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如眠》墨泗

1、第1章

　　二月，隆冬已至，寒意刺骨。

　　窗外暖光透过突兀的梧桐枝干，斑驳的光束凌乱点缀在课桌上，丝丝缕缕。

　　靳月的额头被长长厚厚的刘海所覆盖，几乎遮掩了所有的视线。她一只手抚平书本微皱的书角，另一只手握着笔在本子上写写停停。

　　假期刚结束，靳月的寒假作业根本还没来得及做。

　　她抿着唇，在几乎空白的作业册上胡乱填了几笔。心里唏嘘，祈祷可以晚些再收走作业册。

　　“喂，靳月！今天有历史老师的课，好期待啊。”坐在靳月后排的女生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背，“开学等了一周才有他的课，听说他超级帅的......”

　　靳月握笔的手微顿，沉默了片刻，转过头回道：“哦。”

　　原本热闹嘈杂的教室，不知为何瞬间安静了下来。

　　“同学们好，这个学期我会担任你们的历史教学。”他走进教室，简单地介绍完便背过身，从粉笔盒里捏起一节新的粉笔，熟练地将它折断，在黑板上写下他的名字——许鹤。

　　他的十指，节骨分明。字迹率意，干净利落。

　　靳月抬头瞥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听到许鹤的声音，班里寂静的气氛哄一下就被点燃了。他说话的声音如冬日般沉着宁静，又如英语听力磁带里的低缓嗓音，一字一句，丝丝入耳。

　　许鹤低沉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之中，席卷着众人的耳朵。

　　“哇！许老师好年轻好帅啊！声音也超好听！”

　　“我们三班简直太幸福了，据说许老师只教我们班呢。”

　　“这颜值，我能舔一年......”

　　许鹤目光沉了沉，声音温和而冷峻，“好了同学们，下面开始请认真听课了......”

　　讲台上，许鹤穿着一件灰白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处。墨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隐隐发光，认真专注的模样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课堂上全都一副认真听课的表情，甚至连窃窃的谈话声都停了。

　　“怎么样？历史老师超帅的吧？”后排的女生戳了戳靳月，低声说道。

　　靳月眉头微蹙，心不在焉地回道：“嗯。”

　　“下课。”许鹤匆匆收拾，快步走出教室。

　　一股冷风顺着门缝溜进教室里，靳月不禁打了个寒颤。

　　“靳月，一个寒假不见，你对我又冷淡了呢。”后排的女生走到靳月面前，小声地控诉道。

　　“没有。”语气依旧平淡。

　　靳月抬头扫了眼面前略带委屈的女生，不知如何安慰。

　　此时，靳月的同桌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林晴同学，马上上课了哦，你可以回座位了。”

　　林晴咂咂嘴，随即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靳月低着头，刘海下掩盖了所有的情绪。余光投向窗外，麻雀停靠在阳台上嬉闹，忽上忽下地飞着，叽叽喳喳。

　　靳月收回思绪，开始认真听课。

　　凛冬的风从窗外吹进来，吹起她的一缕刘海，在空中飘荡。光洁的额头在光影里若隐若现，像失了颜色般，竟有种说不出的苍白。

　　“靳月同学，放学了。你还不走吗？”同桌曹君婷边提起书包边拍了拍靳月的手臂。

　　靳月眼神微微一动，低头收拾起书包，“好的谢谢，我也走了。”

　　出了校门后，靳月边走边低头意兴阑珊地踢开脚下的小碎石。冷冽的寒风轻拂过她的面容，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继续往前走。

　　路过小巷，几双男生球鞋出现在靳月的视线里，她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她抬头，是几个眉头紧皱的男生，看起来凶神恶煞。他们没有穿着校服，红色蓝色甚至银色的发色，破铜的牛仔裤侧边挂着粗细不一的链条绳，显得不伦不类。

　　“卧槽！哪来这么丑的妞！还敢挡着老子的道！”男生嚼着口香糖，围着她的去路，挑衅地说道。

　　靳月有些被吓到，身体微微颤抖。

　　“怎么，还是个哑巴？他妈的不会说话还是瞧不起我们？”男生横眉怒目，用手里的棒球棒狠狠地往旁边的墙砸去。

　　墙上赫然一个坑洼。

　　靳月不禁有些哆嗦，深吸口气，尽量用平常的声音道：“对不起，我只是路过。”

　　“路过吗？”男生挑了挑眉毛，不敢置信，继而话锋一转，“可是你看到我们打架了啊......”

　　“是圣誉高中的啊？”

　　“她看起来像好学生的样子。”

　　“羌哥，她会不会告老师啊，哈哈哈哈......”

　　几个男生纷纷大笑出声，附和着揶揄与嘲弄。

　　靳月紧抿着唇不吭声，双手有些不安地紧掐着书包垂下的带子，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让开。”

　　角落里的男生突然开口，淡薄到凛冽的语气。

　　她不想挡着他，微侧着身体，好让他走。他步子刚迈出两步，经过她身边，又停下，“还不走吗？”

　　是在和她说话吗？

　　靳月没敢抬头，颤了下睫毛，低声应道：“嗯。”

　　“没想到傅眠英雄救美啊，小妹妹，下次可没这么走运了，小心点哦。”叫羌哥的男生恶作剧似的在她耳边恐吓她，尾音拖长。

　　傅眠漫不经心将外套甩在肩上，另一只手用力地拽过靳月的手臂，拉着她往外走。她感觉自己被拉着的手臂快要被烧着了，火辣辣地疼。

　　靳月这才注意到，叫傅眠的男生外套是深蓝色的，是和她一个学校的校服。顺着外套的方向看去，他微湿的几缕茶褐色碎发随意地搭在额前，刘海半遮眉眼，眼底一片氤氲的晦暗。

　　“这位，傅眠同学，谢谢你。”她咬着唇。

　　傅眠淡漠的视线微转，注意到她别在胸前的校牌，只是一瞬便又收回了目光——高三三班，靳月。

　　他松开手，一言不发地往前走。靳月突然想到了什么，朝着他喊道：“你在这里等等我，我马上回来。”

　　三分钟后。

　　她气喘吁吁地跑向他，递给他一包创口贴。他眸光微沉，没有理会她。

　　她嘴唇颤动，战战兢兢地正想撕开包装，须臾，他才抬手手接过，多余的眼神也没给她，直接越过她继续往前走。

　　昏黄的路灯下，微弱的灯光照在男生那层次分明的茶褐色头发顶上，折射出一圈圈漂亮的光晕。转身而去留下的背影孤寂清冷，好似刻入漫天的黑暗中，让人觉得有一种遥远的疏离。

　　这一刻，靳月终于如释重负，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