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灵魂》树形决策者

8、数理之心

　　陆星遥听到有人回来，立即钻进了衣橱。
　　他听到来人在一层和二层寻找了无数遍，终于打开了他所在的房间。

　　他竭力不让自己弄出任何响动。

　　门被拉开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正看着他。

　　“遥遥。”
　　这人抬手，想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陆星遥却猛地退到衣橱角落，满脸惊恐地看着他。

　　“遥遥，是我。归洲。”
　　他明白陆星遥需要安抚，需要一点一滴的渗透、接触，但研究所把他修复，改头换面，显然不是为了让他带走陆星遥的。
　　他怕研究所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出格举动，追来的人，可能已经在路上。

　　他的时间不多。

　　归洲竭力想证明自己：“遥遥，我是真的归洲。”
　　“初中的时候，是我借你我的笔记，我们、我们在我的小基地接吻……大学时我们正式在一起，坦白时，我还被你爸用花瓶打碎了头；求婚的时候，你在花房，站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你答应我后我太开心了，还抱疼了你……”

　　陆星遥几乎要钻进衣柜门缝里。

　　眼前的人，看起来压根不是归洲，不是归洲的声音，不是归洲的眉眼，不是归洲的身体，他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就是直觉——他不是归洲。

　　“遥遥，真的是我。”
　　归洲开始用手语和他沟通：“我是洲。”

　　“不，你不是。”
　　陆星遥几乎要贴着衣柜底板，他拼死和归洲保持着距离：“洲，爱笑，暖和，你不是他。”

　　“这里太危险，先走要紧。”说着，归洲伸手打算拉他，没想到他的手被猛地打开了。

　　一把粒子枪，颤抖着对准了他。
　　陆星遥甚至快要拿不稳，双手死死扳紧枪把，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这把枪原本是他在文森特的房间找到，悄悄收起来的。
　　他还打算着，如果文森特想要侵犯他，他就誓死捍卫自己的尊严，没想到，文森特没来，却在这里用上了。

　　归洲立即退后一些：“你先冷静。”

　　陆星遥腾出一只手，比划：“我的洲，在哪里。”

　　“我就是。”

　　“你撒谎！”

　　他又问了一遍：“他在哪里？”

　　“是我。”
　　归洲不知该如何证明，他有些慌乱：“是我制造了你，你的思维你的想法都是我亲手编纂的逻辑算法，你大脑中流动的是我的DNA，现在你的一切，都源自于我。”

　　陆星遥眼中波光粼动。

　　“遥遥……”

　　陆星遥逼出了一声极其痛苦的声音，他再度举起枪口，逼得归洲不得不退后。

　　“我的洲，是爱我、疼我、给我温暖，陪伴我十几年的人。”
　　“他有温度，有灵魂，讲的笑话除了我，没有人爱听。”

　　“但不是你。”
　　陆星遥撇了撇枪口，示意他离开。

　　站在他眼前的归洲，依旧是英俊且潇洒的。虽然他的五官面目完全不同，但那种放松又阴郁的气质，和他记忆中的归洲，又有些相像。

　　归洲低着头，从口袋中拿出一张报纸，报纸已经泛黄，质地也柔软到要碎烂。

　　是一张剪报。
　　只看了第一行，陆星遥的脑海一片空白。

　　“知名电气工程学家归洲已于昨日凌晨3时脑梗死亡……”

　　他一把夺过这张揉烂的、老旧的剪报，反反复复读了许多遍。
　　知名电气工程学家归洲已于昨日凌晨3时，脑梗死亡。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陆星遥把这张报纸展开又展开，仿佛想从中找出什么蛛丝马迹似的。
　　他低着头，锁在衣柜里，看起来只有很小一团。

　　“我也是才发现的。”
　　站在他眼前的“归洲”说：“那天我想带走你，可文森特打伤了我。还好换班的心理医生立即发现，研究所里仪器也齐全，我很快被救了过来。他们说，我是和你一样的人造人，那次损伤只破坏了我的学习装置。”

　　“你走后，我四处在寻找你的消息，寻找我自己究竟是谁——我发现了这张剪报。归洲……几十年前已经死了！他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所以我才是他，一定是他为了复刻你的灵魂，制作我、改造我，好让我在他死后，延续他的意志。”

　　“遥遥。”
　　他上前一步，扶着陆星遥的肩膀，对方却像失衡的积木那样，被他推得险些倒下。

　　“你现在愿意跟我走了么？”

　　陆星遥的眼瞳，忽然像死寂一样的灰，他平静地点了点头。

　　这个回答让归洲无比兴奋，他伸手，想要扶陆星遥走出壁橱，对方却和他比划：“你先去，发动车子。”

　　“好。”

　　归洲刚转头，还没走出几步，眼前的墙壁忽然被映得惨白。

　　他立即意识到了什么，飞快转身：“不！”

　　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高能粒子束流，击穿最坚固的金属战甲，只需要一瞬，何况是柔软的仿肤材质。

　　白净的陆星遥，他完美的脸庞被炽热的白光淹没，然后陨落，瘫倒在地上。

　　归洲眼睁睁看着他倒地，就像个被剪掉所有提线的木偶。

　　这一瞬间他才意识到文森特当时说的话——他真正造出了完美的陆星遥。

　　归洲用数理和逻辑复刻了他的灵魂，给予了他数理之心。

　　这颗心，会爱，也会因为心碎而崩溃。

　　这一次，是他亲手杀死了陆星遥，凶器，是归洲死亡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