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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二具尸体 ...

  •   房间里的窗帘被拉上了,即便是如此炎热的正午,房内也是暗黑一片,阳光被完全阻隔在帷幔的外部,暗色的帷幔,隐隐泛着些红光。
      说不出的怪异,还有室内点的香氛,烟雾缭绕,香的有些沉闷。
      “事都办完了?”
      床上躺了一个人,懒洋洋的声音低低地从那里传出,透过帷幔,竟然觉得有些空灵。
      “都妥了。”
      离床有一段距离的正厅中跪着一个男人,嘴角的笑容让人看了极不舒服。
      床上的人低低“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只动了动,像是翻了个身。
      男人嘴角抽了抽,想要发出声音,喉头滚动几番,终究只发出了细微的单音。
      “啧。”
      床上的人从袖笼中极为随意的丢了枚纸包的东西出来,如同在打发一条街边的饿狗:“拿了就快滚。”
      “谢……谢谢大人……”
      男人立刻抓过那小包东西,半滚带爬地离开了房间。
      床上那人待房门紧闭后才又睁开双眸,根根卷翘的睫毛下覆盖着神色冷漠的眼瞳。

      阿春的尸身被发现在北城外一处破庙边上,发现的人是个流民,被吓得跌跌撞撞遇见人话也说不清楚,等连汭一行人过去的时候,他还缩在远远的一个角落直打哆嗦。
      景秀没看到他,只是急急就想拨开围着现场的官差上去,连汭手抬了抬,想拉,可又想起她在停尸间里淡漠的样子,抬了一半的手臂还是放下。
      他跟着上前,心里寻思着看景秀着急的样子,这叫阿春的女子,想是和她关系不错。
      “大人……”
      前面讯哥儿正转过身,瞧见他们,嘴唇抖着低低喊了一声,话尾哽咽在喉咙里,还有泛红的眼眶。
      连汭难得皱了眉,讯哥儿虽说年纪小,可也跟着自己走了些年头了,什么样的现场没见过,今次这副模样让他想起他第一次看死人的样子。
      官差看着他走近,侧身让了让,这荒野没人搭理,野草长的又高又密,直到走得近了,才能看到躺在地上的尸身。
      触目惊心。
      地上的女子衣冠不整,上衣领口被胡乱撕开,裙子下摆更是几乎被撕没了,身上四处都是乌青,最不堪地,是她被大打开的双腿,腿间尽是血迹和混杂的其他液体……
      她的头扭向旁边,左手五指几乎深深插入地下的泥土里,右手却是朝远处伸着,像是想抓住什么……
      连汭的目光顺着她的右手看过去,正巧景秀就站在那个地方。

      她脸色惨白,连嘴唇上都少了血色,死死盯着阿春大睁的眼瞳,又似是没有在看她。
      连汭微微往她身侧靠了靠,正巧她也往后退了半步,她的背脊立马撞进他怀里,他并没有退开,也正是如此,他才真的感受到她异常的颤抖。
      景秀觉得自己整个背都被冷汗浸湿,她望着阿春透着恐惧和绝望的眼,思绪不由自主就回溯到多年前的那个雪天。
      飘雪,又寒冷——
      恶心的笑声,男人偏高的体温,粗糙的手指,衣衫被撕裂的声音,还有自己破碎的呜咽。
      她呼吸急促,像个溺进水里的人,拼命想抓住什么来摆脱这样的环境……大概过了好一会,她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入眼的是一片暗红,她抬头,顺着笔直的肩线看过去。
      是连汭面无表情低垂的眼眸。
      景秀心里惊了一下,这才感觉到自己手中一直握着的温热,她连忙松开连汭的手腕,有些尴尬地退出了现场。

      连汭收回手,另一只手摩挲着自己刚刚被人捏住的手腕,手腕处似是还留着她偏低的体温,他眼神闪了闪,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人。”大顶走了过来,想说什么却又打住,只因他看连汭似乎有些失常,而且从未见过大人耳根竟这样泛红。
      “咳,说。”连汭收了手,默默垂着身侧。
      “死因查出来了,是脖颈被掐导致窒息死亡的,死前应是被……不止一人凌辱过。”饶是大顶这样的汉子也对这女子的遭遇感到不忍,那画面他光是想想就觉得禽兽。
      “嗯。”
      良久,连汭淡淡应了一声,他最后再看了一眼阿春充满绝望的面容。

      景秀找到了那个在角落瑟瑟发抖的第一发现人,那人较之之前已经冷静了许多。
      “你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她蹲下,与他视线相平,低声问。
      “……是。”
      “这么深的林子,你怎会走到这里来?”
      “有人跟我说……这边有寺庙在发食物,我就……我也不知道,我才来这里几天,我……”说着说着,话语又开始颠三倒四。
      “谁跟你说的?”
      “我……不认识。”
      “那他长什么样子?”
      “我……记不清楚……只记得他、小指好像断了一截。”
      “……小指……”
      景秀在大脑中搜索,却似乎没有这么个人。

      这命案折腾了一天了,太阳缓缓落了下去,景秀跟着连汭一行人缓缓往城内走,这个城市在太阳下山之后却是渐渐热闹了起来,路上熙熙攘攘的人变得更多了,红色的晚霞染透了整个天空,景秀看着晚霞,心中却浮现的是阿春绝望的双目。
      阿春咽气的最后一刻想的是什么呢。
      “景秀姑娘,杏花楼就在前面了。”
      杏花楼的大门已经被两个小厮大打开,只是还没到人气最旺的时候,所以现在看来还有些冷清。
      景秀只是点点头,转身往楼内走。
      “景秀。”
      身后那个清冷的少年声音传来,她回头,那是她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如此正经的模样:“注意安全。”

      景秀没有多想这个“注意安全”的意义,整个晚上她都在场内寻找一个身影——赵公子。
      这个人她见过几面,从第一面阿春拉着他跟她说起的时候,她就不喜欢这个男人,他眼睛细长,皮肤白皙,薄唇,总是似笑非笑的,人人都说他温润如玉翩翩公子,景秀却总觉得他整个人带着股浓重的邪气。
      找遍了整个杏花楼,景秀终于在屋外的长廊看到两个正相互调戏的男女。
      “呀,这是新出的唇脂吧,公子,奴家涂上好看么。”女人的嗓音是刻意压过的,甜得让景秀全身起鸡皮疙瘩。
      “好看……好看得让人忍不住……”说着就找着女人的唇要亲上去。
      “赵公子真是好兴致。”秀抱手靠在不远处的墙柱上,语气尽是凉薄。
      这么忽的被人打断,女人先是吓了一下,看清是景秀后,忍不住暗里瞪了一眼。
      景秀像是没看到一般,仍然是那副冷漠的神色。
      “原来是景秀姑娘,”赵公子倒是不恼,笑嘻嘻地冲她眨了眨眼:“姑娘也要加入我们么。”
      他上下打量景秀的眼神让她觉得恶心,正待她想反击却忽然瞧见了女人手中的唇脂……
      这款唇脂,是她和阿春一起挑的那款,阿春消失的那个晚上,她也是用这款唇脂帮她化妆的,心中顿时起了一股火,她觉得她的猜想应该□□不离的。
      景秀快步上前,从女人手中夺下唇脂,举在赵公子眼前:“哪来的?”
      他撇了撇嘴,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买的咯。”
      “买的?”
      景秀挑眉,这款唇脂在买回去的时候就被阿春不小心摔了一下,所以外壳上会有一个小小的缺口,如今她握在手里,指尖被那个小小缺口硌得隐隐作痛。
      她呼吸有些急促,俯视着男人的目光变得更加凌冽,他那副恶心的嘴脸,在她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觉得非常刺眼。
      谁也没想到景秀会忽然出手,她左手紧紧卡住男人的脖颈,指尖逐渐用力,女人的尖叫和男人暴凸的细长眼眸景秀都看不到,她眼前不断浮现的是阿春略带圆润的笑颜。
      “我叫阿春,你叫什么名字啊?”
      “景秀,我想上街逛逛,我们一起去吧?”
      “景秀,我喜欢你我们当朋友好不好?”
      “秀儿,你看赵公子怎么样,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秀儿,景秀……”
      她手指因为用力显得更加苍白,要掐死一个人对她来说不难,这样的事情她之前也不是没做过。
      可是女人的尖叫很快招来了其他的人,不知是被谁拉住了双手,她力气拼不过对方,再是不甘心也终究被拉了开来。
      “景秀你干什么啊!!疯了啊!”妈妈尖锐的声音传来:“哎哟赵公子,没事吧?这可如何是好呀!”
      她被身后两个壮汉拉着,再是如何挣扎也无法摆脱桎梏。
      景秀盯着眼前缓过气来的男人,声音里带着狠劲儿:“你对阿春做了什么?!为什么杀她!”
      男人刚刚缓过劲来,听到她提起这个名字,因缺氧涨红的脸,扭曲地笑了起来。
      “放开我!”景秀更是气恼,越发地使劲。
      “干什么还不快给我把她拖下去!”
      妈妈的声音尖地刺耳,不知是谁抡起手刀一个起落,景秀立马没了知觉。

      客栈内。
      天色不早了,可这宜哥城内还是一副歌舞升平的模样,街上灯火辉煌地几乎照亮了正片天空。连汭正支着手坐在窗边,夜色把他年轻的容颜隐去了大半,依稀只露出英挺的轮廓。
      “大人……”一个怯怯地声音传来,带着处在变声期时独有的沙哑。
      “嗯?”他头也没回,知道是讯哥儿推门进来了,只是懒懒应了一声。
      讯哥儿小他好几岁,从小是个孤儿,是他从难民堆里把他捞出来的,所以一直跟他关系走得很近。
      他瘦削的声影默默立在他身后。
      空气安静了几秒,他低低叹了口气,终究回头:“睡不着?”
      “我……”少年吞吞吐吐地,心事不知从何说起。
      “怕也不是什么丢脸事,经历多了就好了。”连汭的语气平静毫无波澜,这安慰听起来再是敷衍不过。
      讯哥儿心里的话转了几个弯,终究是藏不住,直接问了出来:“大人,咱这次任务是不是……很危险啊?”
      自从到了宜哥,命案一起接一起,还都是这么令人发指的死法。出发的时候,大人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和平常一样,简单道了句“出任务了”,一行人便如同之前一般,各自收拾了东西就上路了,路上听说要来宜哥,大家还有些兴奋,觉得这地方热闹说不定又能游山玩水一番,可谁想……
      如今一起案子没破,又是一起案子起。
      讯哥儿没出过这样的任务,心里有些发毛……
      他又想起今天在林子里看到那具女尸,那扭曲的面容,衣不蔽体的尸身,他又开始哆嗦:“……听刀疤他们说,那些人连人死了都不放过,还继续……继续……那个……”
      奸尸这两个字他终究是说不出口。
      风轻轻吹过,连汭额前的碎发被吹了起来,露出他饱满的额头,狭长的眼眸眯了眯,似是被风吹得有些乏了。
      他没有说话,讯哥儿也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从他认识连汭的第一天起,他就一直都是这样淡漠无欲无求的样子,他本来面容长得就比实际年纪来的小,平时遇什么事都冷冷静静无波无澜的,只有笑的时候才会有些这个年纪该有的少年气息。
      “嗯。”半晌,连汭才收回望向远方的视线,抱着双臂,微微闭着眼:“下午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查是查到了,阿春姑娘平日果然和景秀姑娘走得最近,杏花楼里最后一次看到阿春姑娘是在前天夜里。”
      前天,也就是他们刚到宜哥的那天,前天晚上人就不在了,过了整整一天,今天下午在林子里发现了她的尸首。
      “……说是最后被赵家公子给带出场了。”

      杏花楼内。
      “我的景秀呐!你是不知道那赵公子是个什么人呐?”
      “赵家,那是洵王的亲家!宜哥城的首富啊!”
      “你说赵家的三公子,你得罪他干什么?!”
      景秀蹲坐在房内一角,无动于衷,待到妈妈说完,她才缓缓吐出两字:“人渣。”
      “你!”妈妈差点一口血气出来,她指着景秀,也不带客气:“在这给我好好儿想想!”
      说罢,扭着腰肢气急败坏地命人锁了门。
      景秀白了白眼,这小黑屋她不是没来过,每个青楼总有这么些地方专治不听话的人,被关算是轻的,无非就是不给饭吃,饿着呗,她从小饿惯了的人,也不怕这个。
      她背靠着墙壁,抬眼望着房内唯一的小窗,外面是一片漆黑连月亮都看不见,楼外的歌舞升平在这里也一点听不到。
      正好,能理理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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