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圆》醋坛姑娘

29、满身风雨我从海上来

　　因为是自己的妈妈，尹湛当时并未和沈清解释什么。

　　真正释怀不了的是他自己。

　　沈清当时不知躲在哪里听的他和妈妈的对话。所以她听到的内容其实只有一半。

　　后半段是尹湛激烈反驳自己母亲的话，最后尹湛妈妈是哭着走出家门的。

　　这么多年母子俩中间总是隔着什么，不亲昵，不温暖。那口气一直瘀滞在尹湛的胸腔里，这次不知道遇到什么事情，让她这个坚强的儿子非要回到家，说出这几句话闹的大家不自在。

　　“哎，儿女果然是债啊”

　　“…………”

　　“妈，你把话说好听些。”

　　“什么叫她不自重，如果不是因为您儿子我。她自重的很。”

　　“我现在知道您的想法了，你们还是不要见面了。”

　　“其实有没有你的祝福不重要”

　　“是我们过一辈子”

　　“大不了，我放弃好了。反正没什么比她重要。”

　　混沌间。尹湛脑中盘旋这那天和自己母亲的话。他想着如果沈清听到最后，会不会就是另一种结果呢？

　　呵，原来错过这个词，让人遗憾的一直都是这个错字啊。

　　一步错步步错，就像他和沈清的爱情。

　　误会交织着遗憾，随着时间结成了痂。

　　看着丑陋，剥开会痛。

　　最痛的是他突然明白，他的沈清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二天，尹湛和没事人一样起床。

　　看着客厅里的二老，尤其是自己的母亲，眼眶浮肿一副哭相。

　　他疑惑的望着自己父亲。后者摇头数落的指了指他。

　　“所以，妈。怎么了？”尹湛问。

　　“妈妈知道，从当年一直到现在你都在和我耍脾气。过年不回家，过节不回家。好不容易休息宁可守着空屋子也不回来。因为沈清对不对。”沈妈妈鼻子有些塞，说话显得沉闷。

　　尹湛愣了愣，自觉醉酒后可能说错了话。

　　“没有，我这不是回来了”

　　“行了，孩子大了。男女朋友很正常”尹湛爸爸向着尹湛妈使眼色。

　　孩子多年未归，好不容易回家。可不能让这母子俩继续吵架。

　　“那时你还小，现在……你要觉得合适，就带家里来给爸妈看看。你这年纪也该结婚了，耽误人家姑娘也不好”尹湛妈缓和了语气。

　　尹湛看了看眼前的父母，仰头好一阵。突然像泄了气的球。

　　深吸了一口气，鼻音略重的说了句“可是，她不要我了”怕是还有别的情绪，他又转身回了卧室。

　　这次一整天没在出来。

　　每个家庭都有这样的矛盾，在孩子不该恋爱的年纪会反对。可真遇见这样执着的尹湛，就让人头疼。

　　孙璐最近忙的厉害，高三冲刺阶段孩子们学劲十足。她似乎也回到了往昔，加班加点的给孩子们抓知识点。

　　晚上十点她才从教学楼里出来。在正街上24小时营业的咖啡店里找到了沈清。

　　已然入夜，咖啡厅里冷冷清清，服务员都躲在暗处打盹。

　　沈清坐在二楼窗边。

　　“我都说了，周末上午去你那。要你等这么晚。”孙璐坐下疼惜的看着对面。

　　沈清微笑“反正也睡不着。”

　　“又失眠了？”

　　“嗯”

　　“为什么啊？前一段时间不是好了吗？”

　　“可能因为，我要和林师兄结婚了。”

　　“哎。孽缘。真是孽缘啊”

　　对于孙璐来讲，一见钟情很容易。但从一而终就挺难的，可沈清偏偏就是这个异类，多次表示自己这辈子想常伴青灯。孙璐急，沈妈急。却也不敢多说。

　　前几日听说沈清和林赫要结婚的消息，她是欣慰的。你看，爱情终于败给了陪伴。可好友憔悴的脸又让她心疼不已。

　　孙璐拉了拉沈清的手“不行，就别勉强自己了。趁着还没通知其他人，不如……”

　　沈清怎么会不知道那句不如后面是什么。只是走到这一步她也迷茫了。

　　“要么我就一辈子不嫁了，要嫁，除了林赫还有更好的选择吗？”沈清搅着杯里凉透的咖啡“被我辜负了又辜负的人”

　　“说这话我觉得挺土啊，但婚姻不是在愧疚中建立的啊”孙璐说。

　　“不知道，脑子很乱。不想想，就想着来看看你”

　　“我忙完这阵能有个长假，天天陪你”像是为了逗沈清孙璐挑眉“要不，我带你逃婚算了。反正我一时半会嫁不出去，咱俩浪迹天涯。”

　　听到逃婚沈清眼神闪了闪又瞬间暗淡。

　　她从小重诺又重情，怕是一辈子也不敢做这么疯狂的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林赫因着公司有事，第二天就飞回了上海。

　　只给沈清留了句“我先把事情忙完，就回来筹办婚礼”

　　如果林赫是一个渣男，这句话十有八九是跑路前的话。但可惜林赫不是，他说忙完回来，就一定忙完回来。

　　沈清只能认命，最近几天自己还会跑去婚纱会馆看婚纱。

　　明亮的镜子里，沈清长发微卷。冷色皮肤显得她的唇色格外红。一双眼盈盈艳潋乘着微澜。在外人眼里这位新娘很漂亮，除了眼里没什么喜色，一切近乎完美。

　　沈清拍了张照片，发给孙璐。

　　沈清：怎么样？

　　孙璐：完美。

　　沈清摇摇头，这是孙璐惯用的回答。

　　一会手机又震动，看一看是孙璐将沈清的照片，发到了她们曾经的“班花基地里”

　　陈园园秒回：不好看，来我这。我给你选。

　　沈清没回，因为她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城市了。

　　陈园园看着手机，等了半天未得到回复。

　　长按弹出转发键，左眉一挑。发给了尹湛，接着指尖捂唇“哎呦，手滑发错了”

　　对于她来说生活简直太平仄无聊了，倒不如折腾折腾尹湛，想着那张冷脸更冷的样子。她笑的更灿烂了。

　　尹湛正在自家健身，等他看到信息已经是一小时后。

　　他浑身汗湿，颈间挂着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打开了图片。

　　然后周身的动作都停止了。

　　一秒。

　　两秒。

　　尹湛眼睛盯着手机屏幕，如果这世上存在超能力这种东西，估计他的手机已经被他盯化了。

　　脑子直接支配着身体，做着收拾行李订机票的动作。

　　一直到他坐上飞往北京的航班，才发现自己的T恤好像穿反了。

　　沈清家他一直是知道的，恋爱时多次将她送回家。看着她一蹦一跳的背影，那时心就像被蜜填满。

　　在站在小区外，尹湛只觉得周身冰凉。

　　保安小哥第N次打量着门口包装严实的男人。说实在的要不是看着他浑身行头价值不斐的样子。他早拿着警棍出去赶他了。

　　一小时过去了，尹湛没动。

　　两小时过去了，尹湛还是没动。

　　最后保安小哥拿着登记本，勉强的向着尹湛走过去。

　　“哎，我看你也不像坏人。吱个声兄弟放你进去。找谁的？几单元？几门？”保安小哥一副我和你很熟的样子。

　　尹湛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看了看递过来的本子，清了清干涩的嗓子“我在外面等就好。谢谢”

　　小哥不依不饶“和女朋友吵架了吧？”上下打量了尹湛一圈凑近他“你在这装可怜不行。你得让她看见。兄弟放你进去，你去她家楼下站着。”

　　尹湛看着热心的小哥，木讷的点了点头。

　　糊里糊涂被放进了小区，尹湛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身份来见沈清。犹豫着慢吞吞的走着。

　　无巧不成书，沈清刚好下楼扔垃圾。她习惯将垃圾分类，正慢条斯理的将空瓶子扔在可回收的绿箱子里。

　　刚做好这样，沈清拍拍手抬头。逆光中她看见了尹湛。

　　阳光灼了沈清的眼，她不敢和阳光直视。其实那人的五官都是模糊的，但她就是能一眼认出来那是尹湛。

　　哎，该死的爱情。

　　沈清突然反应过来这是自家楼下，一会被自己妈妈发现就不好了。于是主动向小区广场走去。

　　不出所料尹湛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在沈清觉得已经走出够远时。抬起头发现走到了小区里一处人工湖。

　　天气微冷，连带着水都是死死的冷色。无波也无澜。

　　沈清回头和尹湛对望，一时间都不知说些什么。

　　直到尹湛走到沈清对面，将她侧面的头发顺到耳后。露出一个蛊惑人心的笑容“我来看看你”

　　沈清看向他“嗯，一切都很好”

　　“没有别的事情？或者是不是该给我张请柬？”尹湛抓着她的发梢说话时稍稍用力。

　　沈清蹙眉“哎。还没定日期。那时发给你”

　　“我带你走吧”尹湛牵起她的手神情认真。

　　沈清低头望着两人交握的手上，尹湛手指形状修长，白皙的皮肤下能看到青色的血管，显得格外好看。手腕上闪烁着的表带已然松垮着。

　　他瘦了，整个人都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