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少年起》寻南溪

4、薄霜

　　赵寻统共就两只手，所以就端了两碗色泽诱人的南瓜小米粥。刚取了票的李熠伸手就要讨碗粥喝，哪知赵寻长腿侧跨一步避开了他的爪子。

　　“……”李熠目色复杂的看着赵寻，“你就这么对我的？”

　　赵寻抬起下巴指了指他手里的取餐票，“你手里不是有吗，自己端去。”

　　李熠捏着票不动，“那你也喝不了两碗吧！给我一碗，我给你票就是了…。”

　　说完话，李熠贼心不死的再要去从赵寻手里拿粥。

　　只是，他人还没过去，杜从简带着有些水汽氤氲的银边镜框站到了两人中间，银边镜框下滑到鼻端，睫羽下垂着打出一点阴影，李熠头皮发麻的看着杜大浓密冗长的跟塑料假睫毛样的真睫毛，不敢出大气。

　　他心说，心里怎么这么慌呢？！

　　让他发慌的人慢悠悠开口了：“抱歉，两碗都是我的。”

　　“…………”

　　还没等李熠反应过来，杜从简扶上眼镜就跟赵寻去位子上坐了。

　　周澄合时宜的端了碗粥过来拍拍他肩膀，李熠看了他一眼又看到他手里的粥，顿时感动的想接过粥来，周澄当着他面吸溜了口粥，道：“你老是想那么多干什么。”

　　说完话，周澄又喝了口粥。李熠觉得自己心痛的不得了，原本是和他熟一点的赵寻，却不给他端粥，后来能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周澄还这么刺激他！

　　士可忍孰不可忍！他本想一把夺过周澄刺激他喝的粥，但瞬息间想到粥可能会洒出来烫他手，于是乎，他伸着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喝了口周澄的粥。

　　然后他一抹嘴角，挑衅的看了周澄一眼，揣着取餐票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取餐去了。

　　周澄愣在原地，呆若木鸡——这什么玩意儿？！还能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落座的赵寻也没淡定到哪里去，他道：“李熠这个……我是心服口服。”

　　杜从简咬了口干菜馅的包子，想了想道：“放心吧，他早晚会还的。”

　　赵寻茫然看了杜从简一眼，“我觉着你话里有话，而且会是什么不得了的话，我方便知道吗？”

　　杜从简放下瓷勺，十指相扣的把双臂架在眼前，目色平淡无奇的看着赵寻，他道：“我觉得吧，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想想自己的目标吧。”

　　“……”赵寻觉得他猜对了，却又想不出他猜对了什么。而后他试探的问道：“你觉得我比较适合做心理学家，我以后考心理学怎么样？”

　　杜从简的脸色应声而变，“不怎样。”

　　“为什么？”赵寻下意识开口。

　　“因为你会很成功。”杜从简简单直接。

　　“…啊？”赵寻彻底搞不懂杜从简的思路了，“你这不是敷衍我的吧？”

　　杜从简摇头：“我不喜欢被人看穿，所以我说不怎样，不过你的话，自己想清楚就好。来日方长，不着急。”

　　赵寻品着他的话，然后夹走了最后一个干菜包子，“我觉得，我没看穿你啊。”

　　杜从简撂下筷子，“还说没看穿，嗯？”

　　他要吃的包子，被赵寻蓄意夹走了。

　　赵寻笑笑不说话，将自己的碟子端给了杜从简，碟子里原来还有一只他点的包子。

　　他道：“两个都是干菜。”

　　杜从简一愣，深看了赵寻一眼，然后道：“我收回你比较合适心理学那句话，你比较合适读心术。”

　　赵寻依旧淡笑不语。

　　另一张桌子的周澄看到这一幕愣住了，杜从简难得情绪如此裸露。至少他从来没有见过杜从简在什么人面前如此显山露水的表现自己喜好，与其说是赵寻观察入微，不如说是杜从简放开了太多。

　　“唉！你看什么呢？”李熠强行凑桌。

　　周澄找不到人说话，只能跟李熠说：“你知道吗，杜从简在我家吃饭的时候，哪怕他面前是他喜欢的菜，他也绝不多吃，像今天这样吃四个包子，我是头回见。”

　　李熠对此丝毫不动，道：“我能吃五个肉包子，不就吃个饭吗，至于说的这么克制隐忍吗？”

　　周澄慢慢沉下脸，“他在自己家也是这样。”

　　这回李熠端正神色说话了，“不是吧？杜大家里规矩很严？我听说好学生都有个高素质的高要求的家庭，是这样吗？”

　　周澄摇头，“他家常年就他一个人住家。”

　　李熠一拍桌子，“要我，我能一个人嗨翻全家！一个人多爽啊！不像我家，七大姑八大姨三婶娘四舅母的！唉，我过得连个孙子都不算……”

　　周澄有点惊讶，“你家人口男女比例是不是差距比较大？”

　　李熠长叹一声，“二比八的男女比例。”

　　“可以可以，国宝级的你啊。”周澄笑着道。

　　李熠满不在乎道：“还行吧，反正不用我传宗接代。”

　　两人还在叙闲话，掐着时间的赵寻和杜从简却过来了。

　　赵寻道：“还有十分钟上自习，快点吧。”

　　李熠应了声，抽张纸巾抹了嘴。

　　一行四人返程。

　　天色还算亮堂，就是人不是太多，主要是李熠半道又跑到一个油炸摊子买了四根炸香肠。

　　周澄这根肠吃的很忐忑不安，因为从不吃油炸食品的杜从简吃了油炸香肠。

　　对此，杜从简给出了极其合理的官方解释：入乡随俗。

　　校门还大敞着，对着大门修建的花坛后站着两个人。

　　李熠进了门遥遥看了眼，问道：“那是不是咱们班的女生？”

　　他们班女生不是很多，但也没有屈指可数，男女比例六比四还是能达标的。

　　赵寻应声望去，李熠指着的女生一身黑白分明的衣着，即便离了几十米远，他也能感觉到那个女生的生硬冷酷。

　　“好像是我们班的。”赵寻不太确定。

　　这时候杜从简说话了，“是我们班的。”

　　李熠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叫薄霜。她报道那天没来，这名字挺特别，我印象深刻。”

　　他话刚说完，花坛那边就突发状况，叫薄霜的女生一抬手就扼住了对面女生的脖子，直接把人甩在了陶行知雕塑下面的石台上。

　　“靠！打起来了！”周澄喊了句。

　　动手的五个女生，看衣服应该不是他们一中的人，而是趁着学校放生学生大开校门溜进来的。

　　“这些人好像是跟咱们学校隔了四条街的职教学生。”李熠每天坐公交车回家都能路过职教中心。

　　“这么刺激的吗？第一天就搞事情？还是妹子们先打起来？”周澄叫嚣了声。

　　“要通知学校门卫吗？”赵寻插了句话。

　　杜从简却是道：“不着急，第一天影响不好。”

　　“这倒是。”

　　一行人本以为要管场闲事，哪知五分钟内叫薄霜的女生直接撂倒了所有人，动作干脆利落里还带着王羲之书法里的行云流水。

　　“我靠！练过啊！”李熠情不自禁的钦佩起薄霜，“巾帼不让须眉！佩服佩服，牛皮！”

　　说着说着，李熠还主动跑了过去道：“薄霜？是咱们班的吧！交个朋友？”

　　薄霜额前刘海过长，将一双眼睛遮的云里雾里的感觉，视线越过李熠看了看后面的人，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

　　“哎！薄霜同学！你走反了，那便教学楼的侧门晚上上锁的！只有这边门能走！”赵寻在后面喊到。

　　薄霜一僵，回头看着还在挥手的赵寻。

　　她低着头，沉默的从四个人旁边走过。

　　“谢谢，”杜从简冷沉的声音响起来，“谢谢这两个字不会说吗？”

　　薄霜偏头的姿势犹如电影里的僵尸，诡异而狠厉，却是仍旧紧闭口齿不言。

　　“说谢谢。”杜从简目不斜视的看着薄霜。

　　薄霜不再看他，而是看了眼赵寻，头也不回的走了。

　　赵寻看着薄霜的身影，却是问杜从简话：“你们认识。”

　　杜从简坦然：“我父亲故交的女儿。”

　　“哦哦哦！”周澄忽然想起什么，“那个早年自闭的儿童！不是说治好了吗？我怎么觉得她现在不自闭了，反而有暴力倾向了。”

　　方才那伙挑事的人已经相互搀扶的溜了，但以她们走路的姿势来看，薄霜下脚的地方都不轻。

　　“谁说她自闭了？”杜从简斜视他一眼。

　　周澄摸着后脑勺，“不是自闭吗？”

　　赵寻暗暗笑了，杜从简身边应该是没有什么正常人了。

　　第一天晚自习就迟到了五个人，一米六的孙班主任看着眼前的五人，就是最矮的薄霜都一米六多了，他发愁的很——这年头的孩子光长个不长心，一点也不懂事。

　　赵寻大概是这五个人里给孙一米六印象最好的一个了，所以孙一米六点了他的名：“赵寻你说，这怎么回事？”

　　第一天他不想查多严，但也不能轻易放过这几个人。

　　被点名的赵寻道：“老师，第一天不能通融通融？”

　　此举受到了李熠和周澄的好评。

　　孙一米六脸一横，“你们还知道这是开学第一天，第一天就出这些幺蛾子，想造反吗？”

　　李熠嘴快接话：“您这哪儿的话，咱不是还没被压榨呢吗，造反早了，您放心吧。”

　　孙一米六没忍住笑骂李熠：“就你话多，怎么回事，以后还真想造反不成？”

　　李熠连忙摇头，“您保准放心，咱几个造谁的反，也不能造您的反，就我个人来说，物理简直是我的真爱。”

　　这回除了有人笑出了声。

　　孙一米六指着李熠，“回头试卷改出来，我看你还油嘴滑舌。”

　　赵寻觉得可以脱身了，便道：“老师您快点去改卷子吧，辛苦您了。”

　　到底是第一天，几个人也就被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