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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转机出现在一个午后。
      团队里为数不多的还有意识的人自发地聚在一起,他们格格不入地穿插在两眼无神但却口齿清晰的在不知不觉中被小镇同化的其他人里。
      每一次团队集合吃饭时,他们都能发现变化,起初是无所谓地大笑,最后他们一转头往往会发现之前一起笑的人也变了。
      刘义慈看着对面忧心忡忡的温尔摇了摇头。
      温尔的鸡肋能力副作用挺大,在集中的人群中如果一种信念过强,就会被轻而易举地察觉。
      温尔侧着脸用手无用地捂住一只耳朵,“他们发疯了。”
      具体到什么情况?
      有一次温尔和刘义慈在返回住所的路上胃不舒服,去公共厕所解决了一下。公共厕所不大,但出于某些原因,她让刘义慈在门口等着。
      温尔上厕所磨蹭,经历多了在外面也不敢太拖拉。刘义慈在门口百无聊赖地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心里默默数数,六十个数没数完,温尔冷着脸出来了。
      刘义慈被她一把拽走,边走边乐。
      “这次怎么这么快?”
      温尔不说话,直挺挺地往前走,从侧后方看过去她的耳廓和侧脸都是惨白的。
      刘义慈眼神暗了暗,边说笑边不动声色地揽住她,将她的脚步带快。
      一进屋子关上房门刘义慈的笑就没了,他环顾四周,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很欢快。
      “你吃坏肚子了吧,怎么脸色差成这样?”
      温尔凝视着他摇头 ,“中午那顿有凉菜我胃着凉了。”
      没头没尾的回应,刘义慈听得心惊。
      “你还拉肚子了?”
      “没,厕所太脏了,味道难闻,我一进去就出来了。”
      温尔的脸色很难看,眼神凝重,刘义慈想上前拉她,还没来得及,门口传来敲门声。
      “刘哥,你在吗?”
      温尔的眼神转向房门,她撇了撇嘴,示意刘义慈去开门,刘义慈看了看她,还是担心她有没有受伤。
      僵持了几秒,门外又有个男声传来。
      “我们有事要说。”
      温尔比了个嘴型:“去。”
      来了大概五六个人,门开了他们就准备往里闯,刘义慈堵在门口把他们瞪回去了。
      温尔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们惶恐的表情,细细地分辨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刘义慈这才放人进门。
      那群人高兴极了,边感激边回头看,期间几次耳语。
      关上门就打开了新的开关。
      那些人有的开始抹眼泪,有的却一脸着急,想说话又不知从何说起。团队里大家基本知根知底,能力没有什么隐瞒。
      于是一个戴眼镜的瘦小的男人看向温尔,问她:“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吧?”
      温尔点头。
      他苦笑着说:“我就是想活着。”
      “谁都想活,”刘义慈打断他,“没意义的事少做。”
      他们说话时,背景乐是几个人低低的胆怯的抽泣声,听到他说的话,哭的声音一下子变大了些。
      “我们没有办法,白狗已经被控制了。”
      听到领队的名字,温尔有些意外,“他前天不是还和你们在一起聊天吗?”
      眼镜男手按在膝盖上搓了搓,“就是那天晚上,他骗走了赵湘,就是他的新相好。”
      “骗走?”
      眼镜男凑近刘义慈,低声解释道:“他半夜把人带走,带出去吃了。”
      这些带有歧义的话没有缓解沉重的气氛,反而让哭泣的人屏住呼吸,不敢再出声。
      刘义慈和温尔对视,温尔咬着下嘴唇上的死皮看起来有些焦虑。
      这下刘义慈明白她从公厕出来的慌乱了。
      “你怎么知道?”他坐直身子,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已经隐隐窥见了这个世界的一角。
      眼镜男咽了咽口水,“我跟上去看到了。”
      他说了这几天发生的事。
      不仅被同化的人越来越多,消失的人也越来越多,连续几天,都有人在晚上出事。
      “不仅是被团队里的人骗走了,更多是自己去小镇上然后失踪的。”
      “所以有天晚上,我偷溜出去,在镇上晃。外面没人也没灯,漆黑的,月亮很亮,我在有光的地方走,一个拐弯,就看到白狗领着他姘头在路上走。”
      “当时我还以为他们是找乐子去了,还想着能不能跟着,等他们完事搭个伴。”
      说到这里,他停下推了推眼镜。
      “我看到白狗把人扑倒在草丛里,然后就开始动,等他们完事了我准备上去搭话,白狗一回头我就愣住了。”
      “他脸上全是血,眼珠子通亮,跟鬼似的。我躲在墙后面动都不敢动一下。”
      “等白狗走了,我过去看了看,那姑娘躺在草丛里就剩了副骨架,一个人影闪过去,给我吓得立马跑回屋子。”
      温尔皱着眉问:“你看清那个人影了吗?”
      小眼镜有些局促地说:“没有,太快了,我都怀疑是不是看错了。”
      刘义慈点头:“知道了。”
      ……
      他们约定在今天午夜共同探索小镇。
      这是铤而走险,但也不得不走的一步,时间不停地流逝,谁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谁都不想死。
      来这里后,不提别人,就说刘义慈和温尔,两人天黑后从来没有出过房门,不是害怕或者没有好奇心,而是一路闯下来养成的习惯。
      刘义慈在小臂绑匕首,温尔在他身后走来走去。
      “你真要去?”
      “嗯。”刘义慈帮好后挥了挥胳膊,觉得不方便又解开。
      “别去了,你信他干什么,小眼镜说过什么好话?”
      刘义慈想了想说:“他之前在我们被丧尸围困的时候算出了出口。”
      温尔愣住,反应过来继续说:“他这次怎么不老老实实再算一次?非要人陪他一起去找?”
      匕首藏在哪里都有些膈应,刘义慈最后把它扣进腰间,起身摸了摸温尔的脑袋。
      “别闹了,他肯定知道什么,我先去看看,你乖乖待着别跑,知道吗?”
      他语气很平和,温尔比他矮一个头,他低头微微弯着腰冲她笑,正好能平视她。
      温尔抿着嘴不太情愿地点头,被他突然的举动搞得不太好意思,瞪了他一眼后跑开了。
      刘义慈失语地收回手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他心情颇好,正准备出门温尔叫住他。
      “把茶喝了再走。”
      她别扭地递过来一杯茶,茶水温热,丝丝茶香氤氲。
      刘义慈接过,温尔别开头嘴犟道:“早上就泡了一口没喝多浪费。”
      街上如小眼镜所说没有人,出门只能看到广场中心的塔钟玻璃罩反光闪闪发亮,里面的指针在不停地走动。
      刘义慈没有如约去找他们,而是独自在镇上晃荡起来。他没有走月光照到的地方,相反,他专往阴影里钻,隐匿自己的身影。
      走出广场就会发现小镇被一层层的巷子和居民楼包裹,密不透风。有些巷子里是独立的小院子,有些是楼道大敞的小楼。
      看起来住了很多人,但结合这些天的所见所闻,要么这些房子是空的,要么这些人不出门活动。
      住在这里就会失常,刘义慈感受到一股压力,他背身靠在楼道里侧杂物间的墙面上,杂物间的门没关,外面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入他耳中。
      原本他只是来这栋楼看看,没想到正赶上实况。
      窸窸窣窣,有人拖着重物在一墙之外停下,然后开始大快朵颐。刘义慈不担心被发现,他只是害怕被发现后引起的一系列可能无法解决的后果。
      他偷偷向外看了一眼,这一眼让他后悔至极。
      那人的食性奇异,将自己的头塞入尸体的下腹,恨不得将整个人都塞进去,将尸体的肚子撑得鼓胀几乎要爆炸。而刘义慈随后目睹了最恶心的一幕,那人将自己的头抽出,嘴上叼着人的肠子,不管上面挂的是内脏的碎屑还是排泄物,大嚼特嚼起来。
      刘义慈先前是个医生,尽管是宠物医生。
      他学着温尔轻轻拍了拍自己心口,“医生啊,淡定。”
      真恶心。
      他克制住自己想冲出去打人的冲动忍到那人打了个饱嗝离开,内心已经十分平静了。
      面无表情地路过躺在地上的尸体,刘义慈眼睛直视前方,坚定赴约。
      距离他们约定的时候已经过去好一会儿了,刘义慈不紧不慢地绕回广场,看了一眼自己的住所。
      两扇窗户被窗帘掩得严严实实,周围的店铺门面的窗户里黝黑,什么也没有。
      天也黑得厉害,似乎还起了雾。
      他向塔钟后的巷子深处走,越走越看不清路,猩红的雾已经萦绕四周,不停地往鼻子里蹿。
      雾里的世界似真似幻,四面八方的动静让人分辨不清,刘义慈越走越慢。
      人的呼吸声沉重,刘义慈站定,捂着口鼻沉下心。
      小眼镜遇害了?
      “啊”一声痛呼,刘义慈狂奔,离小眼镜越来越近,他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从前方几步外一闪而过的白影让他猛的一下顿住。
      在雾中若隐若现的白影每次闪现都会特别明显,他空荡荡地飘荡,若即若离地勾引刘义慈。
      小眼镜的呼叫还在继续,空气中炸开血腥味,刘义慈没有思考追着白影向来路出去了。
      他们的博弈很奇怪,一个在前不紧不慢地晃悠,另一个在后紧紧地追。
      刘义慈发现自己无论跑得多快却始终和白影保持一定拉不开的距离。
      这种被放风筝的感觉糟糕极了。
      这是要带我去哪?
      不久刘义慈就知道了。
      他回到广场上,孤零零地面对着塔钟,雾开始散了,天上无星无月泛着白,白影也消失了。
      “白来。”
      一晚上什么也没干,刘义慈觉得荒谬。
      这个地方闭塞得令人绝望,统共屁点大,绕着镇子走一圈要不了多长时间。他转身看看自己的住所,门窗紧闭,从外面看不到什么东西。
      再环顾四周,风平浪静。
      死一般的寂静,没有多余的人夜晚在外。刘义慈如是想着,漫不经心地打量起广场中心的塔钟。
      他围着打圈,不时在壁上敲敲打打,趴在上面听动静,嗅着腥臭的铁锈味。
      塔钟的玻璃罩反光,刘义慈抬头注视着里面的钟面,钟的指针不动,直到下一秒他眨了眨眼,指针开始动了。
      他没来得及躲避,被身后的人扑得撞上塔钟。
      下一刻他扭身一脚踢翻来人。
      这是个生面孔。
      他像野兽一样四肢着地,口中喘着粗气,双眼瞪得通红,盯着刘义慈像饥民看到了珍馐。
      刘义慈没给他再扑上来的机会,主动冲了上去。
      二人半路对上,刘义慈被他抓住一条胳膊,可另一只手握着匕首已经深入他的腹部。
      那人疼得嘶吼,将刘义慈挥出去,愤怒地看了看自己的伤处,随即追上去。
      他似乎没那么疼,精力甚至较之前更充沛,冲刘义慈攻击的手掌有力,刘义慈横胳膊格挡,骨头被震得发麻。
      想要留活口问话没有希望了。
      刘义慈将人踹翻举起匕首刺穿了他的颅骨。
      天亮了。
      没有太阳,是个大阴天。
      刘义慈受了点小伤,他蹑手蹑脚进了自己的屋子,掏出医药箱正准备处理,听到里屋的动静抬眼就和温尔对上。
      “早啊。”他打招呼道。
      温尔瞥了眼他脱了一半的衬衫,抿嘴瞪他。
      “都说了小眼镜不靠谱还不信。”
      刘义慈打哈哈道:“这不是我的血啊。”
      他那件衬衫出去的时候是泛淡黄的白回来红一片,自己脸上脖子上还有血点子,从门口到他脚下一路的血脚印。
      温尔给他泡了杯茶放在身侧的小茶几上,皱着眉往他身上倒酒精。
      “有点凉。”
      刘义慈打了个喷嚏看着她,酒精把血冲下去了,他没受什么皮外伤,就是生生扛了几巴掌身上青青紫紫。
      温尔见了将酒精瓶砸回他身上。
      “嘶!”
      刘义慈疼得跳脚,“疼死了。”
      “怎么还没死?”
      刘义慈语塞,小心翼翼地看她的脸色。
      温尔不可能给他好脸色,黑着张脸不说话,坐在旁边椅子上看他,她看起来精神不好,眼里有红血丝,眼下泛青紫,嘴唇发白。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睡了吗?”
      两人同时发问,问完又沉默。
      最后刘义慈先答:“刚没一会儿。”
      他老实答完,盯着温尔又问:“你等了一晚上?”
      温尔不说话,答案其实显而易见。
      不是等了他一晚又怎么会在他回来后立刻就发现他回来了?
      一阵奇异的,说不清的气氛弥漫开。
      温尔长得显小,二十几岁的人看着像十五六岁的,她憔悴地低头,刘义慈只能看到她的两颊,头发挡住了她的眉眼。
      她脸圆,肉乎乎的,脸两侧看着像长了两个包子。
      刘义慈被迷了眼,心里痒痒,本来身上不怎么疼,突然他的痛觉就恢复了,觉得疼了。
      这一疼疼得铺天盖地,让他迷迷糊糊,脑袋里思绪万千,一会儿是她等我干什么闲得慌,一会儿又是等我她人真好,一会儿又慌起来,她等我会不会是喜欢我?
      好一会儿温尔才问:“你的伤还好吗?”
      问醒了刘义慈,他突然清醒地意识到他们的处境。
      温尔需要他,需要他带着她离开这个鬼地方,他们都想要离开这里,他们都想活。
      于是他冷静地知道了,自己于温尔,利用与陪伴。
      他们的关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刘义慈晃了晃脑袋,笑了笑。
      “没事,我知道怎么出去了。”
      温尔大震,她正准备给他敷消肿的药,听到这么说后抬头不可置信地看他。
      刘义慈忍痛摸了摸她的头,语气轻松道:“很快我们就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面对着温尔,心里暗骂自己,栽了,死就死呗,人固有一死,喜欢一个姑娘算死吗?
      刘义慈瘫在椅子上人温尔动作,他看着她的脸和不断颤动的鼻尖,没忍住手贱伸手捏住了她的脸颊,捏住后手指微不可察地摩挲了几下,然后立刻用力将人脸捏得揪在一起,嘴都嘟起来来掩饰自己的慌乱。
      他紧张地装作无所谓地笑:“你这样看起来像只猪,笑死我了。”
      温尔被拿捏住,说话含糊:“笑屎你……你屎哇……”
      她看着刘义慈身后的窗户,外面的人进不来,里头的人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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