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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见 ...

  •   桑杞是在十三年前的一个元宵夜来到叶府的。
      彼时的叶府在扬州并不起眼。叶府也素来不爱招摇,对赫赫威名不甚在意,只愿府邸上下喜乐安康,平淡度日。可随着叶珩一天天长成,叶府便一日日引人瞩目起来,如此,声名亦随之流传开去,但逢问起,谁人不识叶府有位能文能武,容貌清俊,稳重自持的天之骄子。待叶垣也逐渐长成,叶府的风头更甚以往。使得叶府再无法像以往那般安之若素。叶父思量着,估摸小叶瑜不日也将会年少有为,他敏而好学,进退有度,同当年少时的叶珩一般无二。依如此情形发展,恐怕叶府许是不得安生了。叶父若有所思,三个儿子颇有出息,他深感慰藉,引以为傲。□□损相俱,这风光背后随之而来的祸患必定是少不了了,届时该如何是好?他忧虑良久,索性不再多想,既来之则安之罢。
      可幸的是,叶府三位公子在叶府平素潜移默化的教诲之下,性子平和,不喜张扬。即便是叶府的名望青云直上,他们行事也并未因此改变,依旧低调从容。叶垣虽性格乖戾,兴趣古怪,但也能明辨大是大非,不累及家门名声。
      果真不出叶父所料,不出二三年,扬州四处盛传,叶府有三位形貌出色,身手了得的公子,引得不少名门淑女争相观望。尤其是叶珩,每当与同侪相处,总免不了被赞叹一句“珠玉在侧”。叶垣和叶瑜相比起叶珩来说也毫不逊色,可长辈们多数对温和无害的长子印象远远好于个性乖张的叶垣和安于一隅的叶瑜,如此提起叶珩的人总要比另外两位公子要多得多。
      桑杞正是在叶府处于沉寂边缘里被迫卷入波澜的关头到来的。她正值被四处的小妖怪捕猎,遍寻不着容身之处。千钧一发的时刻她望见了叶府的匾额,上头不若其他大户人家装点得亮洁如新,只是瞧着干净朴素。斑斑驳驳的痕迹里仿似蕴含了年岁的沉淀,她心下顿生好感,忙窜入里间,望见这院落里罕见的树,同门头的匾额一般,这树枝干苍虬,根生本固,想来也是年深月久了,百年之树,灵性蔚然,亦有助于她潜心修炼。当下她毫不犹疑地躲进了这棵树里头。
      那时候的桑杞孑然一身,连姓名都未曾有。叶府也在静候三位公子成长,在大户小户遍及的热闹的扬州里显得格外安宁,她也落了清净,心无旁骛地修炼着。只是法力尚弱,初初几年,她未曾敢从树里头出来现过身。毕竟外头总围着许多小妖怪,挥舞着利爪想要吃掉她。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已经桑杞已在扶桑树里头修炼了八年之久。树外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不得而知。在某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她觉得自己的法力达到了不再低微地甚至能被小妖怪吃掉的地步,才小心翼翼探出脑袋四处打量,确信不存有威胁,才化了人形,从树里出了来。
      树旁有一张石桌,四墩石椅将其围绕其中。桑杞注意到阳光从茂密的扶桑叶片中穿过,细细碎碎地投在石桌上,宛如一张静止的画卷。她是一名小树仙,对于阳光和空气,雨露和植物的喜爱,自然是不言而喻的,更何况这一切都对她习练修法大有裨益。叶府的人极少会在此处院落里走动,就连露面都是罕有,故此桑杞时常趁白昼阳光明媚时伏于石桌上休憩,这样的日子对她来说再好不过。
      过了数日,桑杞正如往常般惬意地在阳光下沐浴,未及闭目,却听到身后传来声响。她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容色惑人,面目清俊的翩翩公子。
      他的眉目生得好看,桑杞不住地打量着他。他的脸色枯槁,眉头深锁,薄唇紧抿,像是心里有无尽的烦扰,但却丝毫不减他的风采。桑杞如此望着,便不知不觉出了神。直到他低声唤了家仆进屋,她才顿时醒悟过来,悻悻然地想道,多亏世间的人都无法看到她,若是被知晓她直勾勾盯着人瞧,收也收不住,那真是丢尽脸面了。
      那家仆一进屋便仔细谨慎地打理起厢房来,不久后又传唤了亲近的婢女替他修整面容。好一会儿,桑杞就看见家仆推着这位公子出了房,婢女紧随其后。桑杞惊愕了一下,不怪得总感觉这位公子身上少了一份意气,原是不能行走自如。念及之余,她又不由自主地替他感到惋惜。
      “公子,春日甚好,不妨出府外头走走,如何?”婢女恭敬地提议道。
      这位公子沉默良久,始终不语。半晌后才低声答道:“诸多不便,就在这院里罢。”
      如此,桑杞慢知慢觉地了解到这院里住了一位不爱出户的翩翩公子叫叶珩。及至他害了重病,另一位行事乖张的公子便时常在这院里出入,桑杞从爱说闲话的家仆们口中得知,这位嚣张跋扈的公子便是叶府排第二的叶垣。直到现在,桑杞都坚定不移地认为,这叶垣的性子变化无常,贪图喜乐,脾气随着心性大起大落,极不安分。如若她修仙时依照他这般态度随意胡闹,估计她早就要被外头围着的小妖怪撕了吃掉,连骨头都剩不下。
      今日的阳光明媚依旧,还伴随着习习凉风,易于安睡。桑杞一如往常在石桌上伏着休憩,不曾想却睡过了时辰,睁开眼来天色已经晚了。她端坐良久,吹了吹凉风清醒片刻,便回过身去照拂那朵娇弱的花儿。这朵花儿已不需她多费心神,它长势极好,生机勃勃,充满生命力。就在此时,听得悠悠然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地传来,桑杞想也不想便也知,如此轻巧的步子,想必是叶垣乘兴而归。
      桑杞没有转身看他,动手理了理花儿附近的泥土,拣出里头的碎石子,拨出枯枝,皆抛去一旁。眼见差不多就拍了拍手,抖落上头沾着的泥,便准备着要回树里头去。然而却冷不防听见叶垣的嗓音自身后徐徐传来。
      “呵!更深半夜,姑娘为何会在敝府院里独坐?”
      桑杞听闻后四周环顾,没瞧见什么姑娘在此处。她不禁疑心自己的眼神是不是出错了,抑或是她的耳朵有恙,得了幻听?
      “我在同你说话,缘何不转身看我?”叶垣得不到回应,蹙了蹙眉,又开口问道,声音较之前大了些许。
      桑杞顿了一下,略微迟疑地回过身,双目低垂,眼光自下而上在叶垣流转。从精致的鞋面,红白相映的衣摆,绣着繁复花纹的束腰,密实地裹在脖颈的衣领。最后定定地停留在他的两眼。
      叶垣眉眼弯弯,唇边挂着一抹促狭的笑意,意味不明地瞧着她看。波光明灭的眼里显然蕴藏着止不住的探究。
      桑杞望着他踌躇许久,怯生生地迟疑问道:“你也能瞧见我?”
      叶垣似乎不曾发觉她话里的深意,眼里的光芒在夜色里格外突兀,闪烁灼灼,他低声笑了开来。
      “在下自然看得见姑娘。”叶垣说话的同时施了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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