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做梦了》余诚安

42、我的梦

　　今年的春节来的比往年要早。

　　除夕那天，陆池回了一趟罗宁市。

　　道路两边为了迎贺佳节，路灯旁都挂上了红灯笼。
　　在寒风的吹动下，灯笼一晃晃地显得有些摇摇欲坠，真怕一个不留神，它就会掉落到地面。

　　他先拎着礼盒去了陈嘉阳家里提前拜了个年。陈嘉阳父母热情地招待陆池一起吃年夜饭，陆池推脱了，于是这夫妻俩便将饺子放进了便当盒里让陆池带走。

　　临走时，陈嘉阳搂着陆池肩膀和他一起下楼，问他：“你那小对象呢？”
　　陆池试图把陈嘉阳的胳膊从肩上拿下来，无果，没好气的回道：“她二十二了。”

　　“看起来小那也是小啊，她没和你一起回来？”
　　“你有事？”

　　“我妈知道你谈恋爱了，刚刚一直朝我挤眉弄眼要我问问你。”陈嘉阳三步并作两步跳着走到陆池车旁。
　　陆池挑了挑眉：“没有，她得回康镇过年。”

　　......

　　他这样一个经常性阴郁的人，也不应该去打扰人家开开心心地过年，毁了别人的心情。
　　告别陈嘉阳，陆池将车停在医院附近，看着那满满当当的便当盒，这么想着。

　　除夕的医院，这个时间点，来往的人倒也不算少，陆池戴着口罩，走进病房，还是被年纪轻轻的护士认了出来。

　　“你是那个.......那个那个......”有点眼生的小护士语无伦次地指着陆池，小声喊了出来，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名字。
　　陆池暗暗地清了清嗓子，毫无波澜地回应：“你好，我是陆池。”

　　“啊对对对，我看过你演的剧。”
　　陆池礼貌地“嗯”了一声，拿起椅子坐在了陆向明的床边。

　　小护士有些害羞地不敢看陆池，但发觉陆池也没有想搭理自己的意思，识趣地离开了房间。

　　只是忘记了关门。

　　“啊啊啊啊啊真的是陆池，你之前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你骗我。”
　　“我超级喜欢他和那个唐真真的。”
　　“你说，我能不能去要个签名啊......”

　　小护士的声音传到陆池耳朵里，他嫌吵，默默地站起身关门。

　　病床上的陆向明微睁着眼睛，也不知道到底是醒着还是在睡觉，看起来很是惊悚。

　　听医生说，陆向明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以前还能坐在轮椅上让护士推着他去外面走走，现在已经只能每天躺在床上，靠药物吊着了。

　　陆池回到座位，目无表情地看了眼陆向明，觉得确实有些饿，便打开了便当盒。

　　饺子还有热气，陆池吃了一个。
　　味道还不错。

　　门外有声响，陆池回过头，看到了张安。

　　张安提着水壶进来，看到陆池，眼里也闪过一丝惊讶。
　　“你怎么来了？”张安走近问道。

　　这语气，平静地就像病床上这人和陆池没有一点关系一样。

　　陆池轻哂，没有正面回答：“这话该我问你吧？”

　　张安也坐了下来，双腿交叠，作出谈判状：“既然你在，那谈谈合同的事情吧。”
　　“你的合同五月份到期，你打算续约吗？”

　　陆池继续若无其事地吃着饺子：“没打算。”

　　“她说.....准备封杀你......张安。”陆向明陡然开口，嗓音沙哑，说话也不连贯，但是陆池倒是听懂了。
　　陆池咽下饺子，看着陆向明，中肯地评价道：“你消息还挺灵通的。”

　　他是知道张安隔段时间就会来医院陆向明的，也没怎么在意。
　　陆向明现在都这样了，张安就算曾经喜欢过，也不至于这个时候搞出什么事来。

　　陆向明继续费力地说道：“混不下去的话，回这边找个班上上。”
　　陆池眼里闪过一丝异样，却听到这位名义上的父亲继续说着：“阿兰......”

　　残月当空，病床门窗紧闭，呼呼的风声在窗外肆虐，病房内的三个人不再言语。

　　这气氛已经不能用尴尬来形容了，近乎诡异。

　　饺子已经凉透，陆池继续吃了几个，便放了下来，站起身，语气冷淡：“走了。”

　　张安就是个变态吧，对陆向明念念不忘，之后想潜规则他，现在又告诉陆向明打算封杀自己，这女的到底想干嘛？
　　封杀他？张安真当自己在娱乐圈有多大权力了。
　　陆池边抽着烟边自嘲地笑了笑。

　　而对陆向明的态度，陆池从一开始仍然抱有期待，到了现在麻木地听着从医生那得到的关于陆向明的消息。
　　陆池心里没什么特别大的感觉。陆向明病情好不好，他真的没什么所谓。
　　他早就不指望从陆向明身上得到一直以来缺失的父爱。

　　抽完烟回到车里，打开空调，陆池看了眼手机消息，左虹二十分钟之前微信问他在干嘛。
　　他弯了弯唇，另一只手抹了把脸，好像这个动作就能把内心的阴霾抹去，转而回复道：「吃饺子。」

　　很快收到了左虹的回复，左虹先是发了一张年夜饭的图，又继续问：「什么馅的？」

　　陆池查看原图后双击仔细瞧了瞧，还挺丰盛的一桌菜，有些菜一看就看得出来是出自左虹之手。

　　回想了一下刚刚那饺子的味道，他告诉左虹：「可能是芹菜猪肉？」
　　左虹：「唉，我也好想吃饺子。」

　　陆池想象了一下对面的左虹打这句话的神情。
　　她也许是真的想吃，所以一副羡慕的模样，或许她只是漫不经心地随口一说而已......

　　但不管是什么样子，陆池都觉得有趣。

　　这种有趣，就像是将原本黑白的图案绘成了五彩斑斓的世界，就像是平静的死水上突然滴落一颗石子从而激起了水花。

　　有的人，即使不在眼前，但是看到她的名字，陆池就会不自觉地想到“美好”这两个字，就会觉得，生活，无比有盼头。

　　-

　　大年初三。

　　左虹去参加了高中同学聚会，她本来和大部分原来的高中同学说来往不多，但抵不住班长在电话里热情的劝说，想着反正刘玉在，她也不会一个人尴尬。

　　来参加同学聚会的人比想象中要多，一共有四桌人，左虹扫了一眼，找到刘玉。
　　刘玉很好心地给左虹留了个位置，左虹走近，看了一眼刘玉另一侧的赵啸，没打招呼直接坐下了。

　　说是同学聚会，其实大家还是在自己的交际圈处着，偶尔和不熟的同学们寒暄几句，也就没有了后文。

　　左虹旁边坐着刘玉，另一边是一个女同学，以前坐在她的前座，经常爱美地扎着一头双马尾，在左虹连眼线液笔和眼线胶笔都不知道有什么区别的时候，人家已经会粘假睫毛了。

　　双马尾和左虹当时关系还可以，只是上了大学之后没了联系，这时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对的，当时又要忙毕业论文，还要考雅思，准备出国的材料，时间太紧了。”双马尾声音慢柔柔地说道。
　　左虹附和着：“好在努力都是有结果的呀。”

　　“嗯嗯，你也是，我就觉得学心理学的人很厉害。”
　　左虹听到别人夸自己，就不好意思，便试着转移了话题：“我好像没有你微信，我加你吧。”

　　说着左虹点开微信的扫码按钮，双马尾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但最终还是同意了：“我喜欢经常发朋友圈，怕你看到了烦。”
　　左虹费劲地拨着一个基围虾，没当回事：“你放心好了，我自从朋友圈加了一堆代购之后，就没有了看朋友圈的习惯。”

　　她想，每个人到了这个年龄，都在努力让自己过得更好，那自己也要这样。

　　四周吵吵闹闹，不时有邻桌的人站起来去别的桌敬酒，左虹每次都要站起来笑眯眯地喝口饮料再坐回去。

　　刘玉和赵啸当初分手的时候，闹得也算是沸沸扬扬，发了好几条朋友圈，大致意思无非就是装洒脱地祝他幸福，自己还会找到更好的之类。
　　在座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这些事情，就算如今两人又复合了，也不敢再拿他们俩调侃，反而把视线在左虹身上停留。

　　“左虹，你谈朋友了吗？”班长调侃地问道。
　　左虹端起杯子，微微笑了笑：“你别拿我开玩笑，你有女朋友了没啊班长？”

　　班长个子非常高，估计得有一米九不止，高考之后考上了警校，高中的时候瘦瘦弱弱的，现在因为训练长了肌肉反而看起来强壮了不少。
　　“一看你就不关心同学，我和我女朋友大二就开始谈了。”

　　左虹刚想笑嘻嘻地再回过去，就看到了旁边一起来敬酒的沈天航，一脸意味不明地看着她，却也没说什么。

　　等他们敬完酒，左虹碰了碰刘玉的胳膊肘，小声问道：“刚刚那个沈天航，高考之后去的哪？”
　　刘玉想了想：“好像是回他爸的厂里干了吧，你知道的，他以前很混的，成绩也不好。”

　　听到这里，左虹放下心来，她可能刚刚想太多了。

　　陆池发了个消息给她：「聚会的地址发给我，我待会来找你。」

　　左虹弯了弯唇回复完，起身打算去卫生间补个妆。

　　今天也带妆快四个多小时了，虽然粉底用的都是适合干皮的，但是现在已经有些局部脱妆，眼线也有些晕倒了下眼角，左虹对着镜子认真地补了补。
　　见男朋友，当然要好看。

　　走出卫生间的时候，左虹都飘得觉得自己美的不行，然后又看到了沈天航。
　　左虹的不安感再度袭来，她很确定沈天航就是在这里等她的。

　　沈天航个子看起来和左虹差不多高，虽然一身潮牌，却看起来土土的。
　　他贴着墙也不知道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跟着左虹来到卫生间，手里的烟已经快抽完，没有素质地扔在了地上，用脚灭了烟头。

　　左虹试着略过他直接走人，就听见沈天航喊道：“站住。”
　　沈天航痞里痞气地走到左虹面前，一副探究的模样将左虹从头看到尾，一脸猥琐。

　　左虹感到了极度的不适感，不耐烦地打算继续往聚会的房间走。

　　“就你这样的，也配拒绝和我的相亲？”沈天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