兮兮一面走来,一面笑盈盈道:“先生糊涂了,青柳已在奴家身侧伺候了十来年,这水云净除了妈妈谁人有她资格老道?”

      “你说什么?”沈妉心一脸愕然。

      曲兮兮打开食盒,依次将菜肴摆放在桌面上,颇有些幽怨道:“先生当真是许久不来,竟连青柳都忘记了,再过些时日,怕是连奴家也记不清了。”

      沈妉心一把抓住那多少男子梦寐以求的白皙玉手,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顺势将曲兮兮扯了个趔趄,低声质问道:“曲兮兮,你莫要跟我玩儿迷魂阵,人死了你不愿提及便也罢了,怎可连她的存在都一并抹去!?”

      曲兮兮秀眉轻皱,满脸疑惑道:“先生在说什么?奴家怎的半句也听不明白?”

      沈妉心双手钳住她的双肩,面目狰狞道:“翠脔!我在与你说翠脔!你的贴身婢女翠脔!”

      那十指嵌进了肉里,曲兮兮竟似浑然不觉,笑颜倾城,“奴家方才已说过,先生怎的这般健忘,奴家的婢女从来就只有青柳一人。”

      沈妉心见识过无数女子的笑容,只知佳人一笑可倾国,却不曾知这一笑还可诛心。她缓缓松开了手,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音容熟悉的女子,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眼见着沈妉心失魂落魄的往后倒退了两步,曲兮兮几欲伸手搀扶,却硬生生悬在了半空。颓然坐倒在桌边的沈妉心忽然笑了两声,曲兮兮颇有些于心不忍,轻声唤道:“先生,怎的了?”

      沈妉心一手撑在膝盖,埋首笑到岔气,咳嗽着道:“原来你们都是铁石心肠,我却还在心怀愧疚,可笑,实在可笑!”

      “先生何出此言?”

      沈妉心抹着眼角的泪花,仍是大笑道:“立世为人当有所为,有所不为。在你们心里却都是屁话!宋明月如此,曲姑娘亦是如此。”她骤然收敛了笑意,抬头看向曲兮兮,目光如炬,“普天之下谁不是身不由己,可你们却将此当成了借口,当成了你们良心未泯的借口!”

      曲兮兮眼眸暗沉,面色阴霾,不知是避而不谈,还是无言以对。

      沈妉心宛如疯魔般竟又笑了起来,神色也缓和了些许,目光移向窗外,平声道:“其实我也没资格这般说教你,未经他人苦,莫劝人向善。那日死在画舫上的还有许多无辜的人,可我瞧见他们身首异处时也唯有恐惧罢了,甚至只想逃离。他们也有亲朋好友,若瞧见我的所作所为只怕也要指着我的鼻子骂。可人心便是如此,对旁人漠不关心,但那是翠脔啊……”

      忽然,沈妉心一拳砸在桌面上,色香味俱全且价格不菲的佳肴,连菜带盘统统砸了个稀碎,她怒吼道:“你怎还能如此无动于衷!你可知她的尸身如今还在大理寺摆着!任由那些仵作开膛破肚最后一把火烧了连个坟茔都不会有!”

      “很是可怜。”曲兮兮眼角微微颤抖,言辞无情道:“但就如先生所言,奴家并不认得她。”

      “曲兮兮!”沈妉心暴怒,死死盯着她,血水顺着紧握的拳头流淌也浑然不觉。

      纵是有万般无奈,曲兮兮也不愿与沈妉心争锋相对,她轻轻别过头,低声道:“先生的身不由己,大抵是与奴家的不同罢了。”

      “你……!”

      “先生,出了什么事?”闻声赶来的吕布英瞧见一地的狼藉,再见沈妉心鲜血直流的手,目光瞬时转向曲兮兮,同时一手按在了佩刀上。

      如今再看曲兮兮的胸前却不再是以往的旖旎风光,掩盖极好的微弱起伏在沈妉心的眼中暴露无疑。

      “无妨,都是我自己弄的,与他人无关。”沈妉心说着,朝曲兮兮作揖,“今日是在下冒犯,改日定当赔罪,望姑娘莫要放在心上。告辞。”

      掠过曲兮兮身侧时,沈妉心轻声道:“姑娘珍重。”

      曲兮兮微微一愣,回身望去,那人却已不在。她看着满地的血迹,终是默然泪下。青柳不知何时来的,心神大乱的曲兮兮竟毫无察觉,容貌清丽的小丫头全然不似方才的青涩,面无表情道:“姑娘动心了?”

      曲兮兮赶忙将泪痕拭去,“你怎去了这般久?先把此处收拾干净。妈妈若是问起,你就说今日我不迎客了。”

      “是。”

      所幸沈妉心气力不够,盘子只碎成了几大块,沉默寡言的婢女一言不发的尽数拾起,站起身时,似不经意道:“主子有令,皇后娘娘诞辰后动手。”

      “什么!?”曲兮兮瞬时花容失色,她虽极快掩饰了过去,却仍未逃过自幼便被培养成死士青柳的眼力。

      “主子可有其他吩咐?”曲兮兮故作镇定的问道。

      素来面容刻板的婢女此时竟微微一笑,反问道:“姑娘希望主子有何吩咐?是让那先生死的痛快些,还是可以将此事交由他人?”

      饶是曲兮兮这等见惯了风雨的人,仍是忍不住诧异道:“你怎会如此想?”

      “若说姑娘对翠脔姐姐的死毫不在意,柳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将就信了。可若说姑娘对那先生丝毫没有动心,莫说柳儿,便是主子也半信半疑。”青柳走到曲兮兮跟前,一手托着碎盘,一手探去轻柔勾起那撩人的下颌,望着那双绝美的眼眸,在那美人儿耳鬓厮磨,“姑娘莫不是多唤了几句先生,便把女子也当成了先生?”

      美人儿眸中蕴出了泪光,哭腔令人心碎,“柳儿,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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