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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红衣 ...

  •   次日,陆宵醒的很早,也不知是什么时间,外面一点声响也没有,阳光透过门窗的细缝丝丝缕缕的照射进来。

      陆宵小心翼翼的弯腰拽紧镣铐,避免发出声音惊扰了人,然后就这样一步一步挪到窗口。他想要推窗看看外面的景象,却发现窗户已经被人从里面闩住,想来也是怕自己逃跑。

      陆宵只能眯着眼从窗户间的缝隙向外张望,这是二楼的屋子,楼下紧挨着便是外墙,一墙之隔又是另一户院子,院子里已经有人在忙碌,都是做小厮打扮,看起来是买卖的商铺。人来人往,最难逃脱。陆宵的心凉了一半。

      陆宵不敢多站在窗前,怕被花娘进来瞧见,只得再别扭地走回床前,他在心里嘀咕,“这真是个鬼地方。”

      敖澜捏指一算,“汝不用多时就有好转机缘。”

      “敖澜你醒啦?”陆宵来了精神,语气很欢快。

      敖澜听称呼不对,问他:“吾之尊称呢?”

      “我们都认识第二天了,而且以后还要在这里相依为命着,就不用客套了吧,还是直呼上神名讳有罪?”陆宵问。

      敖澜说:“无罪。”只是听着不习惯,就像两个人成了朋友,但这种感觉却很不错。

      “那你叫我陆宵,我叫你敖澜,好不好?”陆宵又问。

      敖澜答应了,试探着喊了一句,“陆宵?”

      “诶。”陆宵笑着应声,唇角弯出两个好看的梨涡。

      敖澜也忍不住勾唇,要不是只能以魂体的形态存在,他简直就想出来和陆宵抵足相对。

      “敖澜,我们能逃出去吗?”陆宵躺回床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木质天花板。

      敖澜只会测凶吉,很斟酌地回复道:“应该。”

      “那我会被抓回来吗?”陆宵又问。

      敖澜想了想陆宵的小身板,很犹豫地说:“不会吧。”

      “那我就信了。”陆宵放了心。

      又过了许久,花娘才带着龟奴来陆宵这里,房门象征性的敲了两下,就从外面一把推开。外面已逾晌午,花娘却还是困倦的样子,眼下乌沉沉的,也难怪她是做夜间生意的人。

      “勾栏和群英阁不一样,不要求你早起,只用晚睡便是了。”花娘看陆宵衣着整洁,眼里没有倦色,推想他应该早起多时。

      陆宵默默地打量着花娘,夜间看不清楚,日间却能观察仔细。

      花娘身穿一身半新不旧的大红遍地金的对襟罗衫,白底挑红线的百花裙,腰里束着烟粉女带,踩着天青色莲纹高底花盆鞋,一只手腕上拢着一串银镶翡翠长生链。目光抬起,往面上看去,是一张瘦削且抹的粉白的脸,金灯笼坠耳,黛色远山眉,额角上贴着蛱蝶花黄,唇间朱红如血。虽不是倾城动人的颜色,却因为身处烟花地,独有几分勾人魅惑。

      陆宵心中叹道,若是这样的相貌出落在一个好人家,也是能媒人提亲踏破门的姑娘。

      花娘自然不知道陆宵心里在想什么,若是知道,怕是要骂陆宵又当又立,树起好高一个牌坊。

      “既然来了我这里,少不得我说一句,你就该答一句‘是’,也该和那些哥儿一样唤我一声‘花妈妈’。”花娘年纪不大,口气却很老,将昨晚的规矩重提。

      陆宵愣住了,嘴张了又张,还是说不出口那句称呼,只答了句“是”。

      “清宵公子才貌不凡,难怪能成为群英阁头牌花旦,曾听那里的管事说自己的戏子长相绝伦似谪仙,我原以为是自卖自夸,现在看来也是相差无几,不枉两千两银子的身契。我身为欢场人对公子的名声也是早有耳闻,虽未曾有幸见过公子的台前装扮,但依旧可以从公子的身姿相貌窥见曾经一二风采。”花娘的话说的极尽吹捧,给一棒子再给块糖才能笼络人心,花娘洋洋得意的说完一大段,停下来等陆宵说一两句什么。

      陆宵是穿越过来的,对这具身体之前的名气没有什么感想,半晌扔出来一个近乎淡漠的回应,“是。”

      陆宵和花娘两人目光直直相撞却丝毫擦不出什么特殊情绪,空气仿佛凝固成冰。

      花娘感受到一种诡异的无力,尽力缓和气氛道,“公子素日听见这样的夸奖都不知谦虚吗?”

      陆宵说:“是。”

      “这是何意?”花娘问。

      “是花娘刚刚说,花娘若是说一句,他要答……”一旁侍奉的龟奴小声道。

      未等他说完,花娘就怒气冲冲地呵斥道,“下去!”

      “是!”龟奴应声,躬身慢慢退了出房。

      花娘听了这个“是”字更加心头火起,“关上门,快滚!”

      龟奴赶忙小跑出去,关上门,光亮又被隔绝在门外。

      花娘平息了半晌情绪,知道陆宵在故意气他,转过神来又是一张笑脸,“这里的营生虽不如群英阁光鲜,但说白了也是同门,身上的清高之气在那里有人称你一声公子,在我这里可活不下去。”

      “是。”陆宵以为然。

      “那我差人给你换着艳色衣衫,讨恩客欢喜些。”花娘摆摆手。

      陆宵隐隐觉得不妙,不知这人在打什么主意,且还是应了一声,“是。”

      花娘转身过去开了门,便去唤来龟奴拿套新衣服来。

      龟奴拿过来的新衣服是艳丽的红,分为内外两件,轻纱朦胧为外衫,丝绸贴身为内袍,衣角袖口绣着零落的桃花瓣,衣带上翻飞着七彩峡蝶,熏了暗如丝缕的合生香,丝丝缕缕沁入到骨子里。穿上身必是如风拂花枝,更衬穿着之人倾城绝伦的相貌。

      陆宵一看,便忍不住问道:“这是女儿家衣裳?”

      花娘避而不答,抖开这件衣裳,往陆宵身上左右一比,“果真相衬。”

      陆宵躲开花娘的手,怒道:“男子怎可穿女儿家的衣服。”

      花娘正满意地看着这件衣服,听见陆宵的拒绝,娇笑着反驳,“这怎的是女子衣服,不过颜色鲜亮些,乖乖穿上罢,别让我喊人来请你穿。”

      陆宵一把拂开递过来的衣服,再次拒绝:“我不穿这种衣服。”

      “总归是初来乍到,穿的喜庆点看起来也舒心。”花娘语气虽是温和的,但凤眸却凌厉的朝边上一横,旁边的几个龟奴立马会意,几个人一起上来帮陆宵换衣服。

      谁要这种喜庆?陆宵忍不住挣扎,“别碰我!”

      敖澜身为上神不能用灵力伤害凡人,只能在一边旁观着,他莫名厌烦起自己的身份。

      龟奴们七手八脚的上来,陆宵这个身体甚是纤弱,用尽全力也挣脱不开制衡自己的力量,只得为鱼肉任人摆布。

      陆宵原本一丝不苟的冠发披散下来,瀑布般垂落到肩头腰身,垂落到艳色的衣衫上,那样精致纤瘦的腰身被红色的丝绸恰到好处的勾勒出来,实在色气风尘到极点。

      病白的脸上染了又羞又急的红晕,乌鸦鸦的睫毛止不住地颤抖着,底下的眼神却还是高傲不驯的,那份外强中干的怒气衬的他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没有威力,反而更让人想去逗弄。

      真真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妙人,花娘在心中暗叹。

      “花妈妈,方员外来了。”门外突然传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伴着一个龟奴掐尖嗓子的传唤声。

      “这就来。”花娘在屋内高声应了,转而又低声喃喃道:“怪哉,今儿时辰还未到掌灯,方员外怎的来了?”话虽如此,却还是忙不迭的抬脚往屋外去。

      方员外名叫方石川,原是江都人,早些年在官府的眼皮子底下做私盐买卖,雇了数百名小工偷煮海水为盐,以低于官盐数倍的价格在民间贩卖,整个江南江北都有它的银生,方石川赚的盆满钵满,不过二十来岁时,就是江都有名的豪富。

      及至近几年北方时局渐紧,北狄屡次挥师骚扰边城,朝廷重新对盐榷税,大幅度提高盐税,依靠盐政收入来补贴军备,并将贩私盐直接量入极刑,处死了江都数百名贩盐的大户,以及他们手下的那些小工小贩们。好在方石川耳目多,早早地听了风声就立马携家带口逃到金陵,他脑子活络,立马花钱捐了个员外郎的闲职,在金陵城里顺利置办了宅地商铺,开始做粮米生意,虽说收入不及当初贩盐,但好歹也算是正经营生。

      自古道,温饱思□□,方石川当然也不例外,他惯是眠花宿柳睡遍美人膝。放眼整个江南没有比群英阁更有名气的小倌楼,方石川曾经在江都就听闻清宵的名声,但是群英阁开台唱戏总是一票难求,无权无势的人怎么都迈不进门槛。方石川刚到金陵,稳下根基,更兼得了员外的挂名,总算够身份进群英阁里看看自己挂念的人。

      那时正是清宵登台唱戏,一颦一笑一嗔一啼,风姿秀逸袅娜出尘方石川的心里眼里就装着这个柔柔弱弱的虞姬。直到亲眼见着虞姬倒在台上,方石川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人,他冲上台抱住这个轻飘飘的人,一声声的呼唤,现实中的假霸王想把他的虞姬唤回来。

      群英阁里的管事赶紧命人给清宵问医,小厮将清宵从方石川的怀中抬走,自此两人就像缘分尽断,清宵公子成了群英阁的笑柄,谁都不再去提及这个人。好在方石川与群英阁内里人有些私交,不经意打听到原来清宵到了小勾栏里,方石川忙赶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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