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殊姑娘[快穿]》千庚福辰

111、浮生若梦（6）

　　山下就有马车在等着阿殊。

　　临近阿殊的马车时，浮生停住了步伐，阿殊余光注意到他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

　　尽管有了前几天慧极师祖这一出，但承恩寺对他的照顾不是假的，浮生对着远山上承恩寺的方向，微弯腰拜了一拜。
　　阿殊陡然间醒悟了点什么，不过还是不太懂，只是也学着浮生的样子恭敬一拜。

　　他们不知道的是，由着他们这一拜，承恩寺里的佛像，竟微微地侧了侧身子。
　　画面有点滑稽，但，就这么瞧着，就像是……当不得如此大礼，承受不起，进而特意地规避着某个方向传来的跪拜。

　　当然，佛法浅淡的人当然看不出来金樽佛像的这一变化，整个承恩寺，唯有慧极师祖和主持方丈，颇为疑惑地往佛堂方向探去一眼，却也并未做多关注。

　　和主持方丈不同的是，慧极若有所思地悟了悟，又掐指算了片刻，始终不得章法后，他干脆来到了浮生的尘院。
　　然后便看见，原本只是有点枯萎的桃花树，迅速地衰落下来，远远看着，竟像是一颗死树。

　　慧极心一惊，再去算时，有关那两人的，原本一团模糊，但好歹有个轮廓，谁知此刻直接变成一片空白。
　　竟是……什么也算不到了。
　　慧极手不由得抖了抖，他忍不住地去想，那天的做法，究竟对吗？
　　他这么留了浮生一手，会不会反而是弄巧成拙？

　　作为皇帝最宠爱的公主殿下，阿殊的待遇也是极好的。马车内部非常宽阔，装饰极尽奢华，坐垫也是非常衬天气的凉锦丝绸。
　　中间部分的小檀木桌上，摆放着凉茶与糕点。

　　阿殊递了一块枣泥酥饼到浮生嘴边，浮生不作犹豫，微低头，启唇，从善如流地吃下。
　　马车开始晃晃悠悠赶路。

　　阿殊投喂得差不多了，忽然开口说了句：“浮生，你知道吗，这次来找你，如果你不跟我走的话，我心底其实是做了日后再也不来找你的打算。”

　　浮生心中也默了默，他没有告诉阿殊，如果阿殊因为他的第一次态度而选择相忘……因为理屈，那么他也会相应地如了她的愿，两人就此停留在那一句“秦施主”上。
　　可阿殊没有，她甚至第一时间就不满地反问回来。

　　她怎么能这么好。
　　明明他第一次态度摆得很恶劣。
　　忽地，浮生心中涌起一股后悔情绪。

　　怕自己越想越多，浮生赶紧开口问了句：“那为什么现在又说出来。”

　　阿殊好似等的就是这句，顿时勾了勾唇边，明目张胆地说：“因为你现在已经在我马车上了，人都已经被我拐了，我还怕什么。”

　　女孩说这话时，眉目染着风华，举手投足间都是自信非凡。浮生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她唇上，莫名地就想起来阿殊醉酒那次。
　　那张湿软的红唇，曾轻轻蹭过他嘴角。

　　阿殊还以为是自己那句话将浮生逗得脸红了，一个劲儿地新奇的望着浮生，身子微微向前倾斜着，说道：“唉？这就脸红了？”

　　浮生控制自己移开视线，轻轻吐了一口气，语调透着恼意：“阿殊。”
　　到底是寺里长大，浮生骨子里的纯情是怎么也不会出错的。

　　阿殊见好就收，马车慢悠悠晃进都城。

　　过了一道道关卡，马车停在殊沅公主宫殿门口。
　　修整了一下后，阿殊晚上才带着浮生去见皇帝皇后。
　　原本皇帝皇后对阿殊的这一趟承恩寺并不赞同，更别说她是为了一个和尚，但看她一副特别坚定的模样，再加之当年那位高僧的批语……
　　帝后二人也算是默认此事了，只要阿殊做得不过分。

　　阿殊来了后，直奔主题：“儿臣见过父皇母后。”说着，她拉起浮生的手，向高堂上二位介绍道，“他叫浮生，是儿臣心悦之人。”

　　其实很奇怪，明明才认识两个月，中间也没想过这么急着确定关系，可就在分别的这几日，两人心里都不同程度地升起了一股恐慌与后怕。
　　于是马车行进中，彼此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想到一处去了。

　　闻言，皇帝的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他盖住险些摇晃出杯壁的水渍，先是瞅了眼浮生，第一反应是觉得这人眼熟，可又实在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于是便先暂时抛之脑后。
　　第二反应他径直打量起浮生，这一看，那光秃秃的脑袋实在扎眼，他递了个眼神给身旁坐着的皇后，表示自己不是很想说，毕竟身为皇帝妥协实在太不得体了。
　　皇后收到他示意，自然地开口，起先便是一句夸赞：“我儿眼光不错。”

　　浮生知道这是夸自己的意思，在阿殊毫不客气地说了句“那是”后，他自然而然地穿插进一句：“浮生谢过皇后娘娘谬赞。”

　　很神奇，他们两人的感情之路简直顺利到不可思议。
　　就连阿殊出了宫殿，重新牵起浮生的手时，仍旧是过不了神，她捏了捏自己的脸，又戳了戳旁边浮生的手臂，小声问道：“我们这算是过明路了吧？”

　　浮生微颔首，想说什么，那一瞬间却词穷了，胸腔一阵难受。
　　他也不知道他在难受什么？可能是苦尽甘来？
　　那天慧极将他拦在承恩寺，听闻阿殊走后的消息，他都要以为两人此生都不会再见。如今不过几天时间，事情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明明一切都已经抓在手里了，幸福圆满也仿佛触手可得，可为什么，他心里反而有些不安呢？
　　想不明白后，浮生将此归结为错觉与自己想太多、完全是被山上孤零零的那几天给吓到了的后遗症。

　　两人肩并肩回到殊沅宫。
　　阿殊的宫殿牌匾以封号命名，足以证明她的受宠程度。

　　下午用来调整精神，导致浮生还没机会正式参观欣赏一下殊沅宫的配置装饰。
　　看了圈这周围，他忽然就有点遗憾，阿殊那次回去是为她的及笄之礼，可惜他错过了。
　　浮生郑重地说：“对不起，错过了你的及笄。”

　　阿殊忽地一愣。
　　她并没有觉得这件事有多遗憾，更甚至，和浮生的重逢，已经抵过了万千不足。

　　但是，既然恋人这么说了，阿殊也不想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当即便回问过去：“那，有什么补偿没有？”

　　浮生抿了抿唇，认真看着她道：“殊沅公主自是什么都不缺，但阿殊想要什么，我定双手奉上。”

　　阿殊定定看了他半晌，忽而启唇：“成亲吧。”
　　浮生：“？”

　　浮生足足愣了好长时间。

　　阿殊问他：“你不是说，什么都能双手奉上？”

　　浮生点了点头，又小弧度地迟疑地摇了摇，他想问会不会太急了点，可不知为何，这句违心的话他讲不出口。
　　因为成亲这件事，正正好戳中了他心底那点贪念。
　　自从上次阿殊不经意间吻了吻他嘴角，想要成亲的想法几乎是随着那一吻，解开了封印。

　　之前不说，也不过是怕他贸然提起，阿殊会觉得他是一个很随便的人。

　　阿殊对于他的点头又摇头颇感疑惑：“你这什么意思？想成又不想成？”

　　怎么可能不想，浮生忙道：“想的。就是怕皇上皇后觉得我们太唐突了。”

　　皇上皇后收到消息后，不仅觉得他们很唐突，还认为是不是浮生给他们的宝贝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药。
　　这才两个月而已，对方还是一个和尚。
　　可两人又不得不再次联想起多年前那位大师给批的结语——顺其自然。

　　于是，这场荒唐的婚礼始于金秋九月。
　　官道两旁围满了百姓，见者有份的喜糖跟散财似的一大把往外丢。

　　这是一场可以称作为惊世骇俗的婚礼。
　　因为男方前身是一个俗家和尚。

　　阿殊和浮生穿着喜服，从殊沅宫一路穿越宫道，抵达正午大殿。
　　他二人一同跨过门槛，踏入殿内。

　　异象发生在下一刻，原本阳光明媚光阴高照的天气开始刮风，太阳躲进乌云后。
　　连带着，阿殊的衣摆被吹了起来。

　　大家都被这忽如其来的天象惊住了。
　　阿殊抿了抿唇，望着天，又看向浮生。
　　忽然，她瞳孔一缩。

　　浮生注意到她的变化，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阿殊张了张嘴，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那些说不出来的惊骇，全都压在她心脏那一处，把本就不多的空隙，挤得寸草不生。

　　为什么这么难过呢？
　　为什么……那些黑色的云雾会出现在浮生身上？
　　明明刚才还没有的……

　　浮生看她表情逐渐浮上一层哀伤，心一绷，语气急切地追问道：“阿殊？你怎么不说话？”

　　恰逢这时，高堂上一直等着他们的帝后二人早就因这突变的天色心惊着，如今见停下久不再动静的阿殊和浮生，心中的不安越渐放大。
　　半晌过后，由皇上率先开口：“殊沅，你二人怎的站那儿不动？”

　　随后，阿殊发现，他们每向帝后二人的高位上靠近一步，浮生身上的黑雾便更浓烈一些。
　　发现这一变化，阿殊目光慢慢挪向前方，眼眸一寸寸深沉下来。

　　不知怎么的，皇帝对上阿殊那一双好似看透什么的眼神，心跳近乎漏了一拍，他险些以为有什么东西暴露了。

　　而阿殊也幸不辱命，抓住浮生上前的步伐，一字一顿询问高堂上那位：“父皇，你有事瞒着我。”

　　这一刻，被浮生忽视了一路的异状终于被他重视。

　　多年的寺庙经验，让他对危险有着本能地反应。
　　其实从跨出殊沅宫的那刻起，他心里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皇帝对上阿殊那一双认真的眸子，有些话忽地不知该怎么说。
　　他这个女儿，看似什么都行，什么都可以，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可骨子里却是个非常有主意的。

　　皇帝什么都没说，阿殊却好像什么都懂了，她只是忽然觉得自己手中捏着的手腕有些烫。
　　烫得她有一种想松手的冲动。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每向前靠近一步，浮生身上的黑雾就会浓郁一分……
　　那么这份恶意的来源，就不难猜测了。

　　她只是不懂，为什么偏偏选在了这么一天。

　　阿殊抬起眼，目光落到皇后身上，轻声问：“父皇所做之事，母后是知情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