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做梦了》余诚安

33、我的梦

　　人生的出发，总是太天真。先试再说吧，破局之后，亦有春天来到。
　　——太宰治

　　看到那块口水渍，陆池险些有些破功，轻轻拍了拍左虹的后背，把她叫醒。

　　左虹睁开眼时，一片迷离，缓了好几秒，视线和思维才全部清晰。
　　“老板你怎么喝酒了？”她闻到陆池身上很重的酒味和烟味，毫不收敛地皱起了眉头。

　　陆池原本带了点温柔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吊儿郎当，使坏地拎起左虹的那只袖子：“看看你的杰作。”，一副探究的模样，眼神在袖子上反复停留。

　　左虹看了眼后立马涨红了脸，“蹬蹬蹬”地跑出门，看样子是去换件衣服去了。
　　陆池看着背影，勾了勾唇，将桌上的饭菜拿回厨房加热。

　　十分钟后，两个人坐在桌前终于吃上了晚饭。

　　“阿嚏--”左虹及时地撇过脸打了个喷嚏。
　　陆池停下手中筷子的动作，嘲笑道：“空调间不盖被子睡觉，你不冻着就有鬼了。”说完，将一片鱼片塞进了嘴里。

　　“......”，左虹寻思着，陆池怎么就不知道吃人嘴短的道理呢，她冻着还不是因为陆池回来得太晚。

　　不过，做饭好像也确实是她的本职工作。
　　她内心被自己“噎”了一下，掩饰般地开始认真吃菜。

　　“对了，老板，你爸爸身体怎么样了？”左虹想到这次陆池回家的原因，表示一下关心。
　　陆池淡淡地说了一句“还没死”，就没了下文，左虹也不好多问。

　　王昭君的偶像歌手皮肤语音怎么说的来着，努力就会有回报，这话不假。左虹今天认真花了大半个下午的时间做的菜，果然很好吃，两个人也因为确实是饿，几道菜都解决地差不多了。

　　吃完饭，左虹没有立即离开。陆池在书房可能在研读剧本，左虹试探性地敲了敲门：“老板。我有话跟你说。”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一个抱着一个抱枕，大眼瞪小眼。

　　左虹咽了咽口水，询问陆池：“上次《不完美关系》的第二次试镜，老板你这边有没有什么结果啊？”

　　陆池已经换了一套家居服，玩弄着手里的玩具球，漫不经心地回答：“没有。”
　　“说吧，是关心我还是关心你自己？”

　　左虹眨了眨眼：“人还是要做做梦的。”
　　“圆圆姐还问我要不要做艺人呢，说是张安跟她提过一次。当然了，被我拒绝了。”左虹冲着陆池一脸炫耀。

　　换来陆池用腿向左虹的方向踢了踢空气以示不屑：“知道张安不是什么好人，看来你也不笨。”

　　好不容易开启话题后，左虹忍下想怼他的心，最终还是开了口：“老板，有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意见。”，说完打量着陆池的反应。
　　陆池微微抬起下巴示意她继续。

　　“我一直有再考一次研的想法。最近已经快八月份了，复习时间也越来越少，如果真的决定考研，我得辞职专心备考。”
　　“但是我也还没有完全决定好，因为现在当老板你的助理，我也觉得很-不-错。”左虹特地将“很不错”这三个字压得很重。

　　陆池面上没什么变化，似乎是相信了左虹的话，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反复摩挲着。

　　这时，左虹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一看屏幕显示的是“舅舅”两个字，左虹慌地差点没抓稳手机。

　　“舅舅，有什么事吗？”
　　“肉肉啊，没什么事，就是问问你最近怎么样，你也不经常打电话给我们，我们不太放心你。”

　　左虹上了大学之后，确实不太会主动打电话问候舅舅一家，过节就只是在微信上给他们发节日快乐。
　　一来微信聊天确实方便，二来舅舅每次说不到几句就是要左虹学习，可左虹大学期间确实学的不认真，自己也是害怕被问到这方面的事情，所以就不愿意主动打电话。

　　左虹用方言笑着说道：“我很好呀，就是比较忙，所以忘记打给你们了。”
　　“嗯嗯，读研期间更要努力学习啊，说多了也怕你嫌我烦，但是这话没错的......”
　　“不嫌烦的舅舅，我会的。那先挂啦，你们也注意身体。”

　　左虹看到屏幕上通话结束的那一刻，放松下来，继续抱起了柔软的枕头。

　　陆池开始说话：“是因为家里人，所以才要再考研的吗？”

　　左虹点点头，过了一会又摇了摇头：“有这方面的原因，但也不全是。”

　　她有些凑近地看着陆池，似乎是想了很久：“我是把老板你当朋友才说的喔。”

　　“我只是觉得，我应该要长大了，我也没有资本一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不想一直觉得自己很没用。”

　　陆池听到这里，笑着说道：“你哪里没用了？做饭、嗑CP、打游戏不是样样精通？”
　　一时都不知道是不是在夸左虹，左虹就当他喝醉了，自动忽略了陆池的言语。

　　“我也不是从小到大都是学渣的。”

　　“我爸妈在地震那年，是因为救人才死的。他们是康镇人心中的英雄，我有段时间一直代表他们参加一些表彰仪式。那些领导会对我说：‘你要以自己的父母为榜样，长大成才。’”
　　“我一直是这么做的，努力成为他们心目中的好孩子，努力让自己作为英雄子女不给爸妈丢脸，努力让舅舅舅妈不觉得我是个累赘。”

　　“可是上了大学之后，我突然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但是我又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在舅舅一家面前伪装，不敢告诉他们我没有好好学习，考研也失败了的事实。”
　　“我怕舅舅放弃我，怕那些用英雄子女的滤镜看我的人失望的目光。”

　　“可笑吧，我活了这么多年，只是在别人的期待下活着。”

　　左虹没有哭，只是平静而又坦然地揭开自己身上那一道道隐藏地极深的伤疤。

　　“前段时间，有个人告诉我，读研其实可以当做一个缓冲，虽然结果似乎大家都喜闻乐见，但是我的确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思考我到底要干什么。”

　　陆池：“男的女的？”

　　左虹：重点搞错了哎哟喂。
　　左虹：“这不重要吧老板。”

　　陆池时而淡淡地看着左虹，时而又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知道了。”他最后说了这句话，然后，起身走向卧室，关上了门。

　　留下左虹一个人在客厅。

　　左虹有些不知所措地在卧室门前徘徊了许久，然后听到卧室里传来的清冷的声音：“你先回去吧，我有点困，明天再说。”
　　紧接着门缝里透过的光消失不见。

　　“......”好吧。

　　做陆池助理的这两个多月，左虹其实不算称职。

　　一个人，只有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很难很累的时候，才是努力的模样。左虹成为助理后，基本上没有走出舒适圈，甚至连助理这份工作主要的内容都还不清楚。

　　陆池以后会拍戏、会进组......这些是他主要的工作内容，也是身为明星助理的主要的辛苦所在，但是左虹这段时间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她只是每天做做饭，帮他收拾家里，偶尔跟着他参加活动，自作主张去康镇旅行。
　　相比较助理这个说法，左虹似乎只是陆池的一个挂件。

　　这样的生活很舒适，但是左虹会变得越来越安于现状，可她才刚刚大学毕业而已，她的人生不应该没有任何努力。

　　而且事实上，陆池并不需要这么一个没有用的挂件。
　　他需要一个真正在工作中能帮助到他的助理。

　　......
　　左虹觉得陆池不是很开心，自己也闷闷不乐地回到家，冲了一杯感冒冲剂喝掉，准备洗漱。

　　-

　　似乎回到了一开始的模样。

　　比起白天，陆池还是更钟情黑夜。
　　那些挣扎、痛苦，亦或是不安的情绪，都可以在无尽的夜晚，慢慢消化。

　　陆池当然没有睡觉，他一向醉的很清醒。

　　他知道左虹一直是真实坦率的。
　　她想跟自己谈一段没有结果的恋爱，会毫不避讳地直说，连花言巧语都没有；现在想辞职也把自己所有的原因全部展现给他看。

　　但他不得不意识到，左虹是自私而又理性的。
　　左虹说的所有考虑的因素里面，只有自己。她理性地综合利弊，最后作出一个自己很少有损失的决策。

　　对于左虹来说，比起陆池，她更爱自己。

　　陆池又能怎么做呢？将她绑在自己身边吗？
　　他太想干这样的事了，可是他不能。

　　他明明骨子里偏执的要死，却偏偏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要成为陆向明那样的疯子。

　　左虹说的话没有错，人活着就是要摆脱他人的期待，找到真正的自己的。

　　陆池想到左虹前段时间发的微博，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只是左虹闯关过程中对她而言很难的关卡，但仍然可以选择跳过继续往前进。
　　他是可以被放弃的那个。

　　“阿兰死，谁都别想过得好。”陆向明厉鬼般的诅咒在陆池脑边回想。
　　难道陆向明的话真的要验证吗？

　　陆池此刻很挫败。他明明蓄谋已久，可左虹仍然不会上他的钩。

　　陈嘉阳说的不对，左虹是会跑的。
　　但他必须要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