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本宫的忌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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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来风急，大雪纷飞。摄政王府外面的小摊小贩自从这尊大佛落地之后全部被遣走，当下刚好是闹市时辰，红尘外的繁华热闹反倒没有半分传进府中。
好好一处风水宝地，被楚玺折腾的活像是座鬼宅。
楚玺站在窗边，盯着沉沉暮色，手里端着杯花茶，漆黑的眸子里处处散着冷光，像他这个人一样深不可测。举杯对着的方向依旧是亭台边的那棵白梅树。
可能还真是风水的原因，白梅生养的很好，一到冬天，便开花散香。只可惜这东西终归只是个物件，它没有灵性，连换了个主人都无知无觉，依旧开的兴起。
也不知道凭栏远眺了多久，冯管家进来给楚玺搭了件衣服，“王爷，天儿冷，咱们别在这儿吹风了，免得着凉。”
楚玺没动身，只是将衣服拢紧，问：“今日她都跟谁见了面？”
“许公子上午的时候都在府中待着，中午的时候和她同窗的范征范公子去看望她，然后两个人出来转了转，倒是没跟什么可疑人等碰面。”冯管家迟疑了两秒，又说：“只不过在街上的时候险些又与马少爷起了冲突。”
“马骥？”楚玺皱起眉。
“是啊，”冯管家说：“也不知道许公子是哪里得罪了他，马少爷似乎跟许公子很是过不去。”
“马骥自小便是这个草包德行，”楚玺喝了口花茶，“拿了榜眼觉得自己输给了别人，便爱去找茬挑事。喜欢争强好胜便罢了，偏偏蠢得无可救药，被人当箭射了都不知道。蠢东西！”
冯管家眯着的眼睛稍稍睁了睁，“王爷的意思是……”
楚玺摆了摆手，“去查，查他最近经常出入什么地方，跟什么人接触过，有可疑的地方立马禀告我。”
冯管家道了声是，又问：“那许公子那边……”
“你之前说她府中没丫鬟仆役是因为远亲病了，将所有银子悉数寄了回去，现在府中没钱用，开不出月钱？”楚玺曲起手指，淡淡敲着茶杯，“她那远亲可查了？有什么疑点没有？”
“没有，”冯管家摇头，“身世倒是清白，许公子的姨母嫁给了当地一个做布匹生意的，许公子进京赶考的路费盘缠都是这位姨母所出。”
“只不过流年不利，那做生意的姨夫在赶货的路上翻了车，掉进了崖里，至今生死未卜。她姨母知晓此事后大病了一场，身体再没好全，每日都需得汤药吊着命。”
冯管家顿了一下，“除了那位失踪了的姨夫之外，再没什么其他能查的。”
“入京之后，”楚玺沉吟着，“给她验身的人是谁？”
“那人姓钱，是皇宫内廷里出来的，”冯管家睁开眼看着楚玺，“只不过现在失踪了，翻遍了京城都找不着人影。”
良久之后，楚玺轻笑了一声，“冯伯，你说这是谁，送给本王的大礼呢？”
“他怎么就料定本王不会杀她？”
又是一阵疾风，白梅树枝轻轻晃动着，像是一个模糊不清的回答。
“算了，”楚玺语气轻松又淡然，“过几天吧，马上就要到她的忌日了，我不想再让她闻见血腥味。”
楚玺轻叩着杯口，“再等等。”
*
楚冉这几天脚不沾地，刚去给傅太傅赔礼道歉，转眼就要去翰林院整理文书。她以前处理政务的时候不知道，原来整理文书是这么一件繁琐的事情。
最关键的主要是，还得躲着点人——
躲马骥躲楚玺躲以前可能见过安国的所有人！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周，楚冉终于对着春蝉建议道：“春蝉，我不想光宗耀祖扬我许氏门楣了，要不咱俩溜了吧，我实在过不来这种心惊胆战的日子。”
楚冉规划的井井有条，“随便找个什么没人认识的地方，我可以支个摊子卖点字画，钱也不用赚太多，够咱俩日常花销就行。”
春蝉只当他家公子还在说胡话，“公子，你忘了老爷临终前的嘱托了吗？他一定要你来京城考取功名，一次没中榜你便一日不得归乡。”
“那我现在已经中了榜，也不算辜负了他的期望吧……”
“公子，相信我，”春蝉郑重道：“若是你此时出了京，老爷他一定会被你活活气醒。”
楚冉：“……”
那还是算了，有我这么一个借尸还魂的人就够了。再多来几个，我怕先疯的那个人会是我。
楚冉吃完早饭，便立刻赶往翰林院，开始了一整日的——看文书批文书放置文书。
她位子旁边是一个不爱与人说话的清瘦少年——之前她与范征游玩的时候碰见的那个来叫马骥回去的小孩子。
她这些天没怎么和马骥碰上面，归其原因就是因为马骥觉得这差事无聊，找了个来替他做事的替身。
反正人家是丞相家的嫡子，也没人敢说什么。
楚冉觉得这孩子有点可怜，之前见他唤马骥“大哥”，还以为也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但看马骥是怎么待他的，便知道这孩子过得极不容易。
楚冉也是过过一段在别人眼皮子底下讨生活的日子的。
那时文帝刚刚驾崩，她扶着楚隆轩艰难上位。流放在外的叔伯们借着奔丧的名义回京，搅动着各方势力，压根没把楚冉姊弟放在眼里。
甚至楚冉他们身边都有来自各方安排的眼线，一个皇帝，一个长公主，平日却连吃饭喝水都得极尽小心，生怕沾染了些不清不楚的东西。
那段日子，楚隆轩总是做噩梦，每每惊醒便吵着闹着要阿姊。
楚冉连夜过去安抚他，小小的少年身材单薄，将头埋进她怀里，红着眼眶说：“阿姊，我不想当皇帝了。”
“阿姊，我好累啊。”
“阿姊，这样的日子我们还要过多久？”
“……”
楚冉不知道那个总是习惯把自己后背交给她的柔弱少年是怎么一步一步变成了她的皇弟的。
人心自是难测，但她曾经以为，她与楚隆轩之间是最密不可分的。
就算海枯石烂，斗转星移，他们都不可能会背叛对方。
楚冉以前经常教导他那些权臣之术，每每楚隆轩不乐意听，楚冉总拿书本敲打他的头，让他好好学。
哪里曾知道，在她逼着他学的时候，他那些权谋算计全都用到了他的阿姊身上。
不遗余力。
……
愣了一会儿神，楚冉抬头的时候发现隔壁那少年已经将今日的文书全部整理完了，正不知所云的看着她。
楚冉被盯了一会儿，没忍住小声向他询问道：“怎么了，同僚可是有事找我？”
那少年愣了一会儿，然后小声呐呐：“你这些文书看不完的话，我可以帮你整理一点……”
天呐，这小孩儿跟那马骥真是出自同一家的么？
怎么看都不像啊。
楚冉没半分不好意思，将桌案上没看完的文书分出一半，递到那少年的桌子上，好奇问道：“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没答，见楚冉没动步子正眼巴巴的等着。才抽出一张纸，拿笔在上面写到“马愿隶。”
字写的倒是极为飘逸漂亮，不过楚冉蹙眉盯着那个“隶”字，好半天没说出来话。过了半晌，才问：“这是你父亲给你取的名？”
马愿隶摇了摇头，轻声说：“不是，这名字是我大哥赐给我的。”
一个“赐”字弄得楚冉又心酸又无奈。
马愿隶，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名字，甚至可以说带了些屈辱讽刺的意味。
少年皮肤苍白，连手腕的青筋都清晰可见，估计是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有营养的东西。楚冉见着他，忍不住的把幼年的楚隆轩跟他放在一起。
于是，心疼更甚。
她站在马愿隶桌前，脱口而出：“你到底是不是马郁华亲生的啊？”
马愿隶愣了愣，一只手还在批示文书，抬眸看向楚冉，说：“你怎可直呼我父亲名讳？”
楚冉冷笑，想当年，本宫不仅可以直呼他名讳，他见着本宫的轿子要给本宫让道；见到本宫还得跪地行礼……
但当年毕竟是当年了，楚冉在心里叹了口长长的气，面上还得不动声色的说：“是我一时气急了些。我是问，你是马丞相亲生的吗？你大哥这样欺负你，他也不管管？”
马愿隶不说话了，等他将一份文书改完，换到下一份时，才说：“大哥没有欺负我。”
楚冉真是有点生气了，“他自己嫌这是苦差事不干，让你过来批文书，这还不叫欺负？”
“没有，”马愿隶道：“这是我自己愿意的，而且，我也没觉得这差事很苦。这里有多么多文章，那么多书，我很喜欢这个地方。”
楚冉被马愿隶上了一课，她走到自己桌子旁边，将那剩下半堆没看完的文书抱起来，理所当然的放到了马愿隶的桌子上，“那全都交给你了，谢谢马公子。”
马愿隶：“……”
自从得了一个免费劳动力，楚冉在翰林院的日子轻松了很多。她与马愿隶也渐渐熟络起来，有时也会带点春蝉做的小点心过来给这小孩儿吃。
马愿隶对春蝉的发面馒头很是赞不绝口，楚冉回家不小心对春蝉提了一嘴。于是，楚冉一连好几天吃的都是硬邦邦的馒头，脸色比青菜还绿。
几天后，一道圣旨落在翰林院，打破了难得的宁静。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明日乃是已故安国长公主的忌辰，朕令全国自明日起食素半月，以表哀悼。另，朕明日要亲自去龙泉寺为公主祈福，着翰林院许熙、范征、马骥陪同在侧，不得有误。”
楚冉、范征、马愿隶同时应声道：“臣遵旨。”
转眼又到了腊月，没想到本宫已经去世整整六年了，更没想到一回来就要参加自己的忌辰。
还真是可笑可悲又可叹啊。
只不过面前更让人不知所措的是……
本宫要陪在楚隆轩身边，这岂不是会撞见很多故人？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本宫的忌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