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本宫知晓前尘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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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谈及前世，能让安国真真正正放在心上的，楚隆轩算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婢女阿错算一个。再除开青梅竹马，剩下的便只有面前这个小和尚。
小和尚法名了霁，曾经跟着他师父惠池在宫中小住过一段日子，与当时入宫读书还是郡主的安国由此相识相交。
相伴了近三年之后，了霁随他师父出宫，安国由郡主升为公主，两人再没见面，但经常写信，私交甚好。安国当年掌政，在朝中几乎一手遮天，了霁还曾来信劝她，要学会隐藏锋芒，为自己留条后路。
她当年没听，想不到最后居然一语成谶。
安国将了霁奉为挚友的原因，无外乎这小和尚面上看起来是一脸菩萨慈悲相，实际内里却是个不守常规的世外人。
楚冉记得很清楚，了霁当年常来找她玩，完全是因为她房中的酒肉和阿错。
是的，这和尚不仅不忌荤腥，还好酒贪杯、垂涎女色。
楚冉当年还是个小姑娘，没见过世面，看到这种类型的和尚颇觉惊奇，时常追在他后面重复问一个问题：“了霁了霁，你真的是和尚吗？”
小和尚悠悠然地夹了块牛肉扔进嘴里，云淡风轻地说：“是啊，你看我头上光溜溜的。还有六个点，这是我师父拿朱砂给我点的。”
小安国不罢休，继续说：“可是你和其他和尚不一样啊……”
了霁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饮尽，还打了个酒嗝，“是吗？哪儿不一样？”
“你看你的师兄师弟们，每天都起那么早去念经，你就从来不念，还天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小郡主皱着眉头，说：“还有啊，你师兄们说出家人不能喝酒，也不能吃肉。你每次到我这里来，不是要吃牛肉就是要吃猪肉，跟个饭桶似的。”
“这些就算了，你还天天调戏我的阿错，你看，”楚冉指控着这和尚的一项项罪行，“现在阿错见到你来，都不敢出来了。”
了霁大不了楚冉几岁，闻言挑了挑眉，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施主，你目光太短浅了。”
楚冉：“？”
了霁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安国啊，其他人修得是假佛，只有我在修真佛。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你看我的师兄师弟们，日日晨昏定省，吃斋礼佛，但他们看到肉还是会馋，看到美人儿，也想着能多瞧两眼。”
了霁这时候终于有了点高僧的样子了，他像点渡苍生一般，看着楚冉缓缓道：“我面上不拘小节，可佛在我心中。心中有佛，做事便不拘于形，也能无愧于心。心中无佛，修的便是爱恨贪痴欲，就算打一辈子坐，念一万遍经，佛，也是听不到的。”
楚冉被哄得云山雾罩，没怎么听懂，只觉得这和尚好生厉害。
了霁借机又吃了口肉，喝了杯酒，突然笑起来，“至于阿错嘛，你告诉她，出家人不打诳语，等贫僧日后及冠还俗，必来迎她过门，娶她回家。”
“……”
楚冉当晚就把这和尚说的混账话一字不落地转诉给阿错了，小姑娘被这和尚的一番诳语搅得红了脸，乱了心。
小和尚长得清秀，比宫中所有男子都要好看，就算动了心也不稀奇。
楚冉当时这样想。
当时年纪都还太小，楚冉不知道了霁的话里有几分真心、几分玩笑，也不知道阿错究竟有没有把这妖僧的话听进耳。
总之，了霁及冠那日，没有了诺，没有赴约。
阿错当时已经是个武功高强的高手了，身手敏捷，人也冷血。楚冉小声问过她，“了霁今日及冠没来娶你，你恨他吗？”
阿错惯常冷脸，冷若冰霜。听到这话却轻笑出声，说：“我的公主啊，幼时的玩笑话，怎么你一个人记到现在？我与那妖僧都没当真。您啊，也少操点心吧。”
阿错当没当真，楚冉不知道。只是那天晚上，她见阿错在屋檐上对月饮酒，莫名觉得有点难过。
楚冉后来才知道，了霁是被通天鉴亲自选中的圣僧，他命格在此，一辈子都得在龙泉寺礼佛诵经，哪儿还有还俗的可能。
自了霁及冠被奉为圣僧的那刻起，他给楚冉的信，句句都不再问阿错安。
“……”
*
“施主？”面前的和尚披着一身大红色的袈裟，样子与小时候倒没多大出入，只不过说话的时候声音沉静了不少。
礼佛念经，还真是能使人修身养性、永葆青春啊。
“施主？”了霁又叫了一声，“此处乃寺中后山，外人不得入内，还请施主快快离去吧。”
说着，这贪酒好色的和尚便要与楚冉错身而过，口中还装模作样的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楚冉看了霁越过她，往后山青阶上走去，笑着叫了一声：“喂，妖僧，你还记得我么？”
了霁霎住步子，像被人点了穴，三魂去了六魄一般缓缓转身，眼中情绪辨不清分明，看不出好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伸出一掌，微微倾身，对楚冉做了个佛礼，“施主，贫僧法号惠心，是这寺里的住持。你口中的妖僧，是为何意？”
“妖僧么，”楚冉无所顾忌的笑着，面纱挡着她的脸，但她瞧了霁的神色却是清清楚楚，“意思就是骂你负心咯，小时候缠着别人姑娘不放，大言不惭的放话说要娶人家，结果一朝披上袈裟，成了住持便翻脸不认人了。如今了霁大师立地成了佛么？”
了霁一脸惊讶的看着她，懵了好半晌，才磕磕巴巴地说：“你、你是谁？你怎么知道……”
“我不仅知道大师当年勾搭的小姑娘名叫阿错，”楚冉戏谑地说：“我还知道，住持大师小时候可是嗜酒如命，怎么，”楚冉终于掀开面纱，挑眉看着呆立在面前的了霁，“当年欠我的那些好酒好肉，大师不打算还了？”
“阿冉？？！”了霁瞪大双眼，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虽然无比震惊，但还顾念着出家人的体面，并未失态，“阿冉？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楚冉又将面纱放下，继续嚼手中的包子，“是我，安国楚冉，如假包换。”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了霁不可置信地喃喃，“当年我可是亲眼见你封的棺……”
了霁手中的佛珠转得飞快，看着面前的陌生女子，皱眉道：“你虽样貌生得与安国一般无二，但细看还是有不少差别。”
了霁顿了一下，“你，你真的是阿冉吗？”
楚冉咬着包子，含糊不清地说：“你小时候忽悠我忽悠得那么起劲，长大了，怎么脑子都锈了？我看这佛，还是别修得好，容易让人变傻。”
了霁又行了一个佛礼，“施主，你平白无故跳出来说自己是我已逝多年的故人，我总要问一两句话，好辨别你是不是在骗我。”
“我……”楚冉气结，“你不过一个龙泉寺的住持，我骗你能有多大的益处？”
“佛家信徒众多，”了霁道：“龙泉寺乃天下佛教圣地，别的没有，至少有一批忠诚的信徒可用。”
这个楚冉倒是清楚的，但她也没想到好不容易碰上一个能袒露身份的人，结果这人还要她验明正身，“行吧，你要问什么？”
“贫僧只问三个问题，”了霁双手合十，先拜了会儿佛，然后才问：“阿冉她最爱吃什么点心？”
楚冉无聊地简直不想回答，“甜心斋的芙蓉糕。”
“阿冉如何理解佛道？”
楚冉：“佛家一道，玄乎邪门儿。反正我是不信的，求神拜佛不如多吃二两肉，多喝两口酒。”
了霁问完问题，也没说楚冉答得究竟是对还是不对，自顾自地接着问：“阿冉她，如何看待当今皇上。”
楚冉将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没看法，既不怨怼，又不喜欢。大概这就是哀莫大于心死吧。”
三个问题问完了，了霁没说旁的，转身要走。
楚冉一把拉住他，紧张地问：“不是吧妖僧，我哪句说错了？”
了霁没转头，身子却有点发颤，过了好一会儿才仿佛回过神来。
他缓缓转身，看着楚冉，似高兴，又像是有些难过，“阿冉，你回来了啊，你怎么才回来？过了足足六年啊……”
“……”
了霁将楚冉带到他厢房，给她倒了一杯茶。
楚冉嫌弃地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怎么，你没藏点酒么？”
“寺庙清净，”了霁笑看着她，“哪里来的酒。有茶喝就别挑了，没让你喝白开水已经算是很给你面子了。”
楚冉哼了一声，“这没酒没肉的苦日子，你这位妖僧竟也能过得下去？”
了霁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端起来啜了一口，“过惯了人总会习惯，仔细想起来，我只有小时候入宫那三年是最快乐的，每天有酒有肉，还有美人相伴。”
提到阿错，楚冉愣了一下，然后颤声问道：“阿错她，可有消息？我当年身死过后，她去哪儿了？还活着么？”
了霁口中的清茶没喝完，垂着眸子看手中缠绕着的佛珠，“不知道，这些年我也一直在寻她的消息，一点儿线索都查不到。但总归是……凶多吉少的。”
楚冉：“是我连累了她……”
“听你的意思，你才刚醒过来？”了霁看着她，不解道：“但为何会是以这般面貌？这样子，可扎眼得很。”
“我也不知道，”楚冉说：“我一醒便是这样了，不知道是不是正因为她样貌与我相似，所以才会被我夺舍。”
了霁安抚她，“莫慌，待我回去翻查一下经书，看是不是有什么秘术。”
“对了阿冉，”了霁将茶具摆放好，问：“你这幅样子，都有谁撞见过？”
“楚玺楚远安，只有他见过我。”
了霁松了一口气，“既是摄政王，便暂且可以放心了。”
楚冉：“何意？他差点便要当街掐死我。”
“那想来定然是他误会什么了，”了霁饮了口茶，“你还没有向他表露身份吧。”
“阿冉，”了霁道：“楚玺为了你，做了太多。”
“你死后，他从一个闲王摇身一变，成了朝廷里的权臣。”了霁慢慢说着，“我看他不是为了趁你死后上位，而是意在帮你复仇。”
“复仇？”楚冉不怎么信。
“自古权臣，哪几个落得了什么好下场？罢了，”了霁看她神色，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其中曲直，你大可亲眼见他日后是如何做的。反正我只知，他对你真心。”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本宫知晓前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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