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鸟不至》星辰剑履

17、Chapter 16

　　“砰!”
　　脚下突然碰上一个软绵绵的阻碍物，林漠本就脚步虚浮，这么一碰整个人直接撞上了面前紫杉木，扑到在那个软绵绵的物体上。
　　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儿飘上来，满手都是粘稠的液体。
　　“咳咳咳咳咳……”
　　林漠感觉到身下是个人，骨架较为娇小，正撕心裂肺地咳嗽着，估计是旧伤未了又被他压了一下。他抱歉地想要直起身，却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软绵绵地不得劲，摸了摸一块青肿，大概是撞骨折了。
　　林漠只能无奈地撑着右手往旁边一滚，却又硌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长条状，上段又两个翅膀形凸起，迷雾之间似乎能看到隐隐约约的红光。
　　“……解颐？”林漠试着喊了一声，没有回应。能证明这个浑身血糊糊的人活着的似乎只有刚才那一串撕心裂肺的咳嗽了。
　　林漠右手打了个响指，一簇微弱的火苗燃起。那团红光似乎找到了同盟似的，一下子飘过来，与林漠的火苗连成一片。
　　借着这一段柔和带状光源，林漠终于迷迷蒙蒙地看清楚了那一身别具风格被血染红的黑色丧服。他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先探了探鼻息，确定人还活着，才着手大致检测了一下他的伤势。
　　顾解颐纯粹的靠着那一点巫力和凤凰权杖的保护才逃出死神的魔爪的。他的伤比林漠还重一些，林漠内伤也就轻微脑震荡和左手的骨折，其它的淤青破皮流血简直不值一提。而顾解颐外伤特别重，头朝下摔下来也不知道有没有磕到哪里，反正四肢都有轻微的骨折，身上多处被划伤——那些血应该都是被崖壁上的尖锐岩石划出来的。
　　林漠确信自己能苟到救援来临，可顾解颐他就不敢保证了，第一他失血过多，第二那脑后的伤是处隐患，第三，也是最不妙的，伤口未及时处理，有些已被感染，现在顾解颐的额头是一片滚烫。
　　在这夜晚温度负十摄氏度起步无下限的山区里，林漠不知道顾解颐还能撑多久。
　　他的脸被火光烤得有些红，却映衬着脖颈那一块的肌肤愈加苍白，对比惊心动魄。
　　“该死的……”林漠无声地骂了一句，脱下自己的大衣将他包在背上。暂时不能管什么骨骼错位之类的了，反正这里是不能呆下去。别说这见鬼的雾，闻渡那孙子肯定还活得好好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冒出来了。
　　大概是因为主人重伤，凤凰权杖有些蔫蔫的，火光飘忽地指向正南方向。
　　出于对神奇的巫族的信任，林漠就朝着正南方走。一路迷雾愈加浓郁，三两步就会撞上棵树，拌着根草，气温已经无限逼近零下二十度，感觉呼出一口气都要凝成冰，没过多久，林漠感觉自己额头也滚烫起来，背上昏睡的顾解颐越来越沉重，脚步如同灌了重铅，沉甸甸的。
　　不能倒下啊……
　　只要是学过那篇著名课文《挑山工》的都知道，这种时刻，一旦倒下，大概就再也起不来了。
　　林漠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很奇怪的状态，周身突然暖洋洋的，好像是三月暖阳照在脸上，温柔的微风穿过花枝拂过脸庞，眼前的一切都明媚起来。
　　是那种昏昏欲睡浑身乏力的感觉。
　　他猛然一惊，极力想要挣脱这种幻觉。
　　如果有人爬过那座著名的珠穆朗玛峰，到了最后一刻，大多会有这种感觉。毅力不足的人，大多倒在这一关，长眠于大雪山中，成为冰封路上一具路标。
　　那位国异副局楚度词前辈曾经跟林漠讲过这种情况，当时的林漠只当成鬼故事来听。他一向以为濒死的人都是痛苦的，例如被冻死的人，绝对不会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梦见祖母，而是会全身发痒，陷入疯狂。
　　没想到这次居然让他遇上了。
　　惊雷划过心中，林漠却无力挣脱。
　　“轰——”
　　突然一片丰盈的海蓝涌入他的精神世界，柔和的波涛坚定地击散那暖融融的光芒，一阵阵的冰冷袭来，冻得林漠一个哆嗦。
　　他猛地睁开眼，看见顾解颐努力地半睁着他那双异瞳，眼尾朱砂红痣周边隐隐泛出一圈青色。
　　作为一个异能者，林漠太明白这是什么——异能要耗尽了。
　　太过于虚弱的情况下过度使用异能，可能造成异能的失去，甚至像顾解颐这种的，眼睛会真的瞎掉。
　　“别看了!”林漠有些慌，伸手拂了拂他的眼皮。没拂上，但那盛大的光芒却消失了。
　　顾解颐垂着头，下巴搁在林漠肩上，似乎又要沉睡过去。
　　可林漠却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眼睛依然睁着，只是没有动用异能。也是，他遍身是伤，沉睡的时候还好，但一旦醒过来，又怎么睡得着呢？
　　林漠地心猛地揪痛了一下，抿了抿唇，继续背着顾解颐，一步一步向着紫杉林外走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好像过了一条界限，夜色蓦然明朗起来，抬眼往夜空，好像镶着玲珑钻石的墨色薄纱，星光灿烂，无拘无束，纯澈而来。
　　林漠知道他们已经暂时脱离了那诡异迷雾的束缚，拍了拍凤凰权杖，四处寻找了一圈，选定了一个相对干燥的山洞，将顾解颐安置好，然后扯下一层薄薄的布料，从外面挖来冰雪，将布料浸湿，贴到顾解颐额头上。
　　顾解颐哆嗦了一下，额头上的冰凉使得身上的疼痛感鲜明起来，却也镇压了头部断断续续的钝痛和烧灼感。
　　林漠在山洞里点燃火苗，暖黄色的火焰寂静地跳动着，阻断了寒夜的侵袭。连续的奔袭使他也有些犯困，可看看面色惨白惨白的顾解颐，林漠只能翻出掌上电脑，给自己找点事做。
　　“那个音频还没解开……”他嘀咕了一句，开始操作。
　　这实在不像是闻渡的风格。闻渡一向光明正大、该拉的仇恨绝不少拉，更不可能叠加双层音频还变音。
　　第一层音频解开了，是闻渡的声音，缓慢、却没有叠加精神系异能。
　　林漠皱起了眉。
　　第二层音频解开了，是一个女声。林漠被顾解颐的异瞳术震了好几次，音频里的异能对他早已失去了效果，不过林漠还是能听出来那里面浓重的空白断层力量。
　　也就是妙法惑术。
　　林漠悚然一惊。
　　难怪那位魔女说代蕖宁不对劲!
　　闻渡身边就一个女的，也就是代蕖宁，这个声音，不是代蕖宁又是谁!
　　她怎么会妙法惑术？？？
　　林漠正想问问顾解颐，却见顾解颐已转过头来，愣愣地听着那个不断重复播放的女声，眼神惊诧茫然。
　　“……这个人，我认识。”

　　山体崩裂的那一瞬间，辛非晚都有些懵了。她本是木系异能，活下来的几率比较大，奈何刚才对付食人花动用了她的本命翠雀，异能大大消耗，现在恐怕已经使不出来了。
　　“走啊，发什么呆!”
　　辛非晚不用回头看都知道那是周道枝，她厉声道：“不用你管!”
　　周道枝可不管她要不要她管，直接抓住她的肩膀往后一带。她是风水双系异能，就凭着召唤来的大风凌空跳下山崖，两人落在一棵紫杉木树冠上，尴尬地对视。
　　“……”辛非晚抓住树枝，想看看能不能再催生一下把自己送走。可惜了，动用本命力量的伤害实在太大了，她只能再次在心里祝贺明年的今天就是大魔头搞事狂闻毒的凌迟纪念日。
　　“你异能耗尽了？”周道枝看着她似乎有些恼怒，突然幽幽地问。
　　辛非晚冷淡地抬了抬眼皮，就要下树。她的眼睛生得很好看，虽然不如顾解颐那么精致，但十分标致秀丽，双眼皮如同割出来的一样，抬起来的时候凹陷深深的一道痕，将那黑白分明的瞳孔衬得更为晶亮动人。
　　周道枝心中软了一软，伸手拉住她，“你就这么讨厌我？”
　　辛非晚本来想甩开的，眼角余光却瞥到她的手腕，突然间就滞了一下。
　　那里有个很别致的刺青，底色为淡淡的乌青月牙，乌青上蜿蜒盛开两对素白的芍药花。没有一丝丝的野蛮匪气，很是文雅，有种珍而重之的感觉。
　　辛非晚感觉左肩微微发热了一下，没有说什么，只是将周道枝的手推开，利落地跳下树，然后慢慢地向丛林深处走去。
　　“你去哪儿？”周道枝喊道。
　　“找你的敌人、我的队友去。”辛非晚冷冷地回道。
　　周道枝犹豫了一下，也跳下树跟在她身后。辛非晚道：“你作为领导，不去找你的下属？”
　　“这不是在找吗？”周道枝抱着双臂，始终和她保持着五米的距离。辛非晚便没有再说什么，她是真的伤到了，步履缓慢，似乎在压抑着什么痛苦。
　　周道枝看得心疼，却也没有什么办法。她也不能让她停下脚步，也不能解除她的痛苦，只能跟随着她的脚步，越走越慢，越走越远。
　　很奇怪，明明众人都是一起掉落的，可走了很长时间还是没有看见半个国异局或是地下市场的成员。而且天色渐渐黑沉，紫杉林里突然间就弥漫起了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的大雾。
　　辛非晚脚步一顿，她恼怒尴尬地站在原地，因为前方只有模糊的一阵白，没有路，没有方向。
　　周道枝却很明白她就在自己的正前方，她轻轻地走过去，拉了拉辛非晚垂在身后的深蓝色羊绒围巾：“真的还生我的气啊？”
　　辛非晚猛地转过头来，迷雾中她又隐约看见了那个月牙芍药的古典刺青。
　　她愣愣地，想叹气又没有理由叹气，只能摸了摸左肩。
　　那里有一块跟那个乌青月牙一模一样的印记，只不过那是胎记，是木系异能者独特的标识。每一个木系异能者都有着独一无二的乌青胎记。
　　只是没想到，会被周道枝珍而重之地纹在手腕上，配上她最喜欢的素白芍药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