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鸟不至》星辰剑履

18、Chapter 17

　　“那我还真是感谢周主事的看重了。”辛非晚无不嘲讽地道，“我不就只是一个用来辟谣的工具人么？”
　　周道枝愣了一下，苦笑道：“看来你还在生气啊，是我错了。”
　　辛非晚抿紧了唇不说话，快步向前走。迷雾中她能感到周道枝紧紧地跟在她身后，甚至两人之间相隔的距离已接近一米，互相听得到急促的呼吸声和衣料摩擦发出的“刷刷”声。
　　这迷雾似乎有奇异的功效，让人脑子渐渐混沌。辛非晚感觉有点不好，对后面的周道枝道：“你走吧，别跟着我。”
　　周道枝依然语声轻缓柔和地哄道：“别生气了行不？”
　　辛非晚闭了闭眼，手指探进衣袖里那张被自己改良过的朱砂黄符，“哗啦!”
　　朱笔玄妙的纹样的迷雾中划过一道炫目至极的朱色长河，却如同烈日灼灼，血花喷溅。土黄色的柔软符纸在尖锐的力道下猛地绷紧，与空气摩擦间直直发出“啪”的一声，像无坚不摧的的利剑，炫目的光芒中那夹着符纸的苍白指尖显得格外冷静自持。
　　朱砂如烟花般在半空中爆开，四溅的红色碎屑划破了迷雾。周道枝似乎没料到辛非晚会向自己出手，水系异能却会自动保护主人，一道流光溢彩的玻璃水屏“轰”地一下在她面前竖起，又被朱砂炸得粉身碎骨，连这一片的迷雾都被这样的大阵仗炸得退居三尺，只剩下一小绺缠绕在辛非晚低垂的眼睫上，让人看不清她黑白分明双眸中的想法。
　　“非晚……”
　　“不要跟着我。”辛非晚打断她的话，一字一句地道，“我把话说清楚了。我不生气，因为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而你也不值得我生气，我们两个从头到尾就只有利用和欺骗。我还是很不明白你为什么还会追着我跑，反正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们的立场是相对的，我隶属国家异能局，隶属神州；而你，是地下市场的掌权人，违抗国家法律的人。我们不可能的，滚吧。”
　　她的话很伤人，如周道枝这般在黑暗中摸爬打滚数十年的心如铁石之辈也不禁难受了一下。
　　辛非晚也不再跟她磨磨唧唧地废话，转身而去，连脚步都是静悄悄的无声无息，却异常地慌乱。身影很快埋没在重重迷雾间，看不见了。
　　为什么，九年前那双黑白分明尚且温暖天真的双眼，如今却变成了深深跨越不去的鸿沟。
　　她心中最美的芍药花啊，是最孱弱的苍白，一弯乌青的月牙，却再也不愿勾起星辉。
　　真的是立场不同所造成的吗？
　　她是正，她是邪，正邪两道分道扬镳，她们的相交已是奇迹，已是悲剧。
　　真的是这样……吗？
　　周道枝眼前又恢复了一片灰白憧憧，那抹明丽的深蓝与苍白，似乎离她远去了。
　　她静默了一会儿，那双萧索的凤目无端地抬起，略微带着些烟晶灰的瞳孔望向隐没在迷雾中的高大紫杉木。
　　“叮叮当当!”
　　数声风刃撞击在树干上，紫杉浓烈的香气猛地爆裂出一大片，席卷了方圆三里的树林。
　　已经走出一段的辛非晚倏然抬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犹豫了一下，终是追寻着香气的发源地而去。
　　“什么人!”周道枝倒不是真要引辛非晚回来，而是那紫杉木后头的的确确有人。
　　风声呼啸间只余枝叶摇摆，周道枝闭了闭眼睛，手向身后探去，经过腰间时自然而然顺势拨出一把脱鞘匕首，刀尖狠狠地迎风一扎——
　　“哧!”
　　来人的武力值似乎不高，周道枝这一刀直直刺入皮肉，一蓬血花涌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紫杉林里的迷雾似乎随着这一刀淡了几分。
　　周道枝另一手圈着风刃，划了个巨大的弧度，直直往那人身上劈去。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回头，两臂伸展回旋到了身体的柔韧度极限。
　　“铛!”
　　风刃砍在一层薄薄的软甲上，蹭出细微的火花。那人似乎有些慌了，声音哑哑地喊了句：“住手!”
　　奔走而回的辛非晚在一瞬间滞住，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飞身扑来，手中猛地甩出几支小小的暗箭，朝着周道枝背后那个年轻的女子飞奔而去。
　　“妙法惑术……你是什么人!”
　　迷雾中精钢暗箭冷冷的光反射照映出那张娟秀古典的脸庞，正是那位不太对劲的代蕖宁小姐。
　　只不过，她的双眼并非照片上的纯黑，而是与顾解颐一模一样的深深海蓝。
　　辛非晚可以感受到代蕖宁的异瞳术比之顾解颐要差一点，但即使再差再弱的异瞳术也不是她能抵挡得住的。她一瞬间恍惚，“砰”地一下半跪在地上，张口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血痕星星点点地落在草尖上，斑驳得触目惊心。
　　抬眼看见这一幕的周道枝瞬间爆发出无限潜能，直接挣脱了妙法惑术的控制，眼中怒火闪烁，回身抓住欲躲闪的代蕖宁，将她“呼”地一转。
　　“叮叮当当——”
　　暗箭又打在铁甲上，代蕖宁表情十分恼怒。辛非晚尽了全力才断断续续地提醒道：“……别……别看……她……她的……眼……睛……”说完又是一口触目惊心的黑血。
　　周道枝自然也感受到了那双眼摄人心魄的光芒，干脆闭上眼睛，将代蕖宁往树上狠狠掼去。
　　“砰!”
　　整棵紫杉木自树心“啪嚓啪嚓”地裂开，繁茂的树冠轰然落地，溅起一番尘土。代蕖宁咳嗽了几声，眼中幽幽蓝芒流转。
　　下一秒土地松动，呆呆的蔡屿凭空从地下冒了出来，手持一把弯刀，刀尖对着周道枝的背心狠狠扎去。
　　周道枝看也不看，一个回旋踢踹在蔡屿膝盖处，接着顺势回肘，手肘上护关节的精钢片与弯刀撞在一起，她恐怖的力道生生将弯刀撞得卷了刃。
　　即使蔡屿是元老级别的人物，却还是远远拼不过主事人周道枝，不然地下市场的主事早就换人了。
　　周道枝继续一个勾脚将蔡屿踢翻，回手一把将他揪起来，这才看清他的脸：“……蔡屿？？!”
　　“刷——”
　　那落地的树冠间猛然跃出一道极长的冷冷流光，气势万钧地朝着周道枝而来。
　　周道枝这次倒是一眼就看见了来人的脸，不出她所料，闻渡。她干脆利落地将蔡屿扔了出去，闻渡却好像没有要停的样子，刀刃眼看着就要穿胸而过，血溅当场。
　　周道枝再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废了。
　　她轻巧地拉回蔡屿，脚步一飘一转，竟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身体向着代蕖宁的方向倾斜，手中悄无声息地掠出一尺长的风鞭，轻轻地缠上了代蕖宁，然后缓缓收紧，猛地一扬——
　　“啊啊啊啊啊——”
　　代蕖宁没想到她辛辛苦苦引来的战火会引到自己身上。她狼狈地仰着头，遏止住了闻渡的攻击。
　　周道枝完美地将三方势力都压下，一把又将代蕖宁掼到另一棵紫杉木上，让她背对着自己，阴森森地道：“精神系异能玩得不错啊小妹妹，据我所知，这种精神系异能要解除的最好办法，就是把施术者杀掉。”
　　代蕖宁的咽喉被她收紧的手指绞紧，面色因不能呼吸变得青紫，喉咙里发出“咯咯”之声，颤抖不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等等。”
　　迷雾里匆匆走来三个人，出声的是伏在林漠背上的顾解颐。
　　——身上带着急救物资的魏琢幸运地找到了林漠和顾解颐，三人休整了一番后，又转折回到迷雾里寻找始作俑者代蕖宁。
　　“你杀不了那个真正的她的。”顾解颐有些遗憾地道，“你杀的是这个被附体的女孩子。藏鸦，你可真是死守规矩啊。”
　　周道枝略略松开了力度，代蕖宁——或者说暂时夺舍的宫藏鸦得以逃脱升天，脸色涨红，拼命地咳嗽着。
　　“不过也没事，就算你本人来了又算什么，宫然也太高估她的女儿了。”顾解颐冷冷地道，忽然看见宫藏鸦那双海蓝色异瞳，面色剧变，疾言厉色地道，“你的眼睛……宫然把爷爷的眼睛换给你了？？!”
　　他的声音太过严厉震怒，林漠感觉他胸膛起伏得厉害，连忙拍了拍他的后背。
　　“呼——”宫藏鸦终于缓过一口气来，抬起双眼，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怨毒，“是，拜你所赐。”
　　“我？”顾解颐怒极，尖刻地道，“你是说我擅自出逃？难道我就该乖乖地做那待宰的羊羔，任你们风魑部驱使？而且我早就提醒过你，你留在安禅山是没有好下场的。不就是贪恋富贵荣华不舍得离开反而遭了殃吗？”
　　宫藏鸦闭口不言。
　　顾解颐连珠炮似的痛骂道：“我爷爷已经被你们囚禁了几十年!你们就不能让他入土为安？!还非要把他的眼睛挖下来，让他的灵魂也不得安歇？”
　　“还是拜你所赐，”宫藏鸦冷笑道，“巫圣之位空缺，他的眼睛总会被挖掉。”
　　“荒唐。”顾解颐冷冷地道，“我看你们就没认清过事实——巫圣是巫族的首领，但凤凰权杖和异瞳术却独属于顾家继承人，不属于巫圣。每一个巫族人都有资格去竞争巫圣之位，但不在顾家族谱上的人没资格拥有异瞳。”
　　顾解颐跟人吵架其实很有一套——大多时候他奉行以和为贵，但真正被激怒后，却字字诛心，条理清晰。巫族一向以血脉为重，“顾”这个字即是最高贵的存在。宫藏鸦被顾解颐的话噎住，面上泛出愤怒的红晕。
　　她尖声道：“事实是大多数人都赞同的事情，你说的又算个什么东西？全巫族人都知道异瞳和凤凰权杖是巫圣所持，而你一个出逃的罪人不配拥有巫圣之位。我父亲说了，如果你不想回族，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交出凤凰权杖，自剜双目，离开东北，就不再计较了。”
　　顾解颐微微笑了起来，语声冰冷：“——自不量力，想都别想。”
　　“不知道你是否听过这样一个传说:当年风魑部首领惹怒了我曾祖爷爷，曾祖爷爷大怒之下将凤凰权杖掷进凤来崖壁，风魑部派人拔了三天才取出来。凤凰权杖出山崖的那一刻，整座凤来崖壁全部坍塌、灰飞烟灭了。怎么，藏鸦你也想试试这凤凰权杖的威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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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端午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