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殊姑娘[快穿]》千庚福辰

112、浮生若梦（7）

　　从刚才开始，阿殊的情绪就不太对劲，到现在又莫名其妙地问了皇后这样一句话，浮生更不懂了。
　　但是他能感觉得到，阿殊握着他手腕的手，有些颤栗。
　　可能不明显，但确实存在。

　　浮生回握住阿殊的五指，自认为暗中给到了她安抚，可不知为什么，阿殊的手在被他翻转时有些僵硬。
　　浮生刚想偏过头说句悄悄话，问阿殊怎么了，在他发出声音的下一刻，皇后突然开口：“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随着皇后话落，浮生眼睁睁看着阿殊身上竖起来的那层无形的刺，消融了一点点。
　　但也只有一点点。

　　他想继续刚才没来得及说就被打断的话，又或者哪怕是唤一唤阿殊二字，可阿殊接下来的话，叫他所有想法僵在原地。
　　她说：“浮生，我反悔了，这亲不成了。”

　　浮生：“……”
　　浮生先是近乎于失声状态，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思绪，语速颤抖、又万分不解地问：“阿殊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边说，阿殊边松开浮生的手腕，像是不敢看他，也有点舍不得的情绪在里面，她轻瞥开视线，嗓音又哑又沉，“你走吧。”

　　浮生还未说话，皇帝就斥了她一句：“殊沅，大喜日子不可胡闹。”

　　阿殊顿了顿，再抬眼时，泪眼朦胧：“父皇，你究竟要做什么？浮生是无辜的，你让他先走。”

　　皇帝隐隐叹了叹，只是道：“阿殊，父皇都是为了你好。”

　　阿殊执着道：“你让浮生走，让他平安走出这扇门，走出这里，儿臣就信您是为儿臣好。”

　　大臣们早就在天色异变时被遣散走，随着阿殊和皇帝两人一来一回的谈话，暗中观察的皇后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她先是看了看浮生，最后轻轻地叫着阿殊闺名，音色极为温柔：“听你父皇的话，带着你的驸马上来，拜完天地，你们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不！”皇后与皇帝的统一战线是阿殊没想到的，于是想当然的她情绪失控，转头对着浮生道，“浮生小师父，你先走，这里我来拖住。”
　　说着，她抬手拔下头上的一根尖锐发簪捏在手心里。

　　浮生定定地看了她半晌，而后，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眸子微垂，将阿殊手心里的发簪重新插回阿殊发髻上，看着她眼睛道：“阿殊，共同面对。”
　　四周不知何时围满了带刀侍卫，仿佛就是为了防止浮生的离开。

　　可能是浮生眼里的执拗太坚定了，阿殊忽感一阵无力，她双手拳了拳。
　　或许也没有她想得那般严重……
　　为今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阿殊紧紧握住浮生的手，一步一步走向那高堂之上。
　　帝后二人笑得和睦，好似刚才的争执并不存在。

　　身着红色喜服的二人如约走到喜垫上，一拜了天地，二拜了高堂，正要进行夫妻对拜时，异变突生。
　　皇帝的明黄色袖笼里忽地飞出一团红色的东西，且那东西直奔着浮生而去。
　　阿殊下意识就想挡身去拦，可身体在那一刻离奇地动不了，她几乎是下一秒就意识到她为什么动不了。
　　朝皇帝方向看去了一眼后，她不放弃地努力向浮生靠近。
　　哪怕这是无用功。

　　她不想那原本远离世俗尘埃的浮生小师父，因她丢失了性命……

　　最后，阿殊眼睁睁看着红色的不明物体进入了浮生身体里，浮生脸色原本还算安好，却在那瞬间变得惨白。
　　阿殊眼泪夺眶而出，有那么一刻，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了一丝松动，她赶紧趁着这一分松懈，再次尝试着努力冲破束缚……
　　终于，在浮生彻底倒下前，她打破了桎梏，一把揽住浮生肩膀。自己也因为用力过度，随着浮生的这一倒，两人一同跌在喜垫上。

　　浮生吐了一大口血，印在喜袍上，倒也看不真切，唯有靠得最近的阿殊，那血腥味一股一股、不要钱似的，拼了命地往阿殊鼻尖里钻。
　　阿殊伸手替他擦去嘴角不断涌出的血液，思绪一片混乱，最后竟脑子糊涂地向皇帝求起了情：“父皇，你救救浮生好不好？我不管你做什么，浮生都是无辜的，您别这样……”

　　大抵是她眼里的悲伤太过浓重，说下一秒跟随浮生而去都有可能。皇帝隐隐叹了口气，透露出一点：“殊沅，若父皇告诉你，你跟这和尚，只能活一个，你当如何？”

　　阿殊登时愣在原地。
　　她喃喃：“什么叫，我二人只能活一个？”

　　皇帝突然悲悯地看了她一眼。
　　他这女儿，从小就没什么特别在意的东西。到哪种程度呢，到现在他和皇后也不清楚阿殊喜欢吃什么，又讨厌什么，如今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却要以这样收尾……
　　皇后从皇帝的话中好像隐隐约约懂了点什么，捏了捏皇帝的手，皇帝转过头来，两人一个对视。
　　过后，他们达成共识，皇帝默不作声，皇后声音轻启：“当年那位大师的批语，我和你父皇隐了最后一句，阿殊想听听吗？”

　　不等阿殊反应，皇后便说了出来：“若遇有缘人，以命抵之，方可破解死局，一生顺遂，再无坎坷。”
　　而皇后也是现在才想起来大师当年还有这样一句批语，如果不是皇帝非要浮生的命，她恐怕也想不到那么多。毕竟谁能确定，堂堂一国公主的有缘人，会是一个俗家和尚。
　　而且，有缘人指向性也不明确，也没说一定就是未来另一半，皇后起初没想明白也情有可原……就连皇帝，也是因为暗室里，寂静了十几年的瓶子开始有动静，他才将有缘人三个字联系到浮生身上。
　　没跟皇后透底，也是怕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

　　阿殊愣愣地跪在地上，从倒下的这个视角里，浮生第一时间看到了她眼里的迷茫。
　　浮生微抬起手，想去摸一摸阿殊的头，可实在没力气，便退而求其次地用指尖蹭了蹭她下巴。
　　在人垂眸看过来时，他嘴角勉强挂起一笑：“若是这样，也值了。”
　　他还说：“不必为我难过，我这一生，无父无母，也无牵挂，走这红尘一遭，免去我心爱的姑娘坎坷流离，许是命中注定如此。”

　　“不，”阿殊携着哭腔地摇了摇头，极小地说了句不要，可接下来嗓音却渐渐平稳下来，“人活在世上，没有谁是用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命，我不是，你也不是，公平不是这样论的。”
　　“浮生，我会替你讨的。”

　　说着，阿殊松开浮生，取下身上佩戴的穗子。
　　原本胜券在握的皇帝，瞧见她这一动作后，浮现了些许微不足道的慌乱，他肃声道：“殊沅，听话。”

　　阿殊没听皇帝的话。
　　穗子上缀了三两颗乳白色小珠子，约莫眼泪大小。
　　而从不明红色物体进入浮生身体开始，穗子上的小珠子便缓缓开始发烫。
　　最开始阿殊还没注意到，当然那时候热度也没现在这么烫，它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阿殊将穗子捏在手里，正要观察，皇帝却忽然紧张起她的行为。没说话，也没特意表现出什么，可越是这样，阿殊就越觉得不对劲。
　　于是，她将穗子高高举起……果不其然，皇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阿殊恍惚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尽管父皇在她面前表现得一副很平常、更甚至什么也不在意的模样……可惜，她要让父皇失望了。

　　阿殊根本就没给皇帝反应或者拖延的时间，直接就将穗子扔到地上，如羊脂玉般色泽的白色小珠子应声落地而碎。

　　帝后二人被这一变故弄得不知所措。
　　尤其是皇后，怀胎十月她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出什么事，特别是看到没多久阿殊吐了一口血，身子迅速孱弱下来后，她再也稳不住端庄，踉踉跄跄地从高堂上起身，小跑到阿殊身边。

　　阿殊到后来完全没了意识，只余光里看到母后朝她奔来的身影，以及浮生怀抱她越抱越紧的双臂。
　　逆天，本就是一场殊死搏斗，皇帝这一赌算是输了，反噬在阿殊身上的规则只会更重。

　　“小姐姐？”
　　“小姐姐。”
　　“小姐姐……”

　　睁开眼，阿殊发现自己出现在一片白茫茫且无边际的世界里。
　　四周一直响着“小姐姐”三个字，她没听过那道声音，却莫名觉得耳熟。

　　“你是谁？”最终，她按耐不住好奇，询问出声。

　　“我是……小姐姐，这是最后一劫了，求而不得，所求不得，方才是正解。”
　　“小姐姐……在天外天等你和主人归来。”

　　第一句里，“我是”后面有一个短暂的空白期，明显是被什么东西无形中刻意迷糊了对方名字，阿殊还想再问些什么，比如这是哪，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可随着那道声音最后一句“归来”收尾，再无声息。
　　渐渐的，阿殊耳边开始幻听到另一道声音。
　　这个声线的主人她很熟。
　　正是浮生……

　　浮生这个称呼一落入脑海，阿殊忽然间才醒悟过来，好像是她摔了穗子、小珠子碎裂后开始，她昏迷过去，然后睁开眼就是这里了。
　　想法刚过脑，周边又响起一道截然陌生的女声，又娇又媚。
　　那道声音说：“你还不出去吗？”

　　“什么？”阿殊一怔，没明白是何意。

　　那道声音好似只是随口一说，因为接下来便再也没有出现她的声音。可阿殊的心却异常地平静不下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逐渐脱离掌控了。

　　此时，殊沅宫迎来了三日后的一个清晨。
　　丫鬟像前两天那样，端着洗脸盆进入主殿内室，按照头两天的节奏，她应该先叫醒趴在床边小憩的浮生师父，然后将脸盆和脸巾一同交到浮生手上。

　　可是，她打开门，跨进屋里的那一刻，惯性地抬眼朝屋里遥遥一望。
　　当她看清床上场景时，瞳孔地震。
　　手里一时失了力道，脸盆当即哐当一声，东倒西歪落地，滚了一圈，颤音嗡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