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木在北》矜枝

51、大学毕业

　　白乐可收到报送通知是在意料之中，接下来就是推免的面试笔试，等把材料上交完基本上大学四年就告一段落了，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做一些工作准备毕业论文；沈沐北一如往日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偶尔会回学校接白乐可或者去院系里上一两节课。
　　毕业答辩结束后，学校紧锣密鼓准备起毕业典礼，大学的毕业典礼远比初高中的正式的多，十几年的求学生涯大部分人止于此，带着美好的回忆，带着些许的遗憾，踏上了和会这个大熔炉，等待着他们的不单单有求职的迷茫，也有生活的悲欢离合。
　　等几个人拍够了毕业照片，在偌大的学院里回忆够了青春年少时已经接近七点了，一行十几人穿过大道经过逸夫楼时一群人围在楼下指指点点，安苏欣出于好奇往里面瞅了一眼，什么也没有，中间还扯了些绳子，“没东西啊。”
　　“看群里。”白乐乐掏出手机，几个群里早就炸开了锅，半个小时前有两人从逸夫楼九楼跳下去了，当时不少毕业生在楼下拍毕业照，“扑通”两声挨得很近，当时楼下的人就吓傻了，地面上一摊血迹，有一个的脑浆都出来了。楼下的保安赶紧报了警，警察来了把尸体运走，可是现在俩人生死不明，案发现场就被这样临时圈起来了。
　　白乐可顿时没了去狂欢的兴致，群里和学校的论坛上各种猜测都有，有说是一对男女情侣殉情的，也有说是同性恋自杀，还有其他种种猜测。
　　在网络信息时代，这种事件传播的速度是田园时代无法想象的，过了一个多小时，身在异国他乡的白女士就来了电话，白乐可简单的解释了两句，白女士又特意嘱咐女儿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不高兴的及时和父母说，再不然就做一次心理咨询，又热心的提供了几位做心理咨询的朋友的联系方式。
　　“妈妈，”白乐可打断电话那头越说越离谱的猜测，“你放心了，一想到咱们家还有遗产要分配，我就想长命百岁。”
　　白女士最近关注校园学生自杀，老是怕白乐可有什么想不开做什么极端行为。这次他们学校毕业季又恰逢这种意外，白女士更是忧心不已。
　　“妈，你放心吧，我哥更不可能的，他可是乐家的\'嫡长孙\',更舍不得死，蹭破点皮就担心自己破伤风的人哪会想不开。”前一段时间白乐可醉心追剧，乐以白几次拽着她出去旅行，均被她拒绝了，还阴阳怪气的添一句“xx嫡长子出生了要夺皇位了，和你出去你家有皇位吗”，语气轻蔑，态度傲慢；白乐可追剧完了后想起哥哥的邀请，主动又提起，被一句“我是乐家嫡长子，身份尊贵，不能随意抛头露面”怼的气不打一处来。
　　第二天，自杀的两人确认身份，有一个是B大的学生，另一个则是一名社会人士。
　　社会你安姐【这个女生是历史系的，我认识。】
　　百事可乐【真的假的？】
　　白白不很白【你忘了，咱们一起比赛过的。】
　　白乐乐发了一串的语音，白乐可一个个点开，白乐乐这么一说她也有印象。
　　百事可乐【她成绩那么好，看着也不像是抑郁之类的啊？】
　　可可很可以【据说她想继续读书，她家里逼着她结婚。】
　　社会你安姐【这女生有男朋友，就那次陪她参加活动那个男的。】
　　可可很可以【早吹了，有传言和她一起自杀的社会人士是她的现任，家境不好……】
　　白白不很白【不可思议，21世纪了还有包办婚姻，封建主义亡我之心不死。】
　　可可很可以【这只是一种说法，还有人说她和老师谈恋爱，插足人家家庭……】
　　社会你安姐【卧槽？这么劲爆？】
　　百事可乐【啊？真的假的？】
　　可可很可以【江湖传说，不可信。论坛上都炸开锅了。】
　　白白不很白【而且有很多言论是在讨论女生的无道德。】
　　百事可乐【猜测？还是确有其事啊？】
　　社会你安姐【造谣加想象也不少，说的活灵活现的，好像本人似的……】
　　可可很可以【唉，生命诚可贵。】
　　……
　　白乐可关了手机，抬起手轻轻摆弄着沈沐北的衣角，葡萄粒般的眼睛巴巴的望着他，“你说这些传言是不是真的啊？为甚年纪轻轻要自杀？”生命那么珍贵，有些人只希望多活一刻，为了多活可以选择苟且偷生，有些人在生命最灿烂的时候选择终结。
　　沈沐北揉了揉泛酸的手肘，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每一个人有自己的想法见识，甲之砒霜乙之蜜糖，有些问题有标准答案，有些没有准确答案，还有一些没有答案，白乐可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别乱想了，想这个不如想想过几天咱们回家的事。”
　　白乐可逃避多日的问题又被原封不动地踢回来了，白乐可捂脸，“不想回，你自己回呗。”
　　“丑媳妇也要见公婆的，”他掰开她的手，“而且我外公打电话问了好几次了，你确定要反驳老人家的意思？”
　　“那你阿海没去见过我外公外婆呢？”白乐可就着他的话反驳，“是不是？”这下没什么好说的了吧。
　　“行啊，”沈沐北不假思索，“我帅，我不怕见人。”
　　“你一点不信疼我被你家里人刁难怎么办？”无计可施的白乐可高举白莲花人设死不撒手。
　　沈沐北摆弄着魔方的手一顿，见她可怜巴巴的小表情，还是有些许的心疼。
　　沈沐北的心疼估计不怎么值钱，至少在回家见长辈上就是不松口，嘴上一套套的说的好听，就是她一过耳就是华而不实的哄骗。
　　白乐可一句话，沈沐北十句话在那里等着，确实是是没什么好的拒绝理由了，白乐可硬着头皮答应回去。
　　到他外祖家的时候已经中午了，南方夏日的中午像是热油浇在皮肤上，日头大的眼睛睁不开，穿得短袖短裤皮肤会被晒下一层，穿着长袖长裤则被憋得要褪一层皮，白乐可形象的将度夏比作“历劫”，每一次夏日后大多的人不会脱胎换骨，也会重新思考一下对待夏天的态度，等到冬日的时候，又期盼惜夏日的到来，这种痛并快乐的复杂心情无法用一两句话来概括。
　　林家建在鹿山山脚下，依山傍水，不需风水先生看，就白乐可一个风水界的小白一打眼也知道这是风水宝地。
　　车子在缓慢前进着，路上行人不多，非富即贵，白乐可几次想问这里的建筑有没有是违建的建筑物又碍于沈沐北的面子没问出口。
　　白乐可自拐进这镇子便一脸焦虑，沈沐北只以为她不想见外祖家的亲戚，商量要是她实在不愿意的话就回去，有机会再过来；白乐可一脸凝重，还是把心里的疑问说出口，又紧接着普及了一下遵守法律法规的重要性，她不想自己还没结婚，就要去牢里看望男友了，而且坐牢也是要花钱的。
　　“这是十几口人的土地，林家又永久使用权，”沈沐北淡淡地解释，至于使用权怎么取得的，人所共知人人又把它当成秘密；秘密是值得窥探的，不是去解述的，“放心，我会努力让自己有出息的同时尽量与牢狱生活脱离关系。”
　　白乐可被他的话一噎，面对未知的一切，白乐可和他聊天纯粹是为了缓解自己的心理上的别扭，被他这么一堵，紧张感倒是少了。
　　进林家大门的时候，白乐可终于明白了沈沐北的父母为何过不下去了，林家古色古香的院子就算是不懂的人也知道是书香世家，至于沈家，用沈沐北的话就是“几代的暴发户”，沈爸是人间的纨绔子弟，林妈则是高不可攀的白衣仙子。
　　家里人到得很全，他们穿过长廊进了院子，乌央乌央的人头攒动，白乐可的手指尖发凉，这是全家几代聚集到了一起。
　　进了门，家里的阿姨接过沈沐北手里的礼物，他们是最后才到的，林女士起来引着白乐可说话，沈沐北则在空位上坐了下来。
　　过了没一会儿，阿姨就招呼吃饭，白乐可这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就等他们俩了，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尴尬，没有直接开席。
　　沈沐北在家里是年轻一辈的，上面长辈不少，只不过今日他们俩是主角，老爷子特意在右手边留了两个位子。
　　林奶奶是一个顶和气的，交谈没多久，就笑眯眯地说起他读书时的旧事，又说白老爷子在读书时就是大才子，不少姑娘芳心暗许，还演话剧，男扮女装上台，又说了许多他们那时的趣事；白乐可以前未听外公讲过这些，听起来也是新奇极了。
　　白乐可在日常里算是开朗，可这家里二三十口人在，她也就时不时地笑笑，点头称是；少说少错。
　　沈沐北不在意这些，像俩人在家时照顾着白乐可，“多吃些。”
　　这么细致入微地照顾发生在沈沐北身上还是第一次，家里几个弟弟妹妹一脸好奇地看着俩人互动，就连几个长辈也有意无意地把视线移向俩人。沈沐北在家基本上是自己吃自己的，谨遵“食不言寝不语”，小女朋友白白嫩嫩的一团，看着就讨人喜欢。
　　倒也是奇了，俩人如何就看对了眼，缘分这件事还真是没法说，林女士过去常担心儿子这辈子也不会带小姑娘回家了。
　　纵使白乐可想假装没感受到，可一道比一道炽热的目光烫的她坐立不安，面上还是要大方得体。脸上控制不住的起了红云，筷子也慢了下来。
　　沈沐北清楚这是小姑娘害羞了，
　　他变态地想着，害羞了才像小媳妇，还是待嫁的美娇娘，他的……
　　一顿饭下来，白乐可吃的无味，家里一群人却吃了一大袋的狗粮。
　　晚上，也就在老宅里住下了。
　　沈沐北几个人随着老爷子去了二楼，白乐可则被一群七大姑八大姨还有弟弟妹妹围了起来。
　　白乐可不认得他们，不过她能感受到他们的善意……还有掩饰不住的好奇探究。这会儿她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倒是舒服多了。
　　“小嫂子，你真是我哥的女朋友啊，”沈沐北嘴里的便宜弟弟问道，他哥就是长得人模人样的，别的还有啥好的，尤其是性格，哼，他哥居然还能找到一个漂亮可爱的女朋友？果然对象很可能是月老批发的。
　　弟弟越想也觉得自己是对的，抱着拯救世界牺牲老哥的心理，说道：“小嫂子，我哥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你才不得已和他在一起的，你不能像恶势力低头啊，”家里有钱三观还正，他就是当代的三好青年。
　　白乐可眼睛笑的弯弯的，带着星星点点的水痕。
　　“哪里有，我们是高中同学啊。”
　　弟弟也很会抓重点，“我就说，未成年吧，我哥果然……”他一脸的痛心疾首，煞有其事地捧着心脏。
　　“姐姐，”弟弟很快换了称呼，“虽然哦比你小很多，可是我也很喜欢你的，要不你甩了我哥等等我吧。”
　　兄弟俩的性格当真南辕北辙，白乐可不得不感叹，“你哥揍你怎么办？”毕竟沈沐北一直不怎么想搭理这个弟弟，以及……一群弟弟妹妹。
　　弟弟一脸不可思议，漂亮姐姐知道他哥又暴力又不正干，还不变心，喜欢自己。呜呜呜，太伤害他了。
　　为甚么又坏又黑心的哥哥还可以找到这么好的女朋友？
　　他再也不相信多做好事就可以被善待了，亏他昨天捡了一块钱还巴巴的给了老师呢。
　　姐姐脾气真好，哎，姐姐上辈子炸了地球这辈子才摊上了他哥，他试图游说，“姐姐，明明我更年轻啊……”
　　沈沐北和几个舅舅跟着外公去了楼上，老爷子年轻的时候精于茶道，到了老年了，反而迷上了各式各样的酒水，彼时老背着老太太在书房里开了一瓶珍藏许久的酒，一人倒了一杯。
　　“外公，这是二舅公带回来？”沈沐北记得老爷子宝贝得很，以前他连碰一下也不舍得。
　　老爷子不回答，反而问：“决定了？”
　　沈沐北一改倚在桌上慵懒的模样，站直后一口饮下杯里的液体，“就是她了。”
　　老爷子背挺直，“她家关系太复杂。”
　　家里有从政的，有从商的，还有做学术的，白家本身就是学术圈有名的，再加上乐家兄弟俩，和他们扯上关系，只会前已发动全身，女儿第一段失败的婚姻不得不警惕，沈沐北什么也不缺，更不用联姻，找个家世简单清白的女性才是最佳选择。
　　沈沐北早就预料到这点了，他不慌不忙，“我们是相爱的，自愿结合。”和他爸妈不一样。
　　“就非如此不可了？”老爷子显然也不是那么容易松口的。这事关外孙一辈子，错了第一次，再错第二次，他就真的对不起女儿了。
　　“是，非如此不可。”
　　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儿，长声叹了口气，疲倦写在脸上，“年纪大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沈沐北起身跟在后面出了书房，走下楼梯，就见小姑娘被围了一圈。
　　便宜弟弟坐的近近的，脸上还带着猥琐又流氓的笑容，嘴里叭叭地说着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姐姐”，生怕别人以为他是哑巴。
　　弟弟和他相处不多，一见面表现得像是亲兄弟似的，他不顺眼极了，“说什么呢？”
　　沈沐北的话像是从冰箱里取出来的冷水，一下子浇灭了弟弟燃烧的热情，蔫蔫地冒着可怜巴巴的细烟。
　　“啊，哥。我没说什么，夸嫂子好看啊。”称呼变得也快，前一刻的兴致高昂也被打压的毫无影踪了
　　逃跑的路上，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又从楼梯上“蹬蹬”跑到沈沐北面前，他还小，只到沈沐北的肩头，可以点了点脚，“哥，人家可是你的亲亲的弟弟呢。”
　　陈也嘴角泛着冷笑，指骨咯咯作响，“有屁赶紧放。”在这里巴拉巴拉恶心谁？
　　“哥哥，我早恋你会给我支持吗？”还捻了捻手指，物质支持什么的最好了。
　　“不会，”沈沐北脸上笑容加深，“我只会打得你求死不得。”
　　“满意吗？”沈沐北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收紧了五指。
　　就知道他哥是个变态……
　　在沈沐北动手暴揍他之前，弟弟识相地脚底抹油溜了，他还不想试试哥哥的拳头。
　　白乐可上前牵着他的手，“他很怕你啊？”也很崇拜这个哥哥，说了很久，虽然小朋友一直在抱怨哥哥，可是还带着小小的期盼和流露出来的骄傲。
　　沈沐北“啊”了一声，歪着脑袋思考片刻吐出了一句答案，“大概是我比较有威严感。”
　　白乐可不信他的鬼话，她可记得他高中的时候很能打啊，“你的拳头更结实。”
　　“这是自然。”

　　直到半个月后，学校跳楼事件才被公之于众，女生不堪父母要把她嫁给当地的暴发户换给弟弟的买房钱，和男朋友相约自杀了，视频里的中年妇女还在谩骂女儿不孝顺，对弟弟不好，连为弟弟买房牺牲也不愿意， 白乐可关了视频，心累地仰躺在床上，群里、论坛上也在热烈的讨论，她纸条一条地刷过，有在互相指责的、有在谴责网络暴力甚至连被害人也不放过、有嘲笑造谣者的、还有指名道姓骂人的、有些评论也很客观，很就被偏激的言论刷的找不到踪迹了，混乱在继续，没有人是在真的关心逝去的生命，大家乐忠于指责和八卦的热情似乎更强烈些……
　　白乐可不难过是骗人的，她脑子里嗡嗡地想，心里搅成了糨糊，带了些求助的目光看向沈沐北，沈沐北将她的头护在自己的胸前，似是安抚，又像是揭开血淋淋的真相，逼得她不得不正视，“人心叵测，世事难料。”
　　是啊，以前在宿舍会带着玩笑的意味调笑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即使这样说，依旧只是单纯的调笑感慨，不含有丝毫的恶与血腥。
　　人心叵测，心口难一又在一词中缠绵不休，它大概也不知道自己的罪与恶吧。是人性的鄙劣为它加了褒贬义。
　　白乐可的情绪不佳，夕阳下火烈的彩云下一行行飞鸟，杨树的叶子像是烤熟的菠萝干，大夏天焦黄焦黄的，风也不知所踪。
　　白乐可想起几日前的传闻，赤裸裸的真相面前，倒戈去指责的有多少，也没几人会去统计了吧。
　　白乐可缓缓开口，“会不会还有反转？”
　　“或许有或者没有，”沈沐北抚摸着她的背，轻轻的拍动着缓解她的情绪，“这是公安机关的工作了。”
　　白乐可摁在他怀里狠狠地磨了磨，又微微抬头，窗外的天已经暗了下来，麻雀叽叽喳喳地在枝头蹦跶着，在黑暗中一样有生命在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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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慕白夫妇大学毕业，当然还要恭喜枝枝大学毕业了，大学里收获多于遗憾，不辜负就是最好的青春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