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江山故旧》七月出山

4、赎身

　　“花娘还是这般出挑美艳，看起来令人心里欢喜。”方石川见花娘出来忙迎了上去，那双眼在花娘身上逡巡一圈，一只手伸出来要去香一下花娘的脸。方石川是个天性爱美的人，谁的美他都怜惜。

　　花娘知道方员外的品性，半娇半怒地横了方石川一眼，用绣巾掩了掩嘴，“员外说来都有好些日子不来，我这心里以为你去别家找美人了。”

　　“花娘哪里的话，别家的人都不及你这里，你这里是仙居，他们那里不过凡俗而已。”方石川装腔作势地晃了晃自己的头，语气是一贯的随和，他喜欢装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

　　“员外不知，风音公子盼员外盼得紧，今天来他可算是偿愿了。”花娘将那份试探的心藏起来，状若不经意的说。

　　方石川哈哈笑了两声，满不在乎地摇了摇扇，“这回我可不是为了风音来的，听说那群英阁有个清宵公子，相貌和才品都是一等一的出挑，我这心里日夜挂念，最近听说他在你这里。”

　　花娘这下心里有数了，感叹方石川的消息灵通，嘴上却说:“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流言，那清宵可是犯魇症早没了，怎的会落到我这里。不过我这里小倌也不少，各个也是能唱能弹，想来也比得上群英阁里的公子。”

　　“花娘不要欺我。”方石川见花娘在自己面前弄虚作假，折扇猛地一合，冷着眼。

　　“方员外，这可怎么说来的话？我万万不敢的。”花娘被她的目光看的一惊，心里忐忑。不过方石川只是金陵城的一个员外而已，金陵城这样的人花娘也接待过不少，也不过是只能在平民百姓面前逞威风，说起来也没有多大的能耐。

　　方石川心里知道花娘这种人心里都有一把看人的秤，想他一方贩盐大商竟被这种人小瞧，不由好气，嘴上却懒得和花娘多说。方石川将手揣进袖子里，再伸出来手上却多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递出手的时候，又不紧不慢地强调一句，“花娘好生引路，若得清宵还有重金相酬谢。”

　　花娘市侩的眼睛亮了，笑着接过来，纤细的手指一捏一掂，约摸有二十余两的重量，也算是豪气。但花娘还是犹豫了，清宵是她刚移过来的摇钱树，怎么都舍不得轻易易手。

　　方石川做生意做了好些年，只一眼就看破了她的想法，轻蔑地笑了笑，“还请花娘长一眼罢。”

　　花娘扯开钱袋，却看见里面装的不是白银，竟是沉甸甸的黄金，一两黄金十两银，光是引路钱就有足足二百多两白银，“方员外真是出手阔绰。”花娘脸上的笑容更艳，心里便立马做了决定，话说出口却绕了个弯，“我这里虽说没有什么清宵，不过这新来的小倌倒是个人物。”

　　“花娘说的是，不如就帮忙请那位小倌出来。”方石川人精一个，立马给了花娘面子。

　　“那员外先随我入内小坐一会。”花娘侧身请客入内，奉茶倒水，各色点心，好不殷勤。

　　些微坐过一会，方石川等的不耐烦，“花娘，怎这般慢？”

　　“公子梳洗着装，会有些费时。”花娘表面解释道，将方员外的心吊到顶点，花娘才暗暗给身边侍奉的龟奴递了一个眼神。

　　片刻以后，陆宵便被人蒙着眼引了上来。引路的龟奴故意走的很慢，陆宵眼不能视物，也巴不得走的稳当些。一身红衣如日暮时炽热的云彩，熊熊燃到人的眼里，点了食色者心底最肮脏的欲。一步一步，衣衫轻摇，他踏到人的心坎上来，让人克制不住的想占为己有。

　　方石川终于看到心心念念的人，他的目光紧赶着陆宵的身影，嘴里不住的叹道:“好，真好!”声音却压得很低，生怕惊扰了眼前仙子般的人。

　　花娘对他的举动早有预料，颇有些洋洋得意。嘴上却不紧不慢地悠悠道，“请公子往上走。”

　　龟奴听言便抽开引路的绸缎，留陆宵一个人往前走。

　　敖澜帮他看着脚下的路，“慢点走，这地不平，小心别摔着。”

　　陆宵看不见自己身处何地，只隐约感觉身边多了很多人，目光从四面八方而来，如围笼将陆宵困住。一步一步更是小心翼翼如风摆柳枝，桃花瓣一样粉嫩的唇下意识咬起。

　　那份局迫不安落到方石川眼里，只令他心旌神驰，嘴里不住的怜惜道:“别怕，别怕。”转头又吩咐道:“花娘，别惊着他。”

　　花娘点点头道:“请公子止步。”

　　陆宵站定，心里却在想旁边出声的男人应该是花娘口中的方员外，而他的目的不消猜也可知道七七八八。

　　花娘问道：“公子年方几何？”

　　陆宵不知这具身体原来多少岁，只得按着自己的岁数回答，“十七。”

　　方石川虽没有读过多少书，骨子里却喜欢附庸风雅，心里想起文人墨客形容姑娘的那句诗，“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花。”方石川是不管恰不恰当，只觉得这句诗应景就好。人在正当年时遇到这样的美人，便如金风玉露相逢，由此便可欢喜万千。

　　花娘说道:“借公子手瞧瞧。”

　　陆宵佯装听话地向前伸出手，手从袖中出来直至露出一截嫩白纤细的腕，五指细长且骨节分明，皮肤如凝脂般，这双手生来就不是历苦的样子，总得被人悉心爱护着。

　　方石川还未将人领回去，心中却暗暗的想象这双手为自己布茶弹琴的样子。在烟花地漂泊久了，见过了无数双美人的手，他们指尖染着蔻丹，火一样的故作招人，看来看去都落于风尘的俗，不及这双手的万一。

　　花娘又说道：“请公子见贵人。”

　　龟奴绕到陆宵身后，将蒙眼的绸缎解开，至此陆宵的脸才真正让方员外看见，前面勾栏地惯来的相客流程，唯此时才进行到最后一步。

　　陆宵睁开眼，看见自己从刚才逼仄阴暗的小屋，转而又身处到这样敞亮干净的厅堂。目光朝前看，厅堂的主座上坐着的那个就该是方员外，他看起来将近而立的年岁，五官利落端正，一双兽眼，乌灼灼的，却直勾勾地打量着自己，身上虽只穿了普通的乌青色新锦长袍，却用浅灰的线在边边角角细细绣了河山暗纹，恰到好处的勾出一个潇洒的身架。

　　陆宵在心里猜测，这员外该是个做生意的，一身衣服不显山不露水，却暗暗透着一份贵气。

　　方石川此时也在暗暗打量着陆宵，绸缎落了下来，陆宵的眼眸睁开，像是壶中泡到正好的滇红,漾成温和盈润的深棕色。方石川知道自己长相不算出色，而他本也不是在乎自己相貌的人，经商多年的他认为有钱即是最大的资本，而他现在却怕陆宵脸上露出一丝一毫的嫌弃，向来恣意潇洒要风得风的方员外竟然感到窘迫。

　　“花娘，我就要他了。”方石川想强力按压住内心波涛汹涌的情绪，佯装冷静的说道，却不料他眼里不加掩饰的欢喜已将他的心情暴露无遗。

　　“谢方员外青眼。”花娘向员外福了一个礼，又对着陆宵说，“清宵公子，日后便侍奉方员外。”

　　“是。”陆宵应声。

　　“敖澜，这就是你说的好机缘？”陆宵在心底悄悄地问。

　　“千郎，着意赏花娘。”方石川满意的点点头，吩咐道。

　　“是。”角落里传来一个暗哑深沉的声音。

　　直到这位名唤千郎的随从应了声，陆宵这才注意到贴着角落里站着一个人，站的笔直如松，不动不晃，时刻警醒着。他身着没有任何花式的玄色麻布衣，腰间束紧一条粗制的暗色腰带，隐隐可以察觉这样平淡无奇的衣裳下是一具精瘦有力的身板，脸上却附着半张描银的铜面具，遮挡住大半的脸，只露出一双寒意的眼。

　　察觉到陆宵的目光，千郎亦不遮不掩地回视，两个人目光相触，陆宵感觉自己就像落入寒冬里飘雪不断的深山湖泊。没有惊艳，没有欢喜，千郎在这群人里格格不入，就像看不见他自己一样，陆宵忍不住皱起他好看的眉眼。

　　“千郎他生来就是这种冷漠性子，还望别扰着公子。”方石川看见陆宵皱眉，心下忍不住生起怜惜之情，忙又吩咐道，“千郎，办完事就赶紧去门口侯着，唤车夫备车。”

　　“是。”千郎沉声应了，他将早就准备好的木匣子拿出来，伸出三指捏住匣子上的锁，凝神敛气，暗暗使力一扭，那把看似坚牢的双喜铜锁发出“咯吱”的声音，随即锁头崩裂开，千郎将毁坏的锁随意地抛到地上，厚重的铜锁与地面相击发出沉闷的声响，千郎的神色不变，像是一件常事。

　　花娘吃了一惊，心里暗道，自古经商是非多，方员外做惯了生意却总能安稳度日，原是身边有这样身手厉害的人保护。

　　“我惯例是把放钱匣子的锁用铜汁浇死了，这样稳妥些。”方石川见怪不怪，淡淡解释道。

　　匣子打开俱是五十两一张的，一叠银票递到花娘手里，约莫五千两左右。花娘喜不自禁，忙对着方员外道:“公子日后便望员外怜惜。”

　　“花娘，放心。”方石川已经忍不住走到前去，将陆宵的手攥进自己掌心。

　　陆宵从未被同性这样占有欲极强的握住手，他强忍着从内心深处泛上来的恶心，没有挣扎，嘴唇微微抿起，成了一个佯装微笑的弧度，脸颊上硬挤出两个梨涡。

　　方石川看他笑了，心软成一汪春水。“公子，日后我一定会对你好的。”方石川许诺道。

　　“好。”陆宵颔首，他在心里对敖澜说，“方员外永远也不会想到，这五千两竟然还送了一个上神。”

　　敖澜也忍不住啧了一声，凡人就是喜欢许不切实际的诺言。

　　楚馆秦楼，莺梭织柳。信誓荒唐，说之以为真，听之以为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