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许君双生》落浣溪

4、第四章 回忆

　　“师父时常教导我，女子也可读书，也可与男子同起同坐，更加可以入朝为官，入军为将，不必拘泥于世俗！”
　　雀跃是见惯大世面的人，不免为这一番话吃了一惊。

　　“日落西山行，宛若酒中意
　　更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啊！”雀跃意犹未尽的说着。
　　“今朝偷酒今朝醉，明日师父再罚跪…”七搁摇着早已见底的酒瓶打趣的说道。
　　“哈哈哈…姑娘实在有趣。”

　　“臭鸽子，该食饭了！”子以两手叉腰，咬牙喊道，像极了喊熊孩子归家的妇人！
　　子以心中不喜，自己做好饭食，还要每天满山满谷的寻臭鸽子回去食饭。大伯也曾让七搁学做饭食，可…真是难吃的紧，还能把伙房给拆了，后来只剩下了头顶的茅草，四季通风！唉…

　　七搁从矮树跃下，一股梅子香味随风落入子以鼻中。什么时候他也尝一口师父的酒啊…
　　“怎么，还想住在这里喂虫子吗？”七搁抬头望向矮树坐的人。
　　“哈哈…如果虫子喜欢，在下何乐而不为呢！”
　　然纵身一跃，追上七搁。
　　谷里的空气混合着野花青草味，可七搁身上却是淡淡的药香，不禁让雀跃神清气爽！

　　行至院中，雀跃这才打量着木栏小院，三间木屋分别为居室，修的极为简朴。院中一茅草屋为伙房，四面通风，却不像是刻意修的，倒像是…被拆的！他也尤为纳闷。旁有圆形石桌，四具石凳。桌上放有四碗清粥，一盘泡菜，四个玉米窝头，甚是简单。木栏一角有一三层脚架，晾晒着草药。院中还有一棵三人环抱的桑树，唯有一根突出的枝条尤为显目，像是被藤绳打磨的痕迹。树下放着木笼，做工虽不是很精细，却也看得出是出于一双巧手，笼里没有关着小动物，却放着鲜嫩的青草，像是刚摘回来一样，难道这是装草的笼子？真是古怪的几人。

　　“子以做的饭食，正合在下胃口。”雀跃食着清粥开心的说道。
　　七搁眼也没抬的说：“只是一时新鲜而已，三顿，四顿，常年如此，估计你也能一口一烧鹅的！”
　　“………”
　　七月的夜，蝉鸣半夏
　　屋内，只一张木塌与一方桌。
　　“师父，今天的麻雀公子，您认识吗？”七搁显得忧心忡忡。
　　于修叹气说道：“总觉他的眉眼和一位故人很像，估计雀也不是他本姓。”
　　“子以，你怎的坐在门口？”雀跃望着打盹的小儿。正疑惑，木门打开，七搁走了出来。
　　“子以，师父的棋艺连你都不如了，不妨进去指导一二！”七搁似笑非笑的说着。
　　“哦…那我进去了！那三四用不用指导？”子以停住上木阶的动作，转身用无辜的表情望着七搁。
　　“………”

　　雀跃见到七搁，脸上不自觉就溢满了笑，自己谈不上君子，可也不是负心薄情之人，婉儿可是自己未过门的夫人，虽然只待她如妹，可毕竟是定了亲。
　　“麻…雀公子，有事吗？”
　　“屋中闷热，出来透透风。”雀跃甩甩胳膊轻松地说着。
　　“夜里蚊虫甚多，这个你拿去擦在手心，是师父秘制，虫子不会靠近。”
　　“多谢七哥姑娘！”雀跃抱拳施礼。
　　“我有话想问雀公子，请随我来。”
　　雀跃随着七搁在石凳坐定，对上七搁明如星辰的眸子。
　　“公子到底是何人，你也不姓雀吧！为何要跟踪我来此，到底有什么目的？”
　　“呵呵……姓什么叫什么有那么重要吗，姑娘觉得某姓雀就姓雀，其余都是身外虚名罢了，某可没有跟踪姑娘，姑娘那日可在某身后哦！是姑娘歌声太动听，方致某驻足不前。听闻前辈隐居于山林，特来拜会。不知七哥姑娘还有何疑惑。”雀跃倍显诚挚的说着。
　　七搁一瞬不瞬盯着他的眼睛，眼里除了如墨般深邃，看不出任何表情，如果他撒谎，那真是伪装的太可怕！
　　“不管你是出于何目的，都请你不要伤害我的亲人！”七搁眼神冰冷。
　　“姑娘放心，某不敢称君子，但也决不是小人，定不会做出伤害别人的事。”
　　“但愿如此！公子早些休息，子以睡师父屋中，你可安心睡下！”丢下这句话，七搁起身往居室走去。
　　“某会一辈子当姑娘为知己为好友！”
　　七搁身形一怔，遂又快步离去。留下形单影只的雀跃。

　　七搁躺在木塌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来到窗前，透过木格望着那轮残月陷入了回忆…

　　自已是孤儿，师父常拿她取乐，说她是从天而降，小时真的就信了。在她三岁那年，师父曾抱回一男童，就是子以。当时满身是血，一直哭不停，师父很是悲痛，当时不太懂，只以为是那个小小的子以惹师父生气，自己还好多天没理他呢！
　　等她五岁时，师父开启了魔鬼般的训练。她每日必尝草药三种，有毒的，无毒的…那时的她吐血已成了家常便饭，就连蛇虫鼠蚁都绕着道走，生怕慢了会遭殃。一年之余，阎王都放弃了收她的命！
　　后来师父教她识字，她以为是坐在屋子里抱着书本摇头晃脑！其实不然，是被吊在树上，挂在屋梁，最可气的是，不分季节，不分阴晴雨晒！头晕眼花还没适应，就得用木枝比划着，还得忍着气血攻脑的不适念出声来。等识得百字后，开始了阅书模式，还得倒背如流，就是倒吊着背，如水一样流畅！她抗拒过，可换来的却是饿肚子。等到七岁时，也才能阅书一卷，当时的师父脸是绿的。
　　子以却是幸运的宠儿，师父没有用那种“恶劣”招数，而是让子以与她每日山中打坐，当时不懂，问过师父，躺着，它不更舒服吗？师父说坐着是为了静心！可四岁小儿需要静什么心呢？断奶的心吗？！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坐着就哭，哭完就睡，醒来就吃，师父也不理会，总说子以有慧根，相反对她就没有后门可走了，必须打坐晨三晚三的时辰，后来腿也抽筋，脚也不会走路…以至于没达到师父想表达的禅意，却练就了坐着睡觉的本领！师父气的吹胡子瞪眼。从此师父的胡子就没长长过！
　　八岁那年，打坐的两人偷溜出去玩，大的上树找鸟蛋，小的树下逗蚂蚁。七搁在一颗矮树上发现了目标，正要下其毒手，却听闻远处“呜呜…”之声，由于距离过远看不真切，下树唤上子以前去一探究竟。等到了一看，原来是猎户的藤条网住了一小兽，七搁随即攀上树，用随身匕首割断藤条，连同小兽一起落下，自己也慢慢爬到树下。
　　“七搁，这是什么呀！”子以用着稚嫩的童声问着。
　　“听师父提过，这种小兽是老虎。”七搁尤为自豪的说着。
　　“老抚？师父不是说老抚是黄颜色吗？那它怎么是白色呢？”
　　“额，这…估计是白色的老虎。”她尴尬地摸着脑袋。
　　“哦…原来是白色的大老抚，嘻嘻…子以喜欢它呢！”
　　“呜呜…呜…”白色的…老虎，此时微弱的呜咽着，用头蹭着子以的手，子以开心的抱起了小兽。却发现它的后爪被什么东西给咬破了，染红了子以的手，“呜呜…呜呜…”子以大哭了起来。
　　七搁以为小兽咬疼了他，忙提起白兽要扔下去，“不要！”子以泪眼汪汪的喊道：“我是看它太可怜了。”
　　“好了，子以乖，不哭了！我们把小兽带回去，让师父救救它。”七搁轻拍着子以的背安慰着。
　　“嗯！小老抚，我们回家了！”
　　……
　　后来师父告诉我们，那是白狼！
　　为此，她被子以嘲笑了很多年…
　　师父说白狼属于神圣之物，它的出现将是守护它的圣主！
　　老虎…不，小白狼经过师父的救治，还有她们的照顾，已经慢慢恢复了伤口，师父说可能是别的猛兽想要吃掉它，才会跑到陷阱中，正好也救了它的命。
　　子以每天都会去后院挖青草，可小兽也只是闻闻，还把师父种的胡萝卜偷来喂它吃，它连闻都不乐意。有天夜里，趁她们熟睡，把子以当宝贝的小兔给食了，子以伤心不已，偷偷躲着哭了好久。师父说，此兽是食肉动物，需要放回林中。她们再不舍也知道不能养着了，它是属于山林的。
　　小兽欢快的跑入林中，又停下身回头望着七搁和子以，两人难过的摆手告别着，小兽似是不舍的“嗷嗷…”叫着，转身再次没入林深处…
　　…………
　　九岁那年，师父换了招数。扔给她一本武功秘籍——《玄女剑之十八式》。她甚是喜欢，每日苦练，生生的把剑术练成舞术，遂改名‘九天玄女落凡尘’。师父气的直顿足，却也只能饿她几天。直到现在此舞成为‘清风明月居’丽姬美人头牌舞！师父要知道，估计就呜呼哀哉了…
　　十岁时，师父又有了新的法子。拿出他珍爱多年的瑤琴，布满皱纹的脸上挂着回忆忧伤的表情，她知道这是有故事的琴！师父说“首要正调定弦 ，所谓正调定弦是调弦法，正调是琴的基本调弦法。正调亦称宫调﹑正宫调﹑黄钟调﹑仲吕调等。其一至七弦的音高分别为 ……”“啪…”师父长篇大论还没讲完，一根弦断了。
　　第二日补好又开始教习，怕师父生气，她没再碰，师父闭着眼正忘我的弹着瑤琴，她却附和地吟道“

　　奈何桥上魂欲行
　　回望桥下是忘川
　　扶栏听泪落 滴滴入川河
　　见孟婆欲饮汤 魂过桥后似云烟 ”
　　师父默默起身而去…“孺子不可教也！”
　　她抚弄着琴，拨弄着弦，试着用师父的样子弹，“啪…”又一根断了“啪…”…她也曾懊恼不已。

　　师父那时对子以的优待真是令她嫉妒呐，总说子以天资聪慧，定会无师自通。所以七搁时常捉弄他，不过，子以最大的招数就是告状，假如你看到树上吊着一人抄诗经，扎马步劈柴，那就是被某人告了！

　　琴废那日师父闭门不出，也不让她进屋，子以却随时进出，她那个恨呐！等出来时师父就像变了一个人，不再逼着她练琴习武，性情变得像孩童一样…撒娇，卖萌，无一不会。她为此担忧了好一些时日，也只是一些…
　　如今回头想想，终是她辜负了师父啊！

　　思绪渐渐拉了回来，夜已深沉，只余虫鸣。本打算回去继续睡觉，却看到雀跃从屋中出来，径直出了院门，隐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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