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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胡商 ...

  •   阿春被赵家三公子赵相越所杀景秀一点不迟疑,可原因是什么?她想不明白。
      要说赵三公子和阿春,很早就搭上了,虽然这个男人水性杨花,同时和好几个姑娘玩着,阿春也闹过几次小脾气,若是两人一言不合或是什么口角……
      景秀微微摇头。
      不对,不至于到杀人的地步。
      难道赵相越有什么癖好导致……把人玩死了?
      还是很奇怪,赵府有权有势不可能寻个荒郊野岭的玩这些东西。毕竟阿春手指插入土里的状态说,那里一定是死亡现场。
      还有什么可能性?她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原因。
      可那种怪异的感觉,就和那个“洵”字一般,有点意思,又抓不住影儿。

      “拾柒姐姐?”
      景秀抱着膝盖缩在黑屋的一角,意识混混沌沌地,忽然听到细小的一个声音,她望向屋内唯一的那个小窗,看到叁儿圆溜溜的眼睛。
      “叁儿?”她开口,声音还有些哑,也不知道这外面的时日到底过去了多久。
      “喏,找着了。”窗外的叁儿确认是景秀无误后,冲着一旁点头道。
      景秀起身,起的太快,眼前一阵黑,她扶着墙,慢慢踱到窗下,一抬头,对上一双清冷的眼眸。
      连汭面无表情抱着刀蹲在窗口,两人一时间毫无言语,景秀是有些惊讶怎么会在这里看到他,随即连汭开口解答了她的疑惑:
      “一直找不见你,就找这小乞儿问了问。”
      这小乞儿也是有意思,走到哪都能瞧见,从自己一行人刚到宜哥,到衙门外,到客栈都能看到,像是一直跟着自己般,便猜着估计和景门有些个关系,试了一试。
      没想到,还真被找到了,从午间开始心里的一阵烦躁终究平息了下来。
      窗外月光很亮,对着光,他看到她略显狼狈的样子,即便脸上带着残妆,衣衫褶皱,神情却依然骄傲,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没事就好。
      景秀视线从连汭身上飘到叁儿一脸无辜的脸上,盯了一眼又转回来,懒洋洋地理了理袖口:“哦?连大人找我,莫不是又出什么命案了?”
      “倒也不是……”他话到一半,忽然停住,瞄了眼屋门,低声道:“有人来了。”说罢,提了叁儿的领口,两人一齐隐身到了阴影里。
      景秀回头,正巧屋门被打开了来,踏门而入的妈妈没想到会直直对上她的视线,愣了一秒,又故作严肃:“干什么呢?”
      “没,”她收回视线,转身往离窗口相反的方向走了几步:“妈妈有什么事么?”
      这老鸨自认在这行业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过,就景秀这样儿的,她始终琢磨不透彻,长的不够美,身材也不算丰满,即便过了这么些年从头到脚没一点地方像这行儿的姑娘,大部分时候清清冷冷地,偶尔也能皮笑肉不笑地撒两声娇,翻她牌的客人不多,说中庸都算是抬举了。
      她皱眉上下打量着景秀,若说勉强吸引人的无非就是她这双眼睛,眼神还算灵动,还有么,便是舞跳得不错,不过这在楼里也能一抓一大把,她最不满意地还是她这张脸,太过高傲了,可又无可奈何,毕竟把人送进来的人她也得罪不起。
      想到此处,妈妈嘴角一咧,露出一副假疼惜的笑容:“秀儿啊,妈妈知道你也是个聪明姑娘,有些事儿啊你别怪妈妈,你说你,”她上前两步,亲昵地理了理景秀落下的一缕发丝:“怎么不能好好说啊,闹得这么僵,总得给人个交代不是?”
      景秀知道她说的是赵公子的事,也明白无非是个说辞罢了,如今妈妈来找自己,自是有什么事的,她故作顺从地笑了笑。
      “也就做给别人看看,可别怨恨妈妈啊。”
      “怎么会呢。”
      “果然我们秀儿就是懂事,”妈妈心里舒了口气,随即话头一转:“对了,梁老板来啦,叨念着想听你的琴呢。”
      “我当然说你身体不太舒服呢,可是……”
      “不用了妈妈,”景秀扯着脸皮笑了笑:“让梁老板等一等,秀儿换身衣服就好。”
      妈妈立刻笑弯了眼,急匆匆地又念了几句,便扭着腰肢张罗去了,景秀侧目,微微往窗外看了看,没说什么,提着裙摆抬出了小屋。

      “哼,真不要脸,拾柒姐姐这都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就知道奴役人。”
      连汭斜睨了小乞丐一眼,从暗袋里摸出颗糖塞进他手里:“行了,回去吧。”
      叁儿只瞧了一眼,有些嫌弃:“我不要这,你打发小孩儿呢。”
      “你不就是小孩儿吗。”连汭有些好笑,提着刀起身。
      “你去哪?”
      “自然是有事要做。”
      语毕,他一个提气,轻易越上屋顶,朝着歌舞升平的方向赶去。

      景秀只是草草洗漱了一番,妆也不太想化,只是对着镜面细细描了眉,她眉毛浅淡,每次都会把眉型勾勒出上挑的模样,更显凌厉。
      放下眉笔,她对着镜子又看了看,脸色是不太好,便又补了点唇脂。
      长发高束,在发顶挽了个髻。
      脑中又想起阿春圆圆的笑脸,压下心中的难受,她拿过琴,走了出去。

      走廊外,又是一阵喧嚣热闹,这个地方让她生厌就在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这里总是这样歌舞升平的堕落模样。
      连汭在几尺外的阴影中,人群中一眼便抓住那抹红色身影,这楼里的姑娘,无一不比她精致美艳,可眼下的女人,抱着琴,目不斜视穿梭在人群中,细长的脖颈挺得笔直。
      忽然,她身形一顿。
      身边那袭白衣,有些眼熟,谁来着?

      “咦,这不是秀儿么。”
      迎面而来的是盛装之后的嘉懿。
      她拢了拢有些松散的发,抬手之间更显风情。
      景秀只顿了一下,不打算理她,便抬步继续前行。而嘉懿对她这般的冷漠似乎也习以为常了,她饱满的唇微微勾了勾。
      似是喃喃般:“怎么好久没见着阿春呢……别是……”
      后半句故意没说出口,却叫景秀彻底停了下来。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她眼光很冷,在这熙攘的欢声笑语中更为格格不入,然后她看到了同样格格不入的嘉懿美艳又天真的眼神。
      “啊呀?”她眉目微挑:“难不成真的死啦?”
      话语很轻,周边只有她们两人听到,可在景秀耳中却完全炸开了来。
      “你!”
      景秀手指死扣琴弦,狠狠瞪着嘉懿更加张扬的笑容。
      可她丝毫不惧景秀,反而亲昵地上前半步,那修剪精致的双手缓缓包住景秀用力到泛白的手指。
      “秀儿,可小心别伤了手呀。”她朱红的唇就凑在她耳边:“待会不还得拉琴么。”
      语罢,便低低笑着丢下微微发抖的景秀,摆着腰肢走开了。
      在旁人看来,两人像只是简短地打了声招呼。
      景秀深深吸了几口气,闭上眼的瞬间又想起第一次见到嘉懿的情景。
      她小时候就常听人说,越美丽的东西也许反而越有毒,在第一眼对上嘉懿绝美的眼眸时,她对她嫣然一笑:
      “我叫嘉懿,也许我们会很聊得来哦,毕竟你,和我,说不定是一路人呢。”
      那时候,她便知,这个人,是蛇蝎。

      厢房内,帷帐后,坐了个人影。
      景秀进房后,反手关了门,在帷幔后落座,边调琴,边问候道:“梁老板今次倒来得早,货进得可还顺利?”
      “还行。”
      帷幔后的声音嘶哑又带着些许生硬的卷舌。
      梁敬是东市最大的布坊老板,习惯每次去西奎进货后都来这里消磨一晚上,他并非中原人士,汉话虽说得流畅却并依然带着些口音。
      每次来,都喜欢点景秀的胡琴,每一次都是那首西奎的民谣,一首思乡的曲,带着大漠特有的荒凉与辽阔。
      景秀调好了琴,也没多说什么,搭上弓,第一个音便泫然欲泣地冲出了弦间。

      屋顶上有人足尖轻点,落于屋脊之上,连汭身形轻盈,他轻松拉开一块砖瓦,曲音便从空隙之处变得更加清晰了起来。
      这支曲,他听过,还在边疆打仗的时候,曾听一个过境的商人用短笛吹过。
      笛子音脆,清扬,不似胡琴这般悲凉。
      他抱刀蹲坐于屋顶,视线下,仅能看到女人随意挽的髻和几缕不听话垂在颈边的乌丝。
      微微有些出神,第一次见她,她一身红妆,跳起舞来大起大落,铃音叮当,和着大鼓的低鸣,带着边疆战场的壮烈,这一次她的琴音,咿咿呀呀,拉出浓烈地思念和愁绪,宛如异乡人望着荒原的喃喃低语。
      他这一生不过二十几年,见过的女人不算多,有深宫内举手投足优雅端庄的贵人,有塞外战场英姿飒爽的将军,也有寻常人家的寻常女子。
      可眼前这人,大概是太过复杂,看不透,竟叫人隐隐好奇。
      她生于何处,如何成长,经历了哪些?
      才成就至今模样。
      伴着曲音逐渐高扬,思及此,他脸上却仍旧那副漫不经心的平淡表情,忽然,一个突兀的音冲出,他眉头微微一皱。

      她弹错了,而且,她是故意弹错的。
      可她没停也没做任何动作,依然拉完了整曲。
      “好!”
      曲声停下的那一刻,帷幔后有拍手的声音传出。
      景秀看着那个模糊的影子,从头至尾,那人不过说了三个字,一个经商的商人,大多个性圆融话多,梁敬亦然。
      这是梁敬说话说得最少的一次,也是第一次听不出她曲中的问题。
      她放下琴,不做声,一把拉开了帷幕。
      果然,帷幔后的那人并非梁敬。
      “你是谁?”
      帷幔被拉开的瞬间,男人脸上表情呆了几秒,不过很快,他低低笑了起来,声音也不似之前可以压着:“哈哈哈哈哈。”
      “我是谁?不过几年,忘了?”他不再说汉话,反而流利地说起了西奎的语言。
      数十年过去了,景秀依然能听得懂。
      那个如噩梦一般的地方,和那个如噩梦一般的声音。
      她瞳孔紧缩,男人端着酒杯,似笑非笑瞧着她。
      “想起来了?”他喝过杯中的酒,啧了啧嘴:“杏花楼果然是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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