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主春秋之美人相》若水多情

198、风雨迎春日

　　飞云脸上有了淡淡红晕，不知是害羞还是兴奋，将酒一饮而尽，侃侃而谈，“想必炎哥哥也听过我玄哥哥登位后的一系列举措，当年虽是杀了那个在我国大举新政的先王重臣未央，却也没废除他的新政。而论及未央的君王之道，飞云觉得最有意思的便是那驭民五术！”

　　“驭民五术？似有耳闻，只是没有文书拜读，难解其思。本王还以为黑曜只是靠严刑峻法让百姓们服服帖帖。”

　　“嘻嘻那只是皮肉，不治根骨。所谓驭民五术呢，简单来说就是壹民术，弱民术，疲民术，辱民术，贫民术。壹民，就是要让大家想的都一样，嗯就是君王想让他们怎么想，他们就怎么想，这样才好管理嘛。弱民，就是要让百姓弱小无依，嗯。。。总体来说吧，就是要想方设法让百姓保持无知，愚昧忠厚，让他们疲于奔命，无暇思考，让他们既不自信，亦不信人，争名夺利狗咬狗，相互检举爱揭发。用严刑峻法让他们知道自己命贱还不如牲畜，生死一线不过君王一语，贫困潦倒无半点心志，欲求富贵只得命换战功，到时自然人人神勇，为君王卖命咯！这五者若都不灵的话，哼哼。。。那就。。。直接杀咯！”

　　飞云笑嘻嘻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轻松之态仿佛似在说一件稀松寻常之事。

　　赫炎自己是君王，自然知道统治背后需要的残酷和冷血，但如此将百姓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阴损招数，却也是第一次听说。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出落的足够心狠手辣，但他的手段只会用在敌人身上。而这般对无辜百姓驯化利用的诡治之术，他听了也不免心生寒栗。

　　但。。。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行之有效的高明手段。君王可以高枕无忧，国家可以短时间内迅速强大，至于那些被愚弄牺牲的百姓，怕是根本觉察不出问题。

　　看赫炎一副若有所思，飞云眸光更亮，舔着嘴唇温声道，“正所谓民强国弱，民弱国强。可是诸国内谁家没点喜欢思辨论道、广而推之的思想家、辩论家呢，若是放任，只怕就会国民皆强，难以哄骗。所以就讲究要利用那些没有学识主见、只会人云亦云的愚民，煽动他们去消灭掉那些有主见敢说话的强民，剩下来的弱民只会听从君王指挥，便可将其作为强盛之器，凝举国之力，饲君王野心，成就一番千秋霸业！”

　　这段话让赫炎心中大动，直接陷入了深思。

　　飞云的声音则不知何时变得愈加软绵亲昵，“看的出来，炎王哥哥也是强王之辈，只是以仁道治国，难免便要忍辱受气。就如今日大典，虽有我黑曜作祟，但那些臣民反应，却可见赫鸾明显是强民弱国，以后若真有什么大事发生，怕是炎王哥哥即使身为君王，也只能身不由己，保护不了想要保护的人。”

　　赫炎气息一顿，手不由自主地摸上了腰间。见飞云自然无需佩剑，可此时他却想起了自己那把龙吟剑。

　　龙凤双剑，正有一个君失臣的哀伤传说。

　　他将这世上难得的雌雄双剑和沈离凌共享，主要是看中双剑龙凤成对、君臣相契的定情之意，却也有利用传说时刻提醒自己之意。

　　而今日之事，正将那提醒化作实际的一击，让他清楚地看到了身为君王依然无力的可怕现实。

　　飞云不动声色地趋着赫炎脸色，徐徐叹道，“说起来我黑曜之前，有位大臣很反对这套驭民之术，那时玄哥哥刚登位不久，还不能动那种深得民心的直臣，便换了个法子。那时安排他出使玉国，让他为两国建交写了不少诗文公书，过了几年，再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攻打玉国，逼得玉国举国反击，态势嚣张，两国交恶，战乱纷踏，国内立刻民怨沸腾。玄哥哥本就想侵吞了玉国，便一边故意激化矛盾，一边派人暗中散布那位大臣当年歌颂玉国的诗文，说他早已心向玉国，立时声讨他的声音便一发不可收拾。”

　　语气微顿，看着赫炎愈加凝重的神色，飞远眼珠飞转又哀叹道，“他本就看不惯朝堂内许多欺民辱民的行径，得罪不少人，一时风言风语都是说他早已卖国求荣、靠着抨击黑曜好与玉国里应外合。本也有能为他说话的人，可惜被那些打着“处叛贼清君侧”口号的人们群起攻之，便也都吓得噤了声。那臣子行得端坐得正本不在乎，但架不住人言可畏，郁猝消沉。这之后玄哥哥可以施展的手段就多了，最后干脆顺水推舟以叛贼罪将其抄家问斩。他受刑那日，不知有多少百姓前去围观，呼声较好。唉，我当时也跟着去凑热闹，看到那臣子望着那群他曾费尽心力想要爱护的百姓时那冷冰冰的枯槁神色，才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不过这种方法用的多了也有坏处，想我黑曜也常被称之为蛮夷之国，也是出于我国文化凋敝之见。但如今列国都惧怕黑曜，蛮不蛮夷又有何用？”

　　赫炎咬牙听着，只觉心沉如山压，身寒似入冬。

　　飞云此言，不仅是旁敲侧击的暗示，更是种肆无忌惮的威胁。

　　黑曜想要的，便会这般无所不用其极。

　　气氛冷凝，飞云却似未觉，只是盯着赫炎陷入沉思紧锁的眉宇，慢慢前倾身子，语气濡软娇媚，“其实。。。飞云还是第一次遇到炎哥哥这样的君王呢！明明可以随心所欲，却甘为一个臣子束手束脚。不像我玄哥哥，他看上的只会不折手段、肆意凌辱，连我都有些同情哪个逃走的白哥哥。。。哎，反正在我心里，炎哥哥这样才是最厉害的男子汉大丈夫！一个能掌控自己欲望的人，还有什么掌控不了？就凭这点，炎哥哥的实力就不会比我玄哥哥差，若能像他那般放开手脚，大权独揽，驭民有术，怎会不成就一番惊世霸业！”

　　凝重的气氛似有流动，飞云看着赫炎难掩动摇的神色，常露天真的目中转眸生波，竟也能眸色流媚，脸红娇羞，蛊惑低吟，“炎哥哥又何必压抑本性做一个处处受制的无用君王呢？身为君王，就该肆意享乐，这般压抑还有何乐趣？不如。。。”

　　飞云腼腆似的欲言又止，伸出手臂，手指在赫炎的手背上暧昧流连，怯弱似的抬眼看他，小声道，“让飞云来帮炎哥哥释放下。。。”

　　赫炎猛地一震，倏地扼住他的手腕。

　　立刻一声惨叫划破沉寂，飞云痛苦地扭曲了脸，通红的脸上冷汗直，身子颤抖前倾，却是难动分毫。

　　“啊啊！痛。。。！放、放手。。。” 飞云这次是真的哭了出来，“炎、炎哥哥。。。飞云求你了。。。”：

　　赫炎淡淡收力，甩手起身，看着捂着手腕蜷缩胸着身子哀泣的飞云，冷冷道，“放心，断不了，只疼个几天。这只是给你今日胆敢动他的教训，下次。。。可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说罢，没再看他一眼，甩袖而出。

　　赫炎心里知道，他这次走的不可谓之不狼狈。

　　因为他。。。心动了。不是心动飞云的莫名挑逗，而是心动他口中的君王之道。

　　心中持续的激荡难平，便是最好的证明。那里虽有因牵扯到沈离凌安危而乱了的方寸，却也实实在在涌动着为王者那难以压制的野心和欲望！

　　等他强抑心绪静坐许久，才缓缓冷静下来，思考起飞云此举的可疑之处。

　　这少年心性难测，目标难明，似在提醒他如何保护好沈离凌不让他被迫前往黑曜，又似故意让他渐行暴政破坏他和沈离凌的关系，他到底是为了保住父亲的相位，还是为了黑王夺走沈离凌前来铺路的？或是玩性太大又过于自信，炫耀黑曜霸道却不怕他能学以致用，又或是。。。为了让他盲目跟风，最终害得赫鸾动荡，国力衰退。。。？

　　赫炎一时难以定论，好在也并不心急。他相信自己还不至于会被一个少年耍的团团转。更对对方别有用心的言论，有“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为他所用的自信。

　　真正让他沉闷忧郁的是，依然是他心中的那把尖刀。以他如今实力真的能保护好沈离凌吗？又真的能对抗的了黑曜那个暴虐强大的暗黑国度吗？

　　亭外风摇树影，亭内赫炎盯着水面上飘零的一朵睡莲，久久失神。

　　直到莲叶上的柔白触动心弦，荡起一阵清雅的涟漪，心底才忽地升起一阵苦笑。

　　他此时这般痛苦纠结，那人却定在为今夜不用应约无需见他而得以安心放松。

　　唉，自己这番虽是心疼却也是讨好的心意，也不知那个清冷寡淡的男人懂不懂。

　　想起那张时刻都能保持淡漠疏离的漂亮脸蛋，赫炎又是一阵无声叹息。而原本阴霾密布的心底却陡然乍泄出一片春光。

　　若是今夜狠下心来将他留下，他那美丽的脸上怕是立即就会泛起冷漠，一丝不苟地给他讲起什么君臣礼制、契约规则，或是一派端庄肃然，持重分析今夜独处对如今局势的危害。。。

　　心底苦涩翻涌，可再想起那纤静出尘的面容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隐忍羞涩，那清冷沉静的眉眼也只被自己亲近时才会沾染春色，赫炎终归还是忍不住嘴角上翘，心痒难耐。

　　好想。。。俯视着他那含羞受辱般的涨红脸色，看他颤抖着张开那张漂亮的小嘴，用他那湿漉漉的眼睛控诉似的仰望自己，。。。

　　赫炎身上发热，血液奔涌，兀自心醉神迷渐入佳境，耳边却猛地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

　　他倏地睁眼，恶狠狠瞪向来人，心里已将此人碎尸万段。

　　“陛、陛下。。。” 负责报信的侍从吓得脸色煞白，在那杀人般的眼光中哆嗦着吞咽了下口水，才找回呼吸怯怯道，“是沈、沈大人。。。”

　　“他怎么了？！” 赫炎心下一惊，倏地起身。

　　“他、他的马车已出府往王宫来了！”

　　赫炎身子一震，却是呆呆懵懵的坐了回去，不可置信地张了半天嘴才反应过来，脸上渐渐露出喜不自禁的笑容。

　　能让沈离凌这般突兀冒失前来的。。。怕也只有自己了！

　　赫炎笃定地喜笑颜开，可过了一会，却又忍不住攒眉苦脸，面露愁思。

　　展现自己迷茫消沉从而惹他怜爱，和展现自己冷静从容让他敬佩亲赖，他到底。。。

　　该选哪一个？

　　等意识到在自己正如一个青涩少年慌乱无知时，又不禁哑然失笑。

　　想了想，还是略作安排，假似不知情地在亭中静坐，期候佳人。

　　时光缓逝，甚是熬人。赫炎的思绪也更加跌宕纷乱，紧张难耐。

　　可一切思绪都在触到夜色中那抹清秀身影时顿作乌有，只剩一泓春水，柔情缱绻。

　　美人踏夜迎风，朝他走来，身无月色，却比月光迷情。

　　依然是风雨欲来的恶劣天气，赫炎却突然觉得，自己终于等到了一生中最美的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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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驭民五术”出自商鞅的《商君书》：
　　“《商君书》为统治者总结了驭民五术：1.愚民：统一思想。2.弱民：国强民弱，治国之道，务在弱民。《商君书》有曰：“民强国弱，民弱国强。治国之道，首在弱民。”又曰：“政做民之所恶，民弱；政做民之所乐，民强。”弱民的内容之一，是不让人民拥有兵器。秦统一天下后，收天下之兵于咸阳，铸十二金人。以弱天下之民。商鞅认为：“民强国弱，民弱国强。”要想国家富强，就必须削弱人民的力量，最大限度地削减人民的力量：“昔能制天下者，必先制其民者也；能胜强敌，必先制其民者也。”“故有国之道，务在弱民。”固而弱民的根本手段则是使民“朴”，也就是愚民。商鞅的看法就是要想战胜敌国，首先就要控制自己的人民，而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愚民，民“朴则弱，淫则强；弱则轨，淫则越志；弱则有用，越志则强。”只有使广大人民愚昧无知、朴实忠厚，人民才不易结成强大的力量来对抗国家和君主，而只能是老老实实地听从统治阶级的任意摆布，这样国家就会容易治理，君主的地位也就会更加牢固。3.疲民：为民寻事，疲于奔命，使民无暇顾及他事。4.辱民：一是无自尊自信；二是唆之相互检举揭发，终日生活于恐惧氛围中。5.贫民：除了生活必需，剥夺余银余财（即通货膨胀或狂印钞票）；人穷志短。”
　　作者云：1.《商君书》乃商鞅为秦国变法所著。这段解读出自百度多篇文章，不知道具体是谁的解读，特此备注。文中飞云的解读便是以此为基础，作者略作修改，特此声明。2.黑曜国的设定部分借鉴秦国，所说的重臣未央，便是借鉴了商鞅的经历。他为秦国推行新政，结果新王登基后为稳固朝堂便将他五马分尸，但之后依然沿用了他的新政，壮大秦国。（黑曜设定虽有借鉴，但绝不代表秦国，还望不要有所代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