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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我的梦 ...

  •   罗宁市。

      这天陆池刚刚拿到打工赚的薪水,回到家就收到了电影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这本来是令人开心的一天。

      陆向明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客厅沙发上传来:“我说过,你和我要一直呆在罗宁,陪着阿兰。”
      陆池闻言转过身一脸防备地盯着自己的父亲。

      这个中年男人的脸上能看到岁月留下的痕迹,身材微微发福,但看起来儒雅稳重、文质彬彬。
      “阿兰死,都是因为你和我,谁都别想过的好。”陆向明拍着陆池的肩,眼神阴鸷,声音阴沉。

      这样的话,陆池听了十八年了。
      他看着客厅沙发上方的结婚照,不屑地笑了一声。

      结婚照中笑得很美丽的女子就是陆向明口中的阿兰,也是陆池从未见过面的妈妈。
      陆池从小就知道,他的妈妈在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

      他想象过,这个陆向明爱惨了的女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她应该温柔似水,头发像瀑布一样垂落,时常穿着淡雅的连衣裙,没事的时候就捧着一本书看,全身上下都体现着“端庄”二字。

      如果阿兰还活着,她也会在学校门口等陆池放学,牵着陆池的手,慢慢走回家,问陆池今天和小朋友们一起玩了什么,回家想吃什么菜......

      可是没有如果。

      墙上钟表的指针滴答滴答地走着,这对父子就在那张照片前对峙着。

      陆池厌烦地拿开陆向明放在自己肩上的手,闭上眼绝望地呼了口气:“既然你这么想,你怎么不陪她一起去死?”
      那张文质彬彬的脸上顿时变得极为狰狞:“因为犯错的人都要留在这个世上赎罪。”

      童年时光,陆池印象最深的那些时刻,都充满了痛苦、挣扎和泪水。

      陆向明打他基本上没有理由,陆池只是他发泄的工具。他会用装修用的水管狠狠地抽打陆池的身子,陆池跑,陆向明就抓住他用手背打陆池的耳光,边打边说着“都是你让你妈妈死了”类似的话语。

      小时候陆池常常不敢回家,去陈嘉阳家里躲着。陆池把身上的青淤给陈嘉阳和父母看,他们一开始还会好心地找陆向明想讨个说法,陆向明一脸温柔地打招呼,说是自己不小心,思妻心切,没控制住情绪,领着陆池回家。

      可是这样的事后来又会继续上演,陈嘉阳父母也不太好多管别人家事,只能作为邻居对陆池稍微好一点。

      陆向明逢人就说说陆池是克星,克死了他的阿兰。周围人见陆池亲生父亲都这么说了,渐渐地,大家都这么叫他。同龄的小孩不懂明辨是非,除了陈嘉阳,其他人都不和陆池玩。

      后来长大了一点,周围人明白什么“克星”的说法根本没有科学依据,但也别扭地不愿意和陆池成为朋友,所以陆池从小到大就只有陈嘉阳这一个朋友。

      陆向明对着十八岁的陆池挑衅道:“别以为我现在不敢揍你。”

      陆池这时候的个子已经比陆向明高出一点了,两个人真打起来,陆池明显更占优势。
      但陆池不想理这个神经病,也不想也成为一个嗜好打人的疯子,转身回自己房间收拾东西,拿着一直攒的钱,离开这个畸形的家,打算随便找个地方散心。

      他原本想约陈嘉阳一起,可是陈嘉阳的父母带着他去欧洲旅游了,陆池拎着包去火车站买票,随便选了一个顺眼的城镇名,坐上了罗宁去往康镇的火车。

      ......
      收回思绪,陆池正坐在罗宁市第一人民医院的病房内。

      旁边的病床上躺着陆向明,陆向明比一年前瘦了很多,说话也没什么力气。他在一年前被查出胃癌晚期,一直在住院。医生说目前已经是化疗的第二个疗程了,胃部也被切除了三分之二。

      “最近怎么样?”陆向明颤颤地问道。
      陆池垂着眸,十指交叉,淡淡地应了一声:“就那样。”

      陆向明继续说道:“我们只有活的越糟,阿兰才会开心。”

      陆池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想再和陆向明说些什么,简单地交待医生陆向明那边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和他联系后,坐了一会就离开医院。

      不是没有波动,陆池觉得陆向明就是个因为遭受丧妻之痛而疯了的神经病,他早就习惯了,内心根本不想和这个血缘上的父亲有什么牵扯,这次回来只是听医生说,陆向明情况不是很乐观,很想见他。

      陆池怀着一丝希冀,以为人经历了一些生死后,会看开一些人和事。
      现实告诉他并没有,陆向明只是为了临死前提醒他,他这样的人就不配得到幸福。

      多么荒谬。
      陆向明这个偏执的疯子,时时刻刻都想拉着他的儿子不得好死。

      走出医院,陆池狠狠地抹了把脸。

      医院门口人算不上多,但大部分都一脸愁容。陆池自嘲地笑了笑,来医院的都是生病的人或者家属,当然笑不出来。

      陈嘉阳见陆池从医院出来,按了声喇叭。
      陆池听到后,小跑坐上副驾驶。

      陈嘉阳打量了一眼陆池,戏谑道:“你说你还是个艺人呢,还把黑粉的话放心里。”
      “陆向明的话,你就当放屁就行。”陈嘉阳边开车边安慰。

      陆池淡淡地“嗯”了一声,没再言语。

      陈嘉阳和陆池能成为好朋友,全靠认识的久。陈嘉阳性格外向跳脱,不拘小节,偏偏遇到陆池这种本身很清冷的邻居,小时候没人玩只好找陆池,这么多年竟然也能相处的不错。

      陈嘉阳就看不得陆池憋着事儿不说的别扭样子,车子掉了个方向:“走,和哥们去家里喝一杯。我爸妈今天都不在家,把我爸私藏的好酒偷偷喝了!”

      陆池掀起眼皮,不是很感兴趣,拒绝道:“我和左虹说晚上回去吃晚饭的。”

      陈嘉阳语气不太正经:“你让你司机老张来接你不就行了,你晚点回去,左虹妹妹又不会跑。”
      说着心里默默感叹,他这么多年能让陆池变地稍微有那么一点吊儿郎当,却没让陆池变得和他一样花天酒地,陆池怎么就和陆向明那个混蛋一样是个痴情种呢?

      ......
      一个小时后,陈嘉阳家里的沙发上,躺着两个醉鬼。

      陆池喝多了之后确实话也变多了。

      “以前不信他的话,虽然现在也不信,但是我却突然觉得,我可能真的只能活的越来越糟。”陆池说这些的时候,是无比认真的语气。

      “陈嘉阳,我发现我和他很像。”陆池抓着陈嘉阳的胳膊绝望地说道。
      “怎么办......”陆池就这样不停重复着,他真的找不到答案。

      他不得不承认,他身上有陆向明的影子。

      他偏执地以为八年前的地震中那个小姑娘的“死亡”是因他造成,虽然表现地没有陆向明那么地夸张,可这件事还是成了他多年的心结。
      真令人窒息,他努力想摆脱和陆向明的那么一点脆弱的联系,却发现他居然和陆向明一样。

      可他明明觉得日子在越来越好。

      他所有的信念和坚持,对未来的憧憬,败给了他自己都无比厌恶、避之不及的血缘。

      -

      七月下旬,陆池举办了与粉丝互动的生日会,公司连同左虹的几个人忙前忙后准备了好几天,总算成功举办完成。

      每年考研都在十二月底进行,现在已经是七月底,还有不到五个月的时间。可是左虹还没有完全决定好。
      现在对她来说,满打满算有三个选择:考研、继续做陆池的助理、当演员。

      第三个选择,基本上不太可能,左虹不是眼高于顶的人,她知道演戏这条路对她来说很难走。
      前几天赵圆圆还问她有没有考虑做艺人,据说张安提了一次。上次第二次试镜的结果还没出来,左虹想到星子传媒有张安这个变态,直说“算了算了,我不配。”

      但是如果考研,要想这次能考上,她必须要辞职专心复习,这意味着她将没有经济来源,房租、日常吃穿都是问题。
      她必须早做决断了。

      陆池发消息说他今天就回来了,左虹提起兴致,哼着曲去厨房做菜。

      虽然说陆池让她好好研究,提升一下厨艺,但是这种话她都是当耳旁风。
      她又不是专职小厨娘,烧的还能吃不就行了,要求不能太高。

      其实陆池虽然嘴上嫌弃,但是左虹做的菜,他基本上都会吃,有时候胃口好还会加饭。
      左虹会记住他一口都没吃的菜,下次就不会再做。

      陆池的口味,左虹摸得很清楚。他偏好甜和辣,上海本帮菜和四川菜他都喜欢。
      所以今天左虹做了水煮鱼、糖醋排骨、酸辣土豆丝和酒酿圆子。

      做好后,左虹估摸着陆池应该快到家了,就趴在桌上无聊地玩手机边等他。

      -

      陆池回到家时,左虹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夏天的夜晚来得迟,窗外的太阳奋力挥洒着最后一点余晖,却终究会被黑夜踩在了脚底。

      餐桌顶上的灯,是清冷的白光,却柔柔地打在左虹的半边脸上。

      陆池轻轻笑了一声,左虹倒是不会给他省钱,空调打的充足,自己披着外套,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会不会冻着。

      他大胆地站在左虹的旁边,看着她的睡颜。肉嘟嘟的脸被灯光照的更加白,还能看到平常看不出来的细细的绒毛和淡青色的血管,刘海此时歪向一侧,仔细看眉毛底下还有一颗淡淡的痣。

      一切都是美好的。

      除了左虹枕着头的那个胳膊袖子上,靠近她的嘴唇的那块布料,已经有了不小的一块口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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