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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个事件 ...

  •   连汭摸完了整个杏花楼的布局,便找了个二楼的窗户混进去了,他专挑人少的地方走,一路走来眼中尽是来寻欢作乐的男人和腰肢曼妙的女人。
      听说杏花楼有三绝,其一是那杏花酿,光是酒香便能让人醉了三分,喝上一口更是飘飘然如仙;其二自然是杏花楼的姑娘,别看杏花楼小小一座楼什么样的姑娘都能找得到,热情奔放的胡姬、金发碧眼的波斯女郎、或是中原的小家碧玉,那可是真的什么样的都有;至于这其三么——
      “嘉懿姑娘——琴还没拿呢——”
      连汭正踱入一个转角,肩膀被人撞了一下,随之是一阵香气,那味道太甜,他细微地皱了眉。
      “呀,不好意思呢。”然后是女人清脆的声音,二楼的灯光不似一楼那么通明,即便如此也更能看出那女人立体饱满的五官,她侧过头,逆着光,卷翘的睫毛一根根都更加为她增添风情。
      “给我吧。”
      后面的人赶上了,把一把琵琶递到她手上。
      “真是抱歉公子,刚刚走得急了些。”她抱着琴,转过头,一双眼睛比寻常女子还大一些,加上眼窝较深,就更加有种勾人的神采,此刻她刻意颔首从下往上看连汭,普通男人都禁不住这魅惑。
      奇怪……到底是波斯人还是西奎人……
      她瞳仁很黑,皮肤又异常白皙,抿着嘴似笑非笑打量连汭。
      一般男人见了她,哪个不是魂不守舍的,唯独这年轻男人,眉头微皱,还带着点迷惑。
      “一半一半吧,我父亲是波斯人。”她屏退了丫鬟,低声说道。
      看他眼中迷惑散去,知道自己是猜中了,见自己第一面脑中竟想着这样的问题,真是有趣。
      连汭点点头,侧过身子刚打算离开。
      “我呢,一直以来,好像总能猜中别人在想什么,”嘉懿反倒近了一小步,走廊本就窄,立马挡住了连汭的去路:“也不知是好是坏。”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近,那股甜腻的香气又扑鼻而来。
      “以前没见过你,刚来宜哥的?”她歪头问道。
      连汭手指扶着栏杆,有一下没一下敲着:“路过。”
      “哦……”她也谢谢靠着栏杆,托着腮,正待继续说什么——
      咚——
      楼下传来一阵鼓声。
      连汭视线顺着下去。
      咚——咚——
      又是一声,一声气魄大于一声。
      正中央的台子上,刚刚还在拉琴跳舞的乐队和舞姬不知何时都退场了,此刻台子两边抬了两座大鼓上来,中间有一女子正丢出一段红菱,红菱一端被挽成个球花,落于鼓面,又是一阵声响。
      那球花中间应是藏了鼓槌,连汭心里想着,又不忍多看了一眼。
      只见女人身姿似是极为柔软,一个高跳,后腿高高扬起,与此同时手中的红菱再次被甩出,绕成了一个漂亮的圈。
      咚——
      第一个亮相,堂下一片喝彩。
      她手脚皆带着银铃,气势磅礴的鼓声和着铃铛的细响,让连汭忽然想起了两年前的战场——
      苍凉、肃杀。
      战鼓擂,炮火震,急骤的马蹄声和兵器相碰的叮当声。所有的恐惧化为破口而出的嘶吼,没有哪一个时刻会觉得死亡离得如此之近。
      这安平世间的人只知这女子舞得极好,但连汭猜想这女人必是见过战场,才能舞出这战场独有的残酷。
      “景秀的舞跳得更好了。”嘉懿也顺着看下去,弯着嘴角若有所思说道。
      他正想收回目光,台上之人却是一个转身,正正好面对着他这个方向。
      她面上的妆极素,眉间的扇状花钿闪着淡淡的流光,微微仰着头,一双杏眼半闭,小巧的鼻,嘴唇不似嘉懿那般饱满,偏是嘴角微微上勾,整个人透着些许自傲,又透着些许邪气。
      她不似平常青楼女子那般漂亮,也没有风尘之人身上的妩媚劲儿。
      这张脸和他前一刻在树上看到那张抬头看向自己的那张脸相互重叠——
      这杏花楼,还真有点儿意思。

      景秀下了台子急匆匆换了套衣服便往二楼的厢房走,她身材偏瘦,加上衣服是随便抓的一件,有些松垮挂在身上,头发也仅仅用了根银簪挽住。
      “秀儿!”转角的地方阿春朝她拼命挥手,她有些急,本想让阿春待会再说,却快不过阿春急急跑过来的步伐:“赵公子说我今儿最美了,秀儿谢谢你。”
      她脸颊浮起一片红晕,又忽然凑近她耳边:“待会赵公子要带我出去呢。”
      景秀嘴角牵了牵,待说些什么,却被后面追上了的妈妈打断:“秀儿你怎么还在这磨蹭呢,那胡商都催了几次哎哟,你可快些着!”
      “就来了妈妈。”景秀应道,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阿春的手,就急急离开了。

      再往前,走廊的尽头就是胡商包的房间,若没错,这胡商便是扎多,今晚他将包下景秀的场。眼看着厢房就在前面,景秀的步子却慢了下来。
      青楼的晚上一向是热闹的,女子娇媚的笑声,男人轻浮的浪语,醉酒人的胡话,妈妈高声的招呼,各种各样,可是越是靠近这间厢房便越是觉得安静。
      不正常。
      景秀放慢了脚步,心里隐约感觉不对劲,她不着痕迹地四下看了看,确定后面没人跟着,才伸手推开了厢房。
      房内点着灯,一点不暗,她反手关了门,这份不安终于落为了现实。
      屋里一片狼藉,她扶起倒了的凳子,拾起落在地毯的茶杯,四顾左右,最终挪到窗前,窗户是大开着的,鹅黄的纱帘在风里翻飞,她伸手一一摸过窗棱,棱上有泥。
      然后,她关了窗,关了窗后,这屋子就不再显得那么狼藉了,她将所有东西一一复原,跪在地上,将房间每个角落都扫过,终究,在窗下的地毯缝里,找着张纸条。
      纸被揉成团,带着暗纹,她扫了一眼房间,目光停留在墙上的画轴上,缺了一块。
      展开,纸上有字,该是用血写的,有些笔画粗细不均。
      “洵”
      景秀默念了几遍纸上的字,又细细瞧了好一会,才就着烛火把纸条烧毁,这是扎多说好给她的情报,虽是晦涩了些,可临近性命之忧,这唯一的机会,他不求救反倒是遵守了信诺,为了什么,她自然能猜到。
      扎多此番已是凶多吉少,可她无暇难过,他在杏花楼出事,自己便是有一堆麻烦等着应付了。
      她起身,踱出房门前又转身看了房间一眼,不知自己临时想出的那步棋能不能救下扎多一命了。

      连汭回到落脚的客栈,大厅里讯哥儿正坐在角落里等着。
      一见他身影,立马起了身。
      “坐下说。”连汭看他神色紧张,知道有新的进展,他撩了下摆背门坐下,随意捻了几颗花生,一粒粒往嘴里丢。
      “我们在杏花楼里听到有打斗,追过去的时候,是一个黑衣人硬拉着一个胡商跑了。”
      “私仇?”
      “那黑衣人明显是杀手打扮。”
      “交手了?”
      “嗯。”讯哥儿点头,又从腰包里摸出个物件,用手帕包着,他拿出了放到桌上,揭开帕子,里面躺着一粒镖头,镖头乍看普通,可仔细研究,便能看到头上莹莹反着青光。
      “是天元的镖。”
      连汭吃完了一把,又抓了一把:“那胡商是扎多?”
      “没看清脸,十之八九是。”
      “哦。”
      “刀疤追去了。”
      “嗯。”连汭应了声,把剩下的花生放了回去,他一起身,讯哥儿也跟着站起,他伸手拍了拍少年瘦削的肩:“有消息喊我。”
      便离开往楼上的住房走。
      边上楼他边揉了下脖颈,这才刚到宜哥,舟车劳顿还没消去,第一天就这么多信息涌来,他眼神惺忪,打了个呵欠,好困。

      一早。
      连汭和讯哥儿几人正坐在桌前吃早饭,门口忽然一阵声响,抬头一看,刀疤回来了。
      他身形瘦长,薄唇紧抿,之所以叫刀疤真是因为一条刀疤从他的左额一直直直拉到左脸,他拉过一张空的条凳,双目通红。
      “人喃?”讯哥儿急切问道。
      刀疤脸色不太好,伸手抓过桌上的馒头,咬了一口,说话含糊:“一路跟到了城墙边儿,忽然就不见了。”
      “什么叫忽然不见呀!”
      “就是转个角,就没了,这一路上他都知道被跟着,终是找了机会给我甩了。”他找来小二又要了一碗豆浆,一连就是好几口:“周边几里我都摸了个遍,最后在城郊外找到了那胡商。”
      “早死透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连汭喝完了最后一口豆浆,抹了把嘴,问:“是扎多么。”
      “是。”
      “行,”他起身,唤了讯哥儿:“走,上衙门去。”

      衙门的徐知县听闻刑部有人来,一口茶喝不住,直直理了理官袍就往外赶,没想到是出来看到两个年纪轻轻着暗红衣袍官员,为首的那个正背着手望着对街一个小乞丐。
      听闻刑部的连汭连大人年纪轻轻便为麟王所重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年轻的面容尽是聪慧之神,可这衙门周边怎么会有乞丐,立马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也了然,遣了人过去把乞丐撵走。
      “下官不知连大人来,真是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说罢就要行礼。
      连汭抬了抬手,示意不用;“徐大人不用紧张,此番过来没什么大事,只是望徐大人帮个忙而已。”
      “连大人客气了,莫说什么帮忙,您有什么尽管吩咐便是。”边弓着腰边伸手将两人往衙内引,自己跟在后面,进去前特意又看了一眼,那乞丐已不知去向。才擦了擦额角的汗跟着往里去了。
      “听说城郊外发生了一起命案?”连汭端过奉上的茶,揭盖抿了一口,他低垂的眼眸在热气氤氲中看不真切神色。
      “这……”徐知县不知他来意,自不敢随意回答,只是这消息不免传的也太快了吧,刚有人报案,刑部的人就到了,无论怎么说,这关键时间出命案总归是不好的。
      “大人不必不安,”连汭阁下茶盏:“我想请大人帮的这个忙,就是希望能参与这案子的调查。”
      照道理来说,这不算他的管辖范畴,即便是刑部的人也不便直接干预查案。可徐知县一听心里是放松了不少,听说这案子极为凶残,尸体都被碎尸,定是件棘手的案子,如今有人自愿想查,何乐不为啊。
      但还是客气地推脱了一番,又是“麻烦”又是“辛苦”的,样子做够了,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稍作整理了一番,被连汭连明带暗的催促着,只好整顿一番,去往了命案现场。

      “呕——”
      即便是徐知县查过如此多的案件了,也不免禁不住这样的现场,只看了一眼就别过眼去扶着最近的一棵柳树狂呕不止。
      丧心病狂啊真是何等的丧心病狂才会犯下这样的罪孽,他甚至不愿再去回想一个完整的人是如何被切割成了好几段丢在路边,周边的草木上全是喷溅流淌着的血迹,加上现在天热了,尸体周边不少苍蝇飞来飞去,最可怕的是被害人扭曲的面容和绝望的眼神,生前是经历了多大的痛苦,才会有如此渗人的表情。
      他忍不住又朝那边看了一眼。
      那年轻的连大人正一本正经的蹲在尸体旁边,眉头都不皱一下,还伸手这里碰碰那里按一按的,看到这光景,忍不住又是一副反胃。
      “大人,没事吧?”吐的差不多了,徐知县才直起老腰,冲连汭摆手:“哎,让连大人您见笑了。”
      “凶手犯案手法异常凶狠,大人如此反应也是常理之中。”他接过讯哥儿递来的白色手帕,仔细擦拭着指间的血迹,他本来肤色偏白,血迹沾上去更是触目。
      可他毫不在意,只是细细地、有耐心地擦拭着。
      “徐大人,把现场处理处理,我们先回吧。”
      徐知县连连应着,若不是这大官来到,他才不会亲自来看着血腥的现场,早巴不得快走了,便立马唤了人交代下去。
      “不知连大人有看出什么线索?”路上,他试探地问道。
      “嗯,不过现在还有些东西需要进一步证明,不便下结论。”
      “是是是,一直听闻连大人年少天才,果然是十分谨慎呐。”徐知县拱了拱手,看连汭面无表情,又换了个话题:“连大人咱们这是回府衙么?”
      “不了,徐大人先回吧,我们还需去其他地方办些事情。”
      “那连大人如有需要下官的地方,可定是吩咐下来,下官一定尽力为之的。”
      连汭拱了拱手:“有劳徐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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