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成了万人迷》金禾烟栗

60、58

　　《水中月》作为一部时长不超过30分钟的微电影，能开个还算有模有样的首映式，已经是乌半云的名气号召了。

　　也因为这个原因，剧组选择的场地非常小。除了几家主要的电影杂志和新媒体、知名影评人以外，就是剧组成员和家属，还有之前在微博上抽取的10个幸运观众。

　　用粉圈的话来形容，就是给她哥哥提携都不配的糊咖party。

　　像尹碧溪这种比较“过分”的，还把全家都带了过来。李夏叶都有份。

　　李夏叶是听说会来几个和乌半云交好的大导才来的。倒是尹寒峤，在尹碧溪只对爸妈邀请的时候，面无表情地冲着他们释放低气压，搞得尹碧溪应付不能，捏着鼻子问“……你去吗？”。

　　反正以尹寒峤那个老傲娇性子，不三请四拜是绝对不会点头的。尹碧溪非常肯定地想。

　　“既然你这么说了——反正那天没事。”

　　“……”为什么现实里没有撤回键？

　　没想到尹寒峤飞快地顺台阶下了，打得尹碧溪猝不及防，又不好再开口反悔，只好这么“全家出动”。

　　按理来说，尹海福和兰以琴都是参加过这么多首映式的人了，连国外前几年最火爆的大片也去过，早该淡定了，这回却显得相当兴奋。

　　圈里人，包括某些资深追星粉，都清楚尹海福夫妻俩，从来都不是摆架子的人，但今天一见，能和蔼亲切到这种程度的……也是太少了吧？

　　瞅瞅，只要谁夸一句“您儿子真出色”，兰以琴还好一点，尹海福连牙花子都笑出来了。

　　尹家人这么个态度，也让某些知情人更肯定了：“假狸猫”半点儿没失宠，还是人大宅里的小宝贝。

　　啧，所以说，某些人的命啊，就是好到你梦都梦不出来。柠檬精们偷偷嘀咕。

　　尹碧溪安顿好全家后，才匆匆跑上了台。首映式前的必要流程他们也走。主要是回答媒体的采访。

　　尹碧溪是第一次演戏，没几个人认识他，认识的也是因为他“尹家人”的身份，加上又事先打过招呼，因而基本没cue过他。

　　一开始还是挺正经的回答，都是电影的概念、思想等等，乌半云和易景山一个比一个会打官方拳，套话一句接一句，乍听非常有道理，细究什么也没说。

　　尹碧溪认真听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越听越困，只好清空思绪，用一脸正经的表情，开始发呆。

　　只是，轮到后面新媒体开始提问的时候，问题的画风就突然变化了。

　　“如果要给您和角色的契合度打个分，”这人一上来就问易景山，“您会给多少？”

　　“这很难说。池柏文的身上有我的一部分。在表演中，很容易就会感到亲切。但另一方面，他又与我完全不同。不论是对人生、对爱情，我们的思想都大相径庭。”易景山温和地说道，“所以，五十对五十吧。”

　　“那对您搭档的角色契合度，您打多少分呢？”

　　“差不多。都有相似的地方、不同的地方。我们希望在角色里体现大家能找到共鸣的地方，又希望增添如雾似云的不真实感。剧组的每个人都为此付出了最大的努力。”

　　尹碧溪打心底里觉得他说得又真诚又恰当，正敬佩着，就听记者露出了本意：“您应该是第一次接触同性题材吧？”

　　“是的。”

　　“既然您二位都能在角色里找到与自己相似的地方，那在拍摄爱情部分的同时，也会找到与现实重合的部分吗？”

　　好家伙，这记者是完全不掩“弄个大新闻”的意图。

　　台下的幸运粉丝，基本都是易景山的粉，听到这句问话，都没忍住骚动了起来。就连尹碧溪都在心里悄悄捏了一把汗。

　　“演员的任务，是为了把纸上的人物，带到现实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相信，所有对工作有野心的演员，都会尝试各种方法。不谦虚的说，尹碧溪是一位非常优秀而敬业的演员。而我，一直对演技充满野心。”

　　易景山这话一说完，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虽然拐了这么多道弯，但这段话的意思不是……

　　还没等这个记者反应过来，把后续激动的问题说完，乌半云就对着话筒轻咳一声：“问答环节结束。马上要开始首映了，希望大家好好欣赏。”

　　但这哪里冷静得下来啊！！！

　　已经有粉丝按捺不住，强行忍住自己想要尖叫的冲动，偷偷地讨论起来：
　　营业！这一定是营业！忍住！姐妹们一定要忍住磕的冲动！微电影的营业期肯定超级短，大家不要磕“见后即焚”的一次性糖！

　　直到灯光熄灭，银幕上开始亮光，底下的动静才被强行按捺了下去。

　　说句老实话，特意守在电影官微，用无数个小号拉低抽奖几率的粉丝，基本都不是为了电影本身而来的。

　　这是直接在现实里见自己偶像的机会，还不需要付出多么高昂的代价，光这一点，就足够忠实的粉丝疯狂了。

　　也因此，他们并没有期待会看到多好的电影。

　　——反正就半小时，还是乌半云导演的，难道还能和那些偶像剧一样？磕颜就够啦！

　　乌半云在电影开头，就充分满足了他们的要求：

　　银幕亮起后，首先出现的，是一双鞋。

　　一双光亮到似乎能反光的高档皮鞋，一截笔挺而垂坠感极佳的西装裤腿……明显是位收入境况良好，又注意形象的精英。

　　这双鞋坚实而有力地穿行在明亮、宽敞的写字楼之中。来往的人也只拍出了膝盖以下，精英们平淡而简短的问好纷纷响起：
　　“早上好。”

　　“早上好。”明显属于易景山的声音响了起来。

　　直到进入一家公司里后，这些仿佛属于白噪音的浅浅声音，才变成了更清晰的问话：
　　“那个援助案你接下了？不是说要休年假，暂时不想工作了？”

　　只集中在小腿的镜头终于往上，转为了关注那只手：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把手里的文件放在桌上，在回话时，声音听起来很轻松，手心却略显用力地摁在文件上。

　　“休假了也没事可做。”

　　“你不是一放假就去游泳吗？啧，怪不得身材那么好。听说你初中高中都是体育生吧？最后高考还转了行，不愧是学神哈哈！”这同事话可真多。

　　“不要命地死学罢了，蠢人的办法。别看我这样，为了在你面前不露怯，都不知道得熬多少夜才敢望你项背。”听声音就是个圆滑、不得罪人的社畜。

　　“这话说的，”同事哈哈大笑，“对了，你那是个什么案来着？我老婆好像都在新闻上看到了。关注度很高啊。你这回可惨了。”

　　“嗯。”主角声音很轻地说，“挺惨的。”

　　一直挡在文件上的手挪开了，露出了资料上的白纸黑字：
　　【受害人：白水】

　　画面一黑，马上又出现了一大片黄色。

　　褐黄的尘土、土黄的大路、灰黄的巴士、面黄肌瘦的乘客，还有摇摇晃晃的车上，穿着一身昂贵品牌运动服，一张脸白净英挺，就是表情难看，仿佛在捏着鼻子去《变形记》的易景山。

　　不，是年轻时候的池柏文。

　　这时候，一行大字标题打了出来，浓墨重彩的三个字，和这满是灰尘的乡下，格格不入。就像池柏文一样，和这个地方、这里的人，格格不入。

　　《水中月》。

　　水？月？什么也没有啊。

　　画面一转，是格格不入的城里孩子池柏文，冷着脸，被热情洋溢的外婆追着招待。

　　手工熬制的花生糖，放在缺了口的搪瓷盘里。崭新的、却是花花绿绿色儿的被褥，一丝不苟地放在铁架子床上。

　　池柏文始终不说话，还显得有点儿不耐烦。

　　在外婆问到“听你妈妈说，高二读完了，下学期就要上高三了，辛不辛苦？”的时候，池柏文看了一眼搪瓷杯——明显是院子里井眼里的水，底下还沉着点儿什么。

　　池柏文把杯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放，猛地站了起来，把外婆吓得不知所措。

　　池柏文也没管，只看了眼外头毒辣的太阳：“有游泳馆吗？”

　　外婆愣了一下：“好像是有个什么池子……没几个人去，镇上都去海里洗澡。”

　　“洗澡”这个词，让池柏文的眉头猛跳了一下。

　　他直接拿上包，高大的身躯体现出青年的伟岸，即使穿着少年人的运动T恤，也很难再用“孩子”这样的词来称呼他。

　　“我去游泳。”

　　外婆追着出来，站在院子门口，提高了声音喊了一句：“晚饭呢？”

　　池柏文只是往前走。

　　“回来吃晚饭！我给你杀鸡！”

　　他朝后挥了挥手，就把外婆的声音远远地扔到了后面。

　　直到走进那家老旧的游泳馆，把腿伸进冰凉的池水里，他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闷气。

　　闭上眼睛，就是回忆。是一些零碎的片段：比如在那个办公室，父亲暴怒地冲过来，重重地扇了他四五个巴掌。

　　比如母亲在旁边撕心裂肺地哭，却没有想过来护一护，只是那样，神经质地，把他用骨折换来的奖牌扔到地上，拼命地用脚踩。

　　还有那个人……一如既往的唯唯诺诺，苍白又瘦弱，躲在父母的背后默不作声，问久了，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是他，是池柏文逼我的。”

　　没有人的游泳池那样安静。

　　连救生员也没有。馆长不在。雇来的清洁工兼售票员耳背得厉害。出事了肯定也来不及救。

　　真有那一天，可能这家游泳馆就彻底关门大吉了。

　　池柏文很轻地嘲笑了一声。

　　他很低地垂着头，眼中，只看得见荡漾的池水、波光、深邃……仿佛能将他吞没，将所有的烦恼、痛苦，统统淹……

　　“噗——”

　　一个脑袋突然在他面前冒了出来。

　　！！！

　　这下可好，不用自己跳了，池柏文直接吓得掉进了池子，身体下意识地摆动起来，脑袋也钻出了水面。

　　……仿佛刚才幻想里的zi杀只是个笑话。

　　野孩子。

　　池柏文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有病的孩子。

　　池柏文被这小子惟妙惟肖地装“犯病”吓了个好歹，往后坐倒在地上的时候，已经说不出话了。

　　是。有病。神经病。

　　“对啦。”可这孩子……漂亮得厉害，有一双水做的眼睛。

　　在某个恍惚的时刻里，池柏文似乎分不清，身后池水的波光，和眼前的这双眼睛，到底有什么不同。

　　“我叫白水。你呢？”

　　画面停留在那个笑容上。

　　马上又回到了影片开头，偏蓝、白色的滤镜，让这一切都看起来现代而高级，和之前农村里的昏黄色调完全不同。

　　此时西装笔挺的池柏文，正戴着眼镜，在看电脑上的什么资料，手前摆着一本笔记本，似乎打算记录什么。

　　视频是一段采访，一个老迈到不可思议的老婆婆，对着镜头，用让人难以听懂的方言哭诉着什么。

　　那方言实在太难听懂，采访的记者也好，旁边的围观群众也好，听来听去，似乎也只听懂了一个词语。

　　这个词语，在他们的口里，在视频里反反复复，就像池柏文此时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在笔记本上，反复写下的：
　　“白水。”
　　“白水。”
　　“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