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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开端 ...

  •   “咦,秀儿,快来帮我看看。”
      女子柔柔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景秀的思绪,她放下手中的唇脂,往声音的方向望去。
      “你说这两个,哪个更好呀?”阿春举着两个脂粉朝她快步走来,凑到她身边又低声道:“今儿晚上赵公子来,你说,他会更喜欢哪个呀?”
      他哪个都不会喜欢的。景秀在心里白了一眼,嘴上还是笑笑:“这个吧,这个更适合你。”
      “我也这么觉着呢,老板——”
      阿春的声音再度走远,景秀才轻轻松了口气,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看着花钿。
      “姑娘,看看这一款吧,刚刚才进的。”有人伸手摊了款花钿到她眼前。
      花钿是个常见的扇形,隐约带着些金光。可这不是重点,她的视线顺着那人的手一路向上。
      是个眼生的小厮,眉眼低垂,看不清神色,只是一张脸平静无波。
      景秀不接,上扬的嘴角更是挑了挑:“小哥看着挺眼生的。”
      “是,小的也是刚来铺上不久。”
      “哦?”
      “要算起来,今儿正巧是小的来铺上的第十七天了。”
      那小厮说话声音刻意压低,只他们两人听到,可一字一顿地,咬得特别清晰。
      景秀在听到“十七”两字的时候,神色僵了僵,可她立马调整了过来:“玉姐姐呢?怎么没看到了?”
      “玉姐前些日子生了场大病,下不了床,没法做了,掌柜的才招小的来顶了这个缺儿。”
      景秀心里一凉,一时间,她没伸手去接,那人的手便只能僵在那里,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秀儿?怎么了?”
      阿春此时已经买好了脂粉,凑过来,感觉两人的氛围似乎有些怪异。
      “没什么。”景秀伸手接过小厮手中的花钿;“听说玉姐姐生病了,不在这里做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儿啊,真是可惜了,玉姐的眼光一直是可好的。”
      “嗯,是啊,可惜。”景秀将花钿收起来,问了价钱,正要摸钱给,却被阿春一手拦住。
      “我来吧,算我送你的,秀儿,今儿晚上能不能再帮我化一次上次那个妆啊,”阿春挽着景秀的手臂撒娇道:“我的好秀儿~”
      “这有何难。”
      景秀笑了笑牵着阿春出了铺子,再没回头看过那小厮一眼。

      出了店铺的门,景秀找时机摆脱了阿春的手,这是宜哥城最繁华的一条街,总是人流涌动的,而杏花楼就在这条街的最南边,她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着那个装着花钿的小盒子,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是一阵潮涌,以致于这一路阿春在耳边念叨了些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午后的时间,茶肆酒楼碗碟叮当的声音,谈笑闲聊的声音一阵阵从她耳边穿过,更是将阿春的存在拉的远远的。
      “……秀儿,你又在想晚上跳舞的事情么?”说了半天看身边的人一点反应没有,阿春猜测地问道:“可你舞得那么好,不用担心啦。”
      两人从偏门走入杏花楼,阿春又拉了拉景秀的手:“秀儿,别忘啦待会一定要来帮我化妆啊。”
      景秀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便与阿春分开,往自己的厢房走去。
      此时杏花楼还不是开门接客的时间,大多姑娘还没起身,或者起了的又开始睡起了午睡,所以楼内竟是比街外更安静些。
      她的房间在二楼,窗外就对着满园的杏花,正是开花的好时节,一树的粉嫩,吹过的风若是大了一些,立刻就落得一场杏花雨,故作杏花楼。
      而她当下没有心思去欣赏这美景,只是闭了门,关了窗,坐于梳妆台前,摸出刚刚买下的花钿。
      花钿被装在一个小巧的盒子里,这是那家店铺的传统,她细长的手指从盒身轻轻抚过,稍一用力,开了暗扣,盒子打开,里面躺着那枚扇形的花钿,微微闪着金色的光泽。她觉得喉咙有些发干,深呼吸了两次才继续用手指抚摸着盒子的内沿,一圈之后,她干脆拿过一把簪子,对着盒子内沿的某个点刺进去,拗起来。
      密封严实的盒子内胆一下被拗了开来。
      景秀小心翼翼挑出内胆,盒子底部俨然有张小小的红色便笺。
      她接着用那根簪子挑出了信笺。
      展开,里面只有短短的两个字——扎多,显然这是一个人名字,名字上又被画了个圈圈起来,这是个暗语——红色代表紧急,圈代表见面。
      她闭上眼,细细摸着花钿的边缘。
      睁眼时——啪——她反手关上了盒子,打开火折,随手把纸条烧了。

      “连大人,前面就是宜哥城门了。”
      “嗯。”
      暗红衣袍的少年坐在马上,有些心不在焉,旁边的人还在絮絮叨叨介绍,他一个字没听进去,找了空挡,才岔了个嘴:“最热闹的地方是哪?”
      “哟,这可多了,再怎么说这可是仅次都城最繁华的地方了,吃喝玩乐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找不到的……”
      少年扣了扣耳朵,懒洋洋地打断:“说重点。”
      汇报的人撇了嘴,还是想了几个地方:“……要说酒楼呢就是满香居和红楼两个不相上下,翠河周边也挺热闹的,各种小铺应有尽有,至于……窑、窑子嘛……”他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孩子,说到这些风花雪月的事,避免不了地耳根红了,原本麻溜地口才忽然就吃了个螺丝,周围其他人均是一阵哄笑。
      “哟这还没开过荤呢吧,脸红的像猴屁股了!”
      “哈哈哈哈咱们讯哥儿还是个小鸡崽儿。”
      “哎哟闭嘴了吧哥哥们。”讯哥儿被打趣地脸更加羞红,只得快快说出后面的话:“就是杏花楼最出名了!”
      连汭斜眼看讯哥儿紧闭的嘴,笑了笑:“知道了。”

      一行人不过五六个人,都是穿着暗红的刑部官袍,衣袍左手的手臂上绘着一个朱雀的暗图,从左肩到袖摆,栩栩生动。
      表面上他们是隶属于刑部,实则却是麟王的暗卫,专门执行特殊的任务,打首的少年腰间别着块银打的腰牌,见牌如见王。
      “扎多的消息是断在哪儿的?”
      边说,马匹已经进入宜哥的城门。城的最外一圈不算繁荣,偶尔看到一两个乞丐蹲在路边,面前摆着个破瓷碗。
      “最后一次看到他就是在翠河边上,然后人就没了。”
      连汭视线随意扫过,看到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乞儿,脸上脏兮兮地,正缩着手蹲在墙根处,他也正看着他们,眼睛乌黑发亮。
      “好。”他夹紧了马肚,加快了速度:“今晚就住翠河。”
      那乞儿也飞快跑了过来,小跑着跟着马匹旁边:“大人,可怜可怜吧。”
      “去去去,走一边儿去!”
      队伍里一个大汉吼着打发了他,连汭又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乞儿也就站着不动了,只是视线直直盯着这里。

      “好了。”
      景秀放下口脂,拿过旁边的镜子对着阿春:“看看。”
      阿春左右转了转头,眼角便弯了成了一朵花:“秀儿,你画的妆真好看!”
      景秀被她感染地,嘴角也勾了勾:“你喜欢就好。”
      阿春脸上红晕更加动人:“赵公子说今晚有惊喜给我,秀儿你说,”她顿了一下,眼里亮晶晶的:“秀儿,你说赵公子他……是不是要帮我赎身。”
      到话语尾音都低了下去,是女儿的娇羞和希冀。
      景秀勾上的嘴角僵住,她心里想着,阿春真是傻,逛青楼的男人有几个好男人,不过好个一夜露水姻缘,可是她看着阿春脸上单纯又幸福的神色,话又咽了下去:“嗯,到时候阿春可别忘了秀儿。”
      “阿春才不会!”她伸手扑进景秀的怀里:“阿春永远都记得秀儿,到时候阿春也会想法子让秀儿也出来的,然后,再帮秀儿找个好人家。”
      “秀儿不是很讨厌待在杏花楼么,阿春肯定会救秀儿出去的。”
      “谢谢阿春。”景秀淡淡说道,在阿春看不到的身后,是铜镜内自己默然的面容。

      半时辰后,景秀才踏出阿春的房,她急急往自己屋里走,为了那个任务,她找了妈妈改了上台的顺序,把自己调到了前面,现在她连吃饭的时间也没有,得赶快梳发才行。
      还好妆发都是常规的妆发,只是为了贴花钿,她将额前的碎发编了个辫盘入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再将花钿仔细地贴于眉中间。
      对着镜子照了照,即便是如此张扬的妆容,她依然称不上多美,和花魁比起来,少了一丝娇柔,缺了一抹媚态,没有表情的时候就是一张冷漠的脸,如果笑一笑——她对着镜子勾起了唇角——又像多了一缕邪气。
      “景秀!”门外忽然有人急匆匆喊道,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拍门声:“好了没呀,时间到了!”
      “来啦——”

      与此同时,连汭一行人换了便装,走红楼吃完饭出来,正巧路过杏花楼前。
      他抬头看了眼牌子,这青楼名字虽是秀气,可这金碧辉煌的招牌却是毫不收敛地透着烟花之气。
      “不是,连大人,咱真要逛窑、窑子啊。”
      “哟,讯哥儿,这可是千百难逢的机会,到时候哥给你找个清白的姑娘帮你——成为男人!”说话的是个大块头的汉子,此时他一支臂膀揽着讯哥儿纤细的小脖子,惹得其他人又是一阵哄笑。
      讯哥儿此刻脸已是完全的透红,从耳根一路到脖子,平时爱耍嘴皮子的他现在说什么都是结结巴巴。
      “扎多就在这附近不见的,这杏花楼自然要走一遭,大顶。”他回头看壮汉:“带好讯哥儿。”
      叫大顶的汉子愉悦地吹了声口哨。
      “办完事各自回去,明儿早集合。”
      “得叻。”
      “没问题。”
      “知道了。”
      一行人明确了命令,便各自前后散了。
      “走吧,讯哥儿。”
      大顶依然揽着讯哥儿的脖子,连拐带拽地:“别怕哈哈,你大顶哥哥带着你。”
      “不是,”讯哥儿边挣扎边频频回头:“那连大人呢。”
      “连大人要需要你个毛没长齐的小子操心么。”
      “可连大人看着也像……”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只望着连汭干干净净年轻的脸,总觉得,连大人应该和他都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谁知大顶一用力,头便被他强行转了过去:“连大人岂是跟你一般的小雏鸡,走吧弟弟!”

      连汭最后望了眼杏花楼的招牌,便背手往前绕了几步,离热闹的大门越发远,直到进了条小巷子,寻思着差不多了,便退了几步,一个用力,翻了上去。
      “喵——”墙顶蹲了只棕色的花猫,望着人影翻上去叫了一声,连汭动作顿了一下,回望着花猫,那花猫倒是不怕人,懒懒地依然缩在墙头上一动不动。
      他收回目光,沿着墙又跳上了最近的一扇屋檐,在屋顶翻飞了几下,知道自己没摸错,这确是杏花楼的后院。
      夜晚的后院是一片安静,热闹都集中在前面的大厅里,他一排排屋顶的略过,后院只有零星几点灯火,被一树树的杏花遮掩着明明灭灭,晚上的杏花看着比白天时多了一份静谧的美,不过这在连汭看来,只是树和花而已。
      他施展轻功,步履极快,足尖一点又是一座屋瓦飘向身后,耳边的风声隐约带着铃铛的清脆,他顿下步伐,望了望声音传来的方向,大概是出于直觉,转身便朝那细小的声音方向赶去。
      那是一座假山的后面,视线被杏花挡了大半,可即使如此也能看到那两个拉扯的人影。
      这里是青楼,一男一女在一起做点什么再大胆的事都是可以想象的,他本想扭头离开,却听到树下有女人凌厉的声音。
      “……疯了吗?!你这知道这多危险。”
      他跳上杏树,找了个枝丫蹲着,刚好在男女上方的视线死角。
      “我只知道现在我的处境很危险,你必须保我。”
      男人拉着女人的手不放,那女人一身红衣,看着像表演的舞衣,身上各处带着铃铛的缘故一个动作就是叮当作响,满是异域风采。
      “呵,”女人冷笑一声,也不再挣扎,任由手腕被男人拉住:“我买的只是你的情报,可不是当你保镖。”
      女人继续说:“你怕死,我可不怕,怎么样?再这么下去,我们一起死啊?”
      “你!”男人咬牙。
      “你若按规矩来,新的身份和自由不日便拱手送你,但若破了规矩,你我死了不要紧,不过是多花些时日,该得到的八象门没有得不到的,还能省了一笔钱。”女人声音里透着冷冽:“你也算是个买卖人,这点道理,想不通?”
      男人被她这俐齿伶牙堵得无话可说,愤怒地甩掉她的手腕,又是带动一串铃铛叮当,女人被甩开也无动于衷,只是微微仰着头瞧他。
      “好!”男人愤愤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便拂袖离开。
      连汭的视线停留在女人身上,她静静在树下站了片刻,却忽然抬头望向杏树顶端的枝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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