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久安》HappyPinocchio

6、新家

　　宝儿和溢阳对孙美心来说已经没有用处了，她决定抛下宝儿和溢阳去日本，留在国内也是每天担惊受怕，反正自己现在的钱已经够她下半辈子出香的喝辣的。

　　伪造了所有的证件，孙美心留下一千块钱，午夜的时候离开了这个院子，再也没有回来。

　　宝儿早上看到桌子上的现金，孙美心的包也不见了，也猜出了个大概。宝儿没有追出去找，也没有哭，对于宝儿来说，也许孙美心的离开是对自己和溢阳都是一种解放。

　　溢阳还在睡觉，宝儿把房子的里里外外全部打扫了一遍，把所有的活都干完，宝儿身上已经汗水浸透了，坐在门沿上发呆。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该怎么生活下去，只有一千块钱，除去房租，这点钱她和溢阳很快就会花光，要赶紧找一份活儿，至少可以养活自己跟溢阳。

　　宝儿一直被孙美心关在家里，没有上过学，又是未成年，没有人敢收她工作，最后一家餐厅老板娘答应让宝儿在后厨刷盘子。

　　可是溢阳怎么办，宝儿只能不时托姜奶奶替自己暂时照看溢阳，旗袍店在巷子里，来的都是一些老顾客，平时并没有人光顾，姜奶奶也很乐意溢阳在这里陪陪自己。

　　宝儿又找了一份发传单的兼职，在小餐馆工作完以后，就去跑着发传单。

　　有时候宝儿走得急，温水泡的方便面还是硬的，两三口扒进嘴里就连忙餐馆赶，买上几个馒头，下午发完传单就这水吃下去。

　　晚上回家的时候偶尔买上一份糕点，送到姜奶奶那里，作为姜奶奶照顾溢阳的谢礼。每天连轴跑，赚的钱到也够付房租和一些生活费。

　　前两个月都是宝儿去交的房租，房东问起孙美心来，宝儿都会说孙美心太忙，不在家，可后来房东发现房子里只剩下了宝儿和溢阳两个孩子，孙美心在就不知了去向。

　　房东不敢再留他们，趁着溢阳自己在家的时候去把所有的东西打了包，溢阳靠着墙低头站着，房东看这孩子也是可怜，收拾着东西说：

　　“你也别怪我，你说你们两个孩子，原来有一个大人带着还好，现在只剩下你们两个，又是来历不明，我也不敢留你们在这儿啊。将来万一有了麻烦，我可是再有几张嘴都说不清的。”

　　宝儿回来的时候溢阳扯着一个大包站在门前，门上已经上了一个锁，房东把他们赶了出来。

　　宝儿慌了，之前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有一个落脚的地方，但前不久刚交完房租身上只剩下了几块钱，两个人连证件都没有，怕是真的要流落街头了。

　　天马上就要黑了，宝儿着急，蹲在地上哭了起来，溢阳抱住宝儿，不停地给宝儿擦眼泪。

　　已经是深夜了，宝儿带着溢阳不知不觉走到了姜奶奶这里，店里还亮着灯，站在门口半天，犹豫着要不要敲门，平时溢阳已经很麻烦姜奶奶了，现在再来打扰姜奶奶，就更加过意不去了。

　　宝儿拉着溢阳转身正要离开，后面的门突然打开了，姜奶奶叫了一声：“宝儿，你们怎么在这儿，发生什么事了？”

　　宝儿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姜奶奶看着他们拎着行李，没有再多问，让宝儿和溢阳进了屋子。

　　姜奶奶把两人带到了后院，宝儿才发现原来旗袍店在前面，后面是一个两层的院子。

　　姜奶奶拿了两床被子，宝儿帮着姜奶奶把楼上房间铺整了一下，溢阳很快就睡下了。

　　宝儿坐在沙发上出神，没有要睡的意思，姜奶奶坐下，拉起了宝儿的手：“孩子，先在这儿住下，别想那么多，这世上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不管怎么样，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宝儿晃了一下神，红了眼圈，抽泣起来。姜奶奶叹了一口气：“赶紧去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姜奶奶想了一夜，自己一个人生活了大半辈子，看到别人老太太抱着孙子也不曾羡慕，可是这两个孩子来了之后自己才体验到了儿孙绕膝是什么感觉。

　　溢阳虽然虽然不喜欢跟别人接触，但却懂事听话，宝儿善良单纯，知道自己喜欢糕点，即使赚的不多，但也会时常给自己买一些。

　　姜奶奶想把两个孩子留下来，自己现在制作旗袍已经有一点儿力不从心了，旗袍手艺也需要人继承下去，也许宝儿是个合适的人选。

　　自己大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纪和这两个孩子遇上了，也许是老天爷觉得亏欠了自己，把他们送到自己身边的。

　　留下两个孩子，明天把楼上房间收拾一下，腾出来，添置几件家具，当做是宝儿和溢阳的房间。

　　第二天早上，宝儿打开屋门，走廊上放着几盆绿色的盆栽，站在栏杆旁边可以看到整个院子。

　　昨天晚上太暗，没有看清院子里的东西，原来院子一角是紫藤花，爬满了架子，遮了几乎小半个院子，紫藤花架下面是石桌和几个凳子，大概姜奶奶是在那里吃饭，一只大白猫在架子上面伸了一个懒腰，转头爬上了墙翻了出去。

　　靠着墙，还种着各种花草，和前面旗袍店连着的墙上爬满了淡黄色的蔷薇，整个院子像是一个花园。

　　楼下姜奶奶看见宝儿，招呼她下来。拉着宝儿在石凳上坐下，姜奶奶跟宝儿说了自己的想法，她想让宝儿跟着自己学做旗袍。

　　自己没有后人，家人都在国外，等自己百年之后旗袍店大概就要关门了，可这旗袍店是自己几十年的心血，不能就这么废了。如果宝儿可以跟着自己，把手艺传下去，那将来就可以把旗袍店交给宝儿经营。

　　至于溢阳已经到了上学的年纪了，自己托人给溢阳联系一个学校，只要溢阳愿意，就可以去上学。

　　对于姜奶奶的收留，宝儿自然是万分感激，不管怎样，有一个落脚的地方，溢阳甚至可以去上学，这是再欢喜不过的事了。

　　吃过早饭之后，趁着天气凉爽，三人撸起袖子，围起了头发，开始收拾楼上的屋子。

　　原来姜奶奶住在楼上，后来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就搬到了楼下的房间居住，所以楼上杂物不多，床，衣柜，梳妆台都一应俱全，稍微打扫一下就很干净了。

　　房子是木头制的，两个窗户都有半人多高，打开之后整个屋里都亮堂堂的。房间旁边还有一个工作室，姜奶奶收拾出来当做是溢阳的房间。

　　因为是工作室间，里面没有多少家居，尤其是少了一张床，所以姜奶奶决定打扫完之后，带着宝儿和溢阳去买一张新床，顺便给两个孩子添一些新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

　　外面太阳晒得睁不开眼，姜奶奶翻箱倒柜找出了三个几年前自己侄女带回来的太阳镜，姜奶奶和宝儿各戴上了一个，挑了一个最小的给溢阳戴上，还是太大，溢阳一直仰着头防止墨镜掉下来。

　　这是溢阳记事以来第一次去人多的地方，对一切都很好奇，路过店里的橱窗都要趴在上面看看穿着各种衣服的模特。

　　进了家具城的大门有一个棉花糖的摊位，溢阳直勾勾地盯着那些彩色的大棉花，姜奶奶看着溢阳想吃，便牵着宝儿和溢阳的手走到了摊位前面，买了三个超级大的棉花糖。

　　姜奶奶拿着一个白色的，宝儿拿着一个淡粉色的，溢阳捧了一个鹅黄色的，祖孙三人前后举着棉花糖走着，溢阳不愿意摘掉墨镜，一手举着棉花糖，头也仰的老高。

　　姜奶奶说以后溢阳肯定会长成一个大高个，便很豪横的买了一张两米长的大床。

　　从家具城出来已经中午了，看外面太阳正是毒辣的时候，姜奶奶便带着两个孩子去了附近的餐厅， 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姜奶奶翻着菜单点菜越来越多，已经快刹不住车了，旁边服务员的笔一直飞快舞动着。

　　宝儿没有在这样的餐厅吃过饭，只看姜奶奶一直点菜，有的菜名她都没有听过，在一旁不敢说话。当服务员记了满满一张纸之后，姜奶奶终于合上了菜单：“就先这些吧。”

　　那服务员弯腰，说餐厅新出了一款冰激凌，小孩子都喜欢，要不要给孙子孙女点一份。

　　孙子孙女四个字听得姜奶奶舒心，立马就又点了一份最大份的冰激凌。

　　上了满满一桌子的菜，有的盘子实在放不下，服务员把菜挤了又挤，最后把小一点的盘子摞在了大盘子的空隙中。

　　姜奶奶满意的看着一桌子美味：“这些菜都是很好吃的，你们都尝一下，看喜欢哪一个，等下一次来的时候你们就自己点。”

　　溢阳和宝儿着实被这满桌子的菜吓到了，不敢动筷子，宝儿试探的问道：“奶奶，这些菜得要多少钱啊，是不是太多了。”

　　姜奶奶已经在给宝儿和溢阳夹菜了：“吃不完咱们打包，之前都是我一个人来吃，不敢这么点菜，现在有你们了，又是第一次来，当然不能对付，而且我这老太婆早就想这么吃一顿了。”

　　姜奶奶话还没有说完，宝儿和溢阳碗里的菜已经成了一个小山了。所有菜式刚吃了一个遍，三人已经饱了，便让服务员把冰激凌端上来。

　　那碗冰激凌，不，应该说那盆冰激凌，上面插着各种饼干和巧克力，比刚才的棉花糖还大，姜奶奶也没想到最大份冰激凌竟然是这样的。

　　三人盯着冰激凌发愣，不知道怎么下勺子，几勺下去，冰激凌只没了一个边角。

　　溢阳嘴里含着一小块，两眼放空，姜奶奶和宝儿靠在椅子上不说话，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服务员把菜和冰激凌打包了送来，整整两个大袋子，祖孙三人鼓着肚子站起来，宝儿抢着要提那个重的，溢阳也帮着姜奶奶在下面拖着饭盒。

　　吃得太饱，又拎着大大小小几个提包，就这么走回家是不太可能了，姜奶奶打了一辆车，姜奶奶和宝儿坐在了后排，溢阳坐在前排。

　　午后路上的车很少，宝儿打开车窗，把手伸出感受热风在手指间流过，车平稳的向前开着，宝儿想，如果自己和溢阳真的是姜奶奶的亲孙子，从出生就待在她身边，那该多好啊。

　　回到家三人便都躺了下来，又撑又累，闷热的天气又让人懒洋洋的，一觉醒来，天色已经黑了，

　　溢阳的床也送到了家里，请搬运工搬到楼上，放到了早上打扫好的房间。

　　宝儿的房间有溢阳的两三个那么大，本来宝儿要跟溢阳换一下，可姜奶奶说女孩子就是要精细的养着，男孩子糙一点也没关系。

　　一切都布置妥当，天色已经很晚了，中午吃得太饱，没有做晚饭，三人便早早睡下了。

　　两扇窗子都打开着，可以听见窗外的蝉叫声，晚上的风较为凉爽，墨绿色的窗帘也飘起来又落下，让宝儿想起来之前在电视里看过一个跳舞的女孩子，穿着一件到脚踝的墨绿色长裙。

　　女孩每一个动作，她的裙子都生出一朵花来，整个人都在发光。

　　看着女孩，宝儿想如果自己也可以像她一样就好了，那个时候宝儿还偷偷披着床单学着电视里女孩子的样子跳了舞，宝儿回想着自己当时滑稽的样子，可真是傻啊。

　　第二天早上姜奶奶让宝儿和溢阳换上了昨天买的新衣服，把他们之前的衣服全都收进了一个箱子里，放在阁楼的最里面。

　　姜奶奶说既然有了新的生活，那就毫不留恋的跟过去彻底告别，做好开始新生活的准备。

　　姜奶奶给宝儿和溢阳改了姓，都姓姜，让两个孩子今后以姐弟相称。

　　学校那边已经联系好了，溢阳马上就可以上学，可宝儿已经十三四了，由于之前一直没有上学，知识水平实在是达不到同龄的孩子，学校不愿意收。

　　没办法，宝儿只能留在家，由姜奶奶教她一些字和诗词。

　　白天溢阳在学校，家里只有宝儿和姜奶奶，没有了溢阳的闹腾，安静了不少，院子里的猫也像原来一样大大方方的躺在花丛边上晒太阳。

　　大白猫还没有名字，姜奶奶说它是半年前来的，整天在紫藤架子上跑，喂了它几次就赖着不走了。

　　姜奶奶每次喂这只大白猫都喵喵叫两声喊它下来，并没有给它起名字，溢阳知道了以后就给了起了啾啾这个名字，姜奶奶问为什么要交一只猫啾啾，溢阳只是低着头也不说话。

　　姜奶奶已经开始带着宝儿学习制作旗袍了，古法旗袍制作程序繁杂，姜奶奶在前几天的时候只让宝儿看着，后来才慢慢让宝儿上手。

　　空闲的时候姜奶奶会教宝儿一些生字和诗词让宝儿背诵，姜奶奶说自己做旗袍的时候有很多盘扣和图案样式都是这些诗词给自己带来的灵感。

　　姜奶奶还喜欢研究美食，城里的餐馆她大大小小都吃了一个遍，自己还在家研究菜谱，味道不比酒店里的差。

　　宝儿的厨艺是从电视上学的，可惜理论和实践是有差别的，只会那么几道菜，做饭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掌握火候，焦的焦，糊的糊，宝儿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姜奶奶也觉得不好，就把自己长久以来精心研制的菜谱都翻出来，一星期教宝儿那么一两道菜。
　　每次姜奶奶看着宝儿的黑暗料理，都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可怜的溢阳啊，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啊？”

　　溢阳之前只吃过宝儿做的饭菜，便以为世上所有的饭菜都是宝儿做的那样，直到那天早上吃了姜奶奶准备的包子和中午在餐馆的一桌子的菜，自己都为之前生活的口粮感到委屈。

　　每天放学回来写完作业，在紫藤树架子下面吃饭的时候都会跟宝儿和姜奶奶讲一讲在学校发生的事，宝儿和姜奶奶也都静静地听着。

　　啾啾也总是在饭点儿的时候准时回来，讨两口吃的，然后趴在架子上酣睡下来，宝儿一直都害怕啾啾往上爬的时候会把整个架子压塌。

　　岁月静好的日子真是会让人上瘾。

　　中秋的前几天，姜奶奶的侄女Chris回来了，说是回来看姜奶奶，其实是回来考察宝儿和溢阳的。

　　姜奶奶年轻的时候哥哥姜兰湖带着一家人跟着朋友逃往了英国，姜奶奶不愿意去，便自己留了下来，在老宅子里开了一家旗袍店，这一留就是几十年。

　　哥哥生姜奶奶的气，几十年来都不曾回国，也不给姜奶奶打电话，只是让自己女儿是不是回来看看她，当一个传话的。

　　刚开始姜奶奶也倔，觉得哥哥绝情，后来才明白，自己那哥哥是想让她无牵无挂的安心待在国内，心里在意的人远在异国整日见不到，姜奶奶日子不会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