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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梦想传递幸福期待 ...

  •   一
      文华回到家乡时,同班同学余守年已经大学毕业,在大道区五七中学作了老师,尽管是教体育的,但却是国家包吃包住发粮派房的干部了。
      余守年还请文华吃了顿饭,饭桌上虽然都说的是当年同学中的趣事儿,但话语间有意无意地透着无比的优越感和高人一头的意思。这让文华吃着可口的饭菜,却只尝到了其中的酸涩。他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一年后,文华娶了本村的姑娘翠兰。
      不久,余守年娶了大道区中心小学里最漂亮的代课女老师何苗。
      之后,余守年觉得文华与他已经是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两类人,也没有了少年时相互比较的兴趣,偶尔在赶集时在镇上能遇到文华,只是点头打个招呼。
      但是,文华仍有些较劲儿,虽然他想过自己无论如何都比不过余守年了,但他憋着不服输的劲儿。他把憋着的劲儿放在了培育下一代上,希望自己的下一代能够超过余守年的下一代。他特别希望自己能多生几个儿子,每个儿子都特别优秀,超过余守年和余守年的孩子们。
      二
      看着翠兰的肚子一天天鼓起来,文华很开心得意,自己比余守年先有孩子,如果自己把孩子培养得很优秀,那也会让余守年羡慕不已。他在余守年面前有一种让余守年无法理解的优越感,有时在街上遇到了,还会问一句,“守年,你媳妇儿怀上了吗?”
      每次听到这话余守年都有些郁闷,更有些懊恼。他已经试过了多种传统方法和他能想到的包括姿势等等,这让他第二天早上都觉得自己头晚有些禽兽,不好意思面对自己的媳妇儿,但是何苗的肚子就是不见动静。
      直到有一天,余守年在街上又遇到了文华。余守年奇怪,此刻的文华为什么没有先前的那种自豪?遇到村上的人一打听,文华的孩子出生了,是一个女孩儿!
      生了个女孩儿!文华有些失望。这让他自己觉得在余守年面前没有了先前的优越感。不过几天后,他调整过来了。虽然是女儿,但他也希望女儿能努力学习,以后考上大学,弥补自己这一生的遗憾,所以他给女儿取名为文学。
      在文学一岁多一点的时候,翠兰生了第二个孩子,又是一姑娘。而这个时候,余守年带着刚出生的儿子回村里来办了一场酒,这让文华很不舒服,但又有些不服输。
      二女儿的到来,文华有些恢心,不过他也调整过来了,因为这时国家已经开始宣传,生儿生女都一样,他希望二女儿能上大学,琴棋书画什么都会,取名为文艺。
      直到国家计划生育政策开始严起来的时候,翠兰生下了第三个孩子,是个儿子,文华心花怒放,他希望这个孩子一定要读大学,成为梁栋之才,取名文才。大女儿与小儿子之间差了七岁。
      而不久后,传来余守年的媳妇儿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女的消息。
      文华觉得自己是没有办法与余守年比了,遇到余守年也如之前余守年遇见他一般只是点头打个招呼,不似以往那般主动找话说。
      三
      从大女儿开始上学起,文华就十分在意孩子的学习成绩,逼着孩子认真学习。大女儿文学小学成绩很好,让文华很欣慰,寄予厚望。
      不过,文学只读了七年书,五年小学和两年初中,成绩在班上都是名列前矛。读到初二时,十四岁的文学提出来不愿去上学了。原因居然是她觉得自己长大了,都十四岁了还在上学,很丢脸!
      文学在妈妈翠兰面前说了几次,跟她年龄差不多大的孩子都回家帮忙了,她还在上学,是同学中最没用的一个!她不想上学了,愿意在家里帮着爸爸妈妈干活儿。
      文华第一次动手打了女儿文学,不为其他,只为督着她去上学。
      文学挨打之后,背着书包出了家门,但并没有去学校,而是逃学了。
      后来,文华又打了大女儿,打了十几次,但仍然没有改变文学的想法。
      翠兰劝了几次文华。文华仍然坚持,但也意识到靠打女儿是改变不了女儿的,毕竟女儿也十四岁了。于是他想坐下来与女儿慢慢谈。这个时候的文华已经是村里的民兵连长,也是村干部。这个时候,文正已去世七八年了,文华也已经从文正死前交待的“我文家的后代不要去当干部、不要去发财,平平安安过常人的日子”的遗嘱中摆脱出来。
      当了村干部之后,文华也学会了做思想工作。
      “老大,现在你不读书,没有文化,以后的日子会过得很辛苦,也很难过得幸福。”文华说。
      “我妈一个字都不识,不是一样生活得好好的吗?爸你也读了初中,不也和我妈一样生活吗?”文学说。
      “我和你妈生活的时代不一样,我们该读书的时候没有书读,没有学可以上,如果当时有学上,我们一定会去上大学。你看你们学校的余老师,他跟我是同班同学,后来上了大学,就当了老师拿上了工资,生活也比我们过得好得多。不用象我和你妈这样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忙到头,生活一般般。”文华说。
      “余老师?他什么都不会!话都说不清楚。”文学说,“他是我们最看不起的老师!”
      “是啊,他什么都不会,可是为什么他能当老师?就是因为他上过大学。上过大学,不管你会还是不会,生活就比我们生活在农村里的人好!”文华说。
      “上了大学,什么都不会,丢死人脸了!这样的大学,我宁肯不去上!”文学说。
      文华暗自承认他以余守年的例子来说服女儿是失败的。但是,文华了解到的情况是,文学的老师中,只有余守年是上过大学的,其余的老师多数都是民办教师,没有上过大学。
      “学儿,爸最大的心愿就是上大学,但是爸读书的时候没有赶上,那时候没有机会。现在你只要好好努力学习了,上完初中,再到县里上高中,再努力就能考上大学。你相信爸爸,现在国家正需要有知识有文华的人,你上了大学,以后你的生活就会更好,就会更幸福!”文华的思想工作做不动了,他几乎找不到有力的例子来说服自己的女儿,只能讲道理,讲未来。
      “爸,我不想上学了,我这么大了,每次走在上学的路上,我都觉得丢脸。上学的事儿,还是让妹妹和弟弟去吧!以后生活再不好,我也不会怨你。”文学说。
      就这样,文学不再去上学,文华也没在再打女儿,他的让大女儿文学上大学的梦想破灭了。
      文学辍学的时候,老二文艺留级,还在上小学五年级。按照村民的说法,文艺可真不是读书的料,不管大姐文学怎么辅导,文艺都似懂非懂,成绩总在全班同学的后面。
      这让文华难过又失望,他甚至怀疑文艺是不是自己的女儿,虽然相貌长得跟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但学习上怎么会和当年的余守年差不多。
      翠兰一直把文艺成绩差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说文艺随她,不是读书的料,要文华不要强求文艺。渐渐地,文华放弃了努力培养二女儿文艺上大学的希望。
      文艺读完了小学便回家帮着父母做事儿了。
      四
      文学辍学后,除了帮父母做家务外,还有文华交待的一个特殊重要的任务,就是教弟弟文才读书。这个时候,文才已经开始上小学了。
      实践证明,文才是个聪明的孩子。从小就跟着两个姐姐学说话、学做事、学识字,做事有板有眼,有时候比二姐文艺还做得好。认识文才的人都认为,这小子机灵,长大必成大器。
      乡里的干部下到村里来的时候,很多时候会到文华家里吃饭,不为其他,只因为文华家的饭做得好吃。开始大家还给钱,后来文华也做了村干部,钱不钱的也就没谁提了。80年代中后期,农村的面貌得到了改善,吃饭已不是问题。
      到文华家吃过饭的人都觉得文华家的小子是个“机灵鬼”,长大了非成了精不可。
      文才五岁那年开春的一天,乡里的干部到村里开会抓春耕,乡里村里社里的干部济济一堂坐在文华家堂屋里围成一圈儿,商量着怎么组织修渠引水、怎么组织耕牛翻地和播种等等,一个社一个社,一户一户地落实。
      会开到晚上,大家都觉得有些乏了。乡里的干部看到文才和一群差不多大的小孩儿在屋里屋外跑来跑去,便对几个小孩说:“小娃儿们,跟大人表演节目,演一个,叔叔就发一颗糖。”
      糖!在那个时候的农村仍然很稀罕,可不是随便能吃到的,只有过年的时候小孩子们才能吃到,所以对孩子们特别有吸引力。几个小一点儿的孩子一听到,嘴角就流出了口水。
      为了得到糖,孩子们开始表演。
      那个时候,在柳河县很多农村都没有幼儿园,文才也没有上过幼儿园。不过,文才有大姐文学教他读书认字唱歌跳舞,加之孩子机灵,学会了背诗、唱歌等等。两轮下来,文才表演了三个节目,但只得到了两颗糖。
      等大家表演了三轮儿,小文才提出来,他要给大家变个戏法,他能在关了电灯后用手摸一下叔叔们的脸,就知道谁是谁了,表演完后只要一颗糖。这让大人们都开始期待,“这个小鬼头能变出个什么戏法来?”
      发糖的叔叔答应下来,只要文才能变出这个戏法来,就给两颗糖。
      事情定下来后,文才进了厨房,让大姐文学配合着关灯。
      文才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灯已经关了。其间,村干部为了逗孩子玩儿,还特别相互换了位置,想让文才猜不到谁是谁。
      文才出来,摸了第一位叔叔,说了一句:“哈哈,我知道你是谁了,等会儿告诉你。”说完便向第二个摸去。同样,摸完第二个又说:“我知道你是谁了,一会儿告诉你。”依次摸下去,层里小凳子上坐的十来个干部的脸都被摸了一遍,文华也被儿子摸了脸。
      摸完之后,文才并没有说出谁是谁,只说了一句:“开灯!”便从门口跑出去了。
      乡里村里的干部们都很诧异,不是说好了要告诉大家谁是谁吗?怎么就开灯了?说好了还发糖的呢!
      灯打开时,干部们相互看了看,顷刻间都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们在灯光的照射下都看到了对方脸上胡乱涂着的黑色锅灰,黄一块黑一块,滑稽可笑。
      见到别人对着自己笑,大家也明白自己脸上也应该是花的,顺手抹了一把脸,脸更花了,手上果然一把黑色的锅灰。
      “这个小坏蛋!翠兰,打水来!”文华马上反应过来,文才这小子使坏了。
      原来,文才先前进厨房时双手在漆黑的锅底摸上了锅灰,然后趁着摸脸,把黑色的锅灰挨着抹在了大家脸上,让大家都成了大花脸。
      好在大家没有人生气,小孩子这种机灵的顽皮,大家都没理由生气,文华骂了几句也就算了。
      大家可都开了心,洗完脸,接着开会。
      不过,从此之后,到文华家逗小孩儿玩儿的时候。大家也都注意了,要说话算话。当然,大家也不会故意去招惹文才这小子。
      五
      文才上学后,果然表现出了学习的天赋,小学一到六年级成绩一直是班上的前几名。文华终于在儿子身上看到了儿子上大学的希望。于是与老婆翠兰商量,这次无论如何,就算砸锅卖铁也要让儿子读上大学。
      当然,砸锅卖铁是夸张了。文华退伍回乡后,特别是改革开庭后,土地承包到户,农村的日子开始好起来。随着农村生活条件的改善,村民开始从吃饱向吃好转变,替人置办宴席便成为了文华除了种田的第二职业。凭着自己做饭做菜技术,文华帮着十里八乡的乡亲操办红白喜事搞个宴席,也有一些收入,慢慢家里的日子就过好起来。加上自家人多,分的田地也多,文华和翠兰都是勤快人,日子便越过越好。文华做了村干部之后,不光是日子过好了,在村里也有了一些名声。说砸锅卖铁,只是他们下了很大的决心。
      文才上到初一的时候,大姐文学、二姐文艺都随着外出的农民工队伍,开始打工了。这个时候文学和文艺才知道知识和文化有多重要,当年放弃读书和不认真读书才是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第一年打工回来,文学专门找弟弟谈了自己的感受,中心意思就是“没认真学习,没上大学是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希望这个小弟要好好学习,一定要多读书,上大学。
      二姐文艺也表达了同样的意思。两个姐姐都表示愿出钱支持弟弟上学,甚至一直读到大学。
      文才初一那年八月的一天,余守年带着一家人回到村里摆下宴席大宴村民,庆贺家里的大儿子上完高中考上了中专,成为村里第一个中专生。
      文华一家也是宴请的对象之一。席间,村民们对余守年的恭喜祝贺、敬酒夸赞,以及无比的羡慕的一句句话,在文华的耳朵里特别的刺耳。他觉得那些恭维的话本应该是对他说的,可是现在却都说给了余守年。更让他不爽的是他也要领着翠兰和文才,在余守年和儿子余边来敬酒时说一番恭喜和祝贺的话。文华说:“文才,你看你余边大哥多厉害,成为了我们村读书最有出息的第一人,以后读完中专,就端上铁饭碗成国家干部了!你呀,好好向余边哥哥学习,读书不要吊儿郎当的!” 本来是一段祝贺余守年和余边的话,说到了文华嘴里时却变成了教训文才的话了。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文华当着翠兰的面儿对文才说:“老三,你看到今天你余叔都高兴成样子么了,一张老脸都笑烂了!你那余边大哥以后可就是国家干部了,有身份的人了。这就是读书改变命运,你爸我当年也有机会上大学,改变命运,可惜都错过了,你好好读书,以后就不会象我和你妈那样生活得辛苦了。”
      文才不以为然地说:“爸,余边哥不就是考个中专么?我以后给您考个大学,让您老人家大牙都能笑掉几颗!”
      “大牙笑掉几颗?”文华说,“你考不上,人家才会笑掉几颗大牙!大家都说你小子聪明,我是担心你不努力,到头来连个大学都考不上!”
      “爸,您放心,我一定能考上!”文才说。
      “嘿嘿,老三,你要是真考上了大学,你老爸我就在村里大宴三天!”文华说,又对翠兰说:“翠兰,以后家里的活儿就少让老三干,让他多一点时间来读书,咱们家一定要出一个大学生!”
      “儿子,妈支持你!”翠兰说。
      文华趁文学、文艺回家的时候,也给文学、文艺提了要求。很快,全家人都达成了共识,一起支持文才读书,支持他考大学。
      文才成为了全家人重点关注的对象,成为了全家希望的承载者,众望所归。

  •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很多人都如文华一样把自己没有实现的梦想,寄予到儿女身上。梦想需要一代一代的传递下去,这本就是人类前进的动力。不过,上一代的具体梦想和遗憾,会是儿女们所需要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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