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成了万人迷》金禾烟栗

45、45

　　“……那样的混蛋，是我的亲生父亲。那样的孩子，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有人说，我从根子上就是坏的，迟早会带累整个尹家。”尹碧溪说着上辈子的那些流言蜚语，低笑着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觉得我高人一等。”

　　“我也好，你也好，总有人说，我们生来就有罪。”尹碧溪垂着眼睛低声道，“我以前总是这么想。所以不管被怎么对待，都觉得自己罪有应得。”

　　“可就算我自以为赎罪了，还是改不了他们对我的看法。”上辈子他死后，网友依然不喜他的作品，李夏叶依然把他当做备胎，绑匪毫无悔意。唯一伤心的只有他的家人。

　　“……我不知道，我这样自怨自艾还有什么意义。也不知道，你把自己放得这么低，像是我们来自不同的阶层，连朋友都做不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我们同为命运的受害者，还不算站在同一个立场上吗？”

　　“抱歉。”良久的沉默后，白远音能留给他的，依然只有这样一句最平凡不过的客套话。

　　“你有什么可道歉的。”尹碧溪看着地上笑了笑。

　　“不是为了你的遭遇而抱歉，”白远音却道，“我抱歉，是因为我现在对你没有同情，也没有怜悯。”

　　尹碧溪一愣，有些茫然。

　　“我道歉，因为我现在很高兴。”白远音很轻地笑了一下。

　　“能听到你说这样的话，够了。”

　　尹碧溪的沐浴露有着淡淡的桃子清香，甜而不腻，留香持久，在洗浴间的热水中，被蒸腾出一股温暖而仙气渺渺的香韵。

　　他身上所有的一切都透出那份精致的遥不可及。包括味道，包括乐观，包括天真。“好家庭的孩子多数天真得离谱的。”正是如此。

　　而白远音，总在为三毛钱低头弯腰，总是不吝于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也始终只会把别人推出去，却不知该怎么邀请他们走进来。

　　在今天以前，他从未被这股香味，如此近距离地包裹过。以往……他只能侧过身，偷窃那一瞬的残香。现在那香味……真切地来到了他的身边，仿佛触手可及。

　　白远音的手指很长，尽是硬茧。但就是这双手，让他走上了和童年完全不一样的道路，让他有资本继续上学追求梦想。

　　这是他最宝贵的东西。

　　白远音用这只他最珍惜的手，轻轻地抵在门上。他知道，此时此刻，那个人就在这扇门后。

　　他至今还没有爬上那座天梯，叩开小王子的云上城堡。但是……

　　小王子已经顺着魔豆藤，来到了他的泥沼，向他伸出了洁白的双手。“来吧，”他说，“一起前往我们的世界。”

　　白远音缓缓地收拢了手指，像是把国王王冠上的水晶拢进了手心。

　　“……”良久的一个喘息，白远音推开了门。

　　他头发还湿着，随手往后一捋。“我从没有过平等的朋友。”

　　他从上往下地看尹碧溪，声音很轻地说道：“也许我的语气会让你不高兴，也许我会和你吵架，也可能我们会生出许多矛盾，而我不愿意退让。或许我的生活方式，会让你不满，甚至恶心。到那时，我们就——”

　　“你说的这些，不就是朋友？”尹碧溪毫不犹豫地说道。

　　“朋友不就是矛盾过后，还能让友情凌驾于理智之上，才叫朋友的吗？”

　　白远音一怔，缓缓的，他毫无阴霾地笑了。

　　离开厚重的刘海遮挡，他其实有一张非常清秀而柔和的脸。那双眼睛、那张嘴唇、那个笑容，都让他整个人，呈现出了一种不在红尘之中的空灵之感。

　　尹碧溪张了张嘴，才怔愣地说道：“你不该留刘海的。”

　　“喜欢？”

　　“这样更好看一点。”尹碧溪耸了耸肩。

　　“那就不留。”白远音干脆道。

　　尹碧溪有些困惑，不明白为什么他变得这么快。但总之白远音不再和他冷战了，实在谢天谢地。

　　尹碧溪也没有精力去想更多，只揉了揉鼻梁，说道：“你愿意和叶笑谈谈吗？实在不愿意就算了。我再想办法，先把中午那关过了。”

　　“中午有什么事？”

　　“本来想请你们和几个学长吃饭的。”尹碧溪这几天虽然自闭，但还急着打听那个车主人的消息，急着回校也有这个原因。

　　“那就谈。”

　　尹碧溪“啊？”地一声刚说出口，白远音已经大步走出了门外。“这件事，你别管。我自己来。”

　　“那怎么行，我得去——”尹碧溪连忙往前追了几步，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之前的决定：不要再插手别人的事情。

　　他的脚步逐渐放缓，直到走到浴室的大门前，最终，还是缓缓地停了下来。

　　直到刀友岭过来找他，尹碧溪才讶异地发现叶笑的态度软化了许多，虽然还明显有些硬着头皮搭话的尴尬，但至少不再排斥和白远音站在一块儿了。

　　尹碧溪想了想，没有细问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只提出了中午请他们去食堂二楼吃饭。

　　三食堂的二楼是全校餐饮水平最好、也是最贵的包厢餐厅，也算地方名菜代表之一。就是上头过来视察，校领导也能带过来吃饭的“拿得出手”。要想多点两个菜，少说也得一个月生活费。

　　叶笑和刀友岭都是跟着班上聚餐才吃过一回，来得不勤。这回尹碧溪这富二代主动提出请客，他们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至于尹碧溪说，还要请两个学长，倒也不会特别不自在。尹碧溪认识的这俩学长，简直是艺大的“交际花”，社团、学生会、团委……什么活动都有他们的身影。叶笑他们可能还对这俩学长更熟悉。

　　尹碧溪也是担心只有自己独自请客的话，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原本学长就爱每天给他发消息。让原本就认识的室友也参与，就不会那么突兀了。

　　他倒不含糊，招待所有人坐下，就点上了店里所有的招牌菜，借着上菜前喝饮料的功夫，不留痕迹地扯上了那伙“飙车党”的话题。

　　“啊，你是说王飞和宋研那伙人吧。”杜凯丰皱起了眉头。他和自己的好友对视一眼，把筷子放下了。

　　“老实说，因为我们和他们是同届的，所以入校没多久，就听过传闻了。

　　“什么‘富二代’、家里有权有势，乱七八糟的谣言多得是。我们知道他们的名字，也是因为他们成天开着改装版的跑车，在学校里开快车还没人管。”

　　他们这个城市生活水平高，自然也存在不少新时代里出现的阴影。像那种专门供富二代飙车玩命的赛车俱乐部就是其中之一。

　　平时是以私人山庄的模式运行，到了需要的时候，就摇身一变，成了没有驾驶证、喝了酒也能在山道上“竞赛”的地下赛车场。学校有几个他们的前男友前女友都被带去过，回来就说：在那里，一切的事情都默许私下解决。

　　真是法外狂徒！尹碧溪咬了咬唇。

　　“违反交通法规是肯定的。不过听说王飞家里在交通局有很硬的关系，不是太严重的问题，都轻飘飘带过了。反正吧，”杜凯丰看着自己年轻的学弟们，难得语重心长地说道，“少接近那种家伙。这就是我们能给的唯一建议了。”

　　“行了行了，不说这些倒胃口的人，”杜凯丰招呼着，“咱们继续吃。难得吃大户哈哈。”

　　尹碧溪也陪着笑了笑。过了会儿，他才突然道：“是杀了人也能摆平的‘有钱有势’吗？”

　　在座的人同时眉头一跳。

　　过了好一会儿，刀友岭才说道：“那可太吓人了。再怎么说，法律也会惩罚杀人犯的。”

　　“虽然如此，靠赔钱来换取更轻档次的刑罚，也没什么稀奇的吧。”杜凯丰很现实地耸了耸肩。

　　或许是见尹碧溪的表情实在难看，杜凯丰连忙安慰：“他们从上学期以来，都不怎么来学校了。你见不到他的，放心吧，小——”

　　“嘿！这不咱们杜天鹅吗？”服务员过来送菜的时候，门大大敞开，正好有一伙人经过，看到了也不把自己当外人，自来熟地说着就走了进来。

　　“怎么，又来勾搭可爱的小学弟——”来人的话停在一半，原本写满傲慢与轻视的脸上，突然变成了故作亲切的笑容，“这不是小尹吗？久闻大名啊！”

　　尹碧溪难得没给陌生人好脸色，连应一声都没有，冷淡地望着他们。

　　王飞……不用学长介绍，尹碧溪已经认出了尹寒峤给他看的学生证照片。

　　这就是那辆肇事车的车主。

　　气氛一时间僵了下来。屋里坐着的人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屋外新来的不速之客在受了冷遇后，也渐渐沉下了脸，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威胁：“怎么着？咱们学校素来讲究前后辈的美德，到你们这儿就不通用了？”

　　杜凯丰丝毫不给他面子：“前后辈有什么美德没听过。就听过尊老爱幼。您今年贵庚？”

　　“你他妈——”为首的王飞刚拔高声音要发怒，目光转移到尹碧溪身上时，心思又是一转。他收起了怒气，没事人似的笑着对尹碧溪说：“诶学弟，你来学校的时间还不长，没听过你们芭蕾系两大天王的好事吧？”

　　“是个好看的就能下手，你也真有良心。”王飞对着杜凯丰“啧啧”了两声，又转头看尹碧溪，“学弟，这人啊，光看外表是看不出本质的。你可得好好小心，不要上当受骗，跟着学长。学长教你怎么看人。”

　　“你！”杜凯丰眉头都快竖成了天线。

　　“不用了。”尹碧溪冷冰冰地拒绝。

　　“妈的，不识好歹。”王飞身后跟的一个小弟当场就要冲过来。王飞也明显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在场的人都绷紧了神经，放在桌子下的拳头都紧紧握了起来，做好了今天不能善了的心理准备。

　　“王飞！”正在气氛一触即发的时刻，却有人突然推门而入。

　　那张脸……尹碧溪怔忪了一下。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做什么呢？人都快到了。”来人催促道。

　　“急什么啊，我知道了。”王飞倍觉没劲地一摸后颈，警惕意味十足地指了指杜凯丰，就转身离开了。

　　剩下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后来的那人是谁？”尹碧溪问道。

　　“宋研。和王飞一伙儿的。就是更会装一点。其实比王飞还混，以前打架还动过刀子，差点儿进了少管所。”杜凯丰说起来就反感，“怎么了，你见过？”

　　“……”尹碧溪皱着眉头没说话。他隐隐约约想了起来，上辈子刚进大学不久，好像是有个人大张旗鼓地来追过他。

　　他连那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一上来就被大男人当众送了一大束夸张的玫瑰，哪里会有好心情，完全不给面子，张口就直接拒绝了。后来他隐约听到，因为他不留情面的拒绝，那人被不少人笑话了几句，因而恼羞成怒，放话要让尹碧溪付出代价。

　　不过尹碧溪又没怎么去上学，想自己都见不了那人几次，便统统抛到了脑后。现在再来看，当时追他的那人……应该就是宋研。

　　如果说……原本打算给他一个大教训的宋研，在喝醉酒后，意外看到了独自一人的尹碧溪，在酒精的怂恿下，直接开着王飞的车就撞了上来……一切就合理了起来。

　　尹碧溪紧紧地咬住了牙关。

　　就因为这个？就因为这种微不足道的理由，就能毁掉别人的人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