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曼陀罗花开》六月雪SnowJune

3、第三章 烦恼

　　星期一早上，骆兮下车后在学校门口等米粒，等了许久仍然没有等到她。上课铃响后米粒还是没有出现。直到上课了，米粒才匆忙跑进教室，头发凌乱。
　　米粒气喘吁吁地说：“老师，对不起，我迟到了。”
　　老师说：“快去座位上。下次不能迟到了。”
　　“我知道了，老师，下次不会了。”
　　米粒鞠了一躬后，匆忙回到座位上。
　　课间休息，米粒趴桌子上，无精打采。
　　骆兮问：“米粒，你今天早上怎么迟到了 ”
　　米粒趴在桌上，打着呵欠，有气无力地说：“让我睡会儿吧。”
　　“好。上课了，我再叫你。”
　　一整天，米粒都是无精打采的。
　　放学后，骆兮收拾书包，继续问道：“米粒，你今天怎么呢？还有你为什么总是不想回家？”
　　米粒沉默。
　　骆兮塞了一颗糖给米粒。
　　“你吃吧，糖可甜了，吃了糖你就会开心了，真的。我不开心的时候，我也爱吃糖。”
　　“真的吗？谢谢你哦。骆兮。”
　　“不客气。我给你剥。”骆兮剥开糖，说：“来，张嘴。”
　　骆兮把糖放入米粒嘴里，把糖纸放在米粒眼前，说：“你看，漂亮吗？天空变成粉色的了。”
　　米粒含着糖，透过糖纸看着天空，果真变成粉色了。
　　“米粒，我们是朋友吗？”
　　“是。”
　　“朋友要分享心事的，你说出来，烦恼就会少一半；分享快乐，快乐就会加倍。”
　　“真的吗？”
　　“对啊。”
　　“拉钩。”骆兮伸出小拇指。
　　米粒伸出小拇指，钩住了骆兮的小拇指。
　　“米粒，我们就是朋友了。”
　　“嗯。上个星期五放学后，我爸没来学校接我。晚上我回家，我妈一直在骂我爸。他们又吵起来了。每天都吵架，我好烦。吵得我看不进去书，也睡不好。好不想回家。”
　　骆兮不解，问：“难怪你都没精神。你爸妈为什么总吵架啊？”骆兮羡慕有父母的孩子，米粒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中，倒是没什么可羡慕的了。虽然白先生总是和自己保持着距离，但是至少家里表面风平浪静。
　　“我也不知道啊，反正就各种理由。我妈总是骂我爸胸无大志，安于现状，不思进取。她急了，还摔东西。我知道，我妈妈自己创业，很辛苦，压力很大。”
　　“那怎么办呢？”
　　“他们吵的凶了，我妈说要和我爸离婚。”
　　“如果离婚，你怎么办？”听多了后妈后爸不好的故事，骆兮为米粒的未来担忧。米粒也担心自己的未来。
　　“昨天我妈妈又说要离婚，她哭了很久，还问我，如果爸妈离婚，跟谁。我不想他们离婚，不想和爸爸妈妈分开。电视里演的后爸后妈都对孩子不好。”
　　“可能你爸爸妈妈只是说说，吵吵架，不会真的离婚。”骆兮安慰着米粒。
　　骆兮问萍婶：“为什么大人吵着架就要离婚了？他们怎么不考虑我们小孩的感受呢？”
　　萍婶摸着骆兮的头发，说：“傻孩子，大人肯定有自己的理由，如果两个人不适合生活在一起，只能离婚。”
　　“孩子怎么办呢？”
　　“就算离婚了，爸妈对孩子的爱也不会消失或者减少啊？”
　　“真的吗？如果有了后妈或者后爸了。我们听过太多后妈或者后爸对孩子不好的故事了。”骆兮眨着大眼睛问。
　　“不是所有的后妈后爸都是坏人。比例还是很小的。”
　　“嗯。”先生对骆兮还是很好的。骆兮点了点头。
　　米粒依然迟到，无精打采，上课走神，成绩下降。
　　班主任把米粒留下，说：“米粒，你最近的状态不太好，要么迟到，要么不交作业，学习也退步了很多。今天上课总是走神。”
　　“老师，对不起。”米粒紧张地回答道。
　　“你能告诉老师，你最近是怎么呢？”
　　米粒眼眶湿润，喉咙哽咽，说：“老师，我没事儿。我会改的。”
　　“老师相信你是个好孩子。你不会让老师失望的，对吗？”
　　“谢谢老师。”
　　班主任离开了教室，米粒趴在桌上哭。骆兮坐在旁边，教室里寂静无声。骆兮拍着米粒的肩膀说：“米粒，你想哭就哭吧，我陪着你。”
　　许久，米粒止住了哭声。骆兮打开米粒的水壶，倒了杯水给米粒。米粒喝了几口。
　　米粒说：“我肚子疼。”
　　“米粒，你生病了吗？”米粒脸色惨白，裙子上出现鲜血。米粒和骆兮吓得不知所措。
　　“米粒，我去找老师。”骆兮强装镇定。
　　骆兮跑到班主任办公室，敲了门，说：“老师，米粒好像生病了。她说肚子疼。还有椅子上好多血。米粒是不是得什么病呢？”
　　班主任快步走到了教室，背起米粒到医务室。骆兮焦急跟在后面。
　　到医务室检查后，骆兮问：“老师，米粒是不是得了什么不好的病呢？”
　　“没有，不要担心，米粒只是贫血，营养不良，休息不好，引起的。
　　老师对米粒说：“米粒，你已经长成大姑娘了，这个你拿着，护士姐姐教过你，怎么用吧？不能碰凉水，不能吃凉的，知道吗？你没有告诉妈妈吗？”
　　米粒的妈妈忙着工作，忙着和爸爸吵架，哪有功夫关心米粒。米粒哭了起来。骆兮跟着一起哭。
　　骆兮说：“萍婶，今天吓死我了，米粒裙子上有血，我们以为她生病了，老师说没有。她说米粒长成大姑娘了。”
　　“是的啊，我们骆兮以后也会长成大姑娘的。”
　　“哦。”
　　白若竹听到了骆兮和萍婶的对话。这个小不点，终有一天会长成大姑娘。
　　几天后放学时，班主任来教室叫米粒去一下老师办公室。骆兮和米粒一起跟着老师到了办公室。
　　米粒在办公室看到了自己的父母。米粒有点害怕，不知道爸妈为什么会来。
　　米粒的妈妈姚兰兰趾高气昂地说：“老师，我很忙的，我还有应酬，有什么话，麻烦快说吧。”
　　米粒的爸爸米大海说：“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就知道应酬，就知道忙，女儿的学习和生活，你都不管。你还配做母亲吗？”
　　姚兰兰：“我不应酬，我不忙，怎么养活这个家，怎么让女儿过上更好的生活，受更好的教育。靠你那点死工资吗？一点出息都没有。 ”
　　米粒开始哭泣。米粒一听到爸妈吵架，脑袋一片空白，在老师面前更觉得丢脸。
　　“够了，你们别吵了。当着孩子的面互相指责有意思吗？”班主任吼道：“你们都怎么当家长的？米粒的妈妈，尤其是你，你怎么当母亲的？你女儿已经到了生理期，你知道吗？前几天她肚子疼，你知道她压力多大吗？她还以为自己身体出什么问题了。你们孩子迟到，不交作业，成绩下降，贫血，营养不良，睡眠不足。都是你们大人造成的。”
　　米大海和姚兰兰面面相觑。
　　姚兰兰抚摸着米粒的脸，说：“我的宝贝女儿到生理期了吗？小米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告诉妈妈呢？”
　　老师继续说道：“看看你们女儿写的作文吧。”老师拿出米粒的作文本。米大海接过米粒的作文本，一字一句地认真地看着，看完沉默不语。姚兰兰抢过作文本，看后依然沉默不语。
　　作文本方格里端端正正地写着：
　　我的爸爸妈妈
　　我的爸爸浓眉大眼，头发整齐地四六分，胡子总是刮地很干净。他是一名基层公务员。我爸爸工作很认真，在单位获得了很多荣誉证书，爸爸也是个生活小超人。买菜，做饭，洗衣服，搞卫生都是爸爸一个人完成，家里都是一尘不染，井井有条。小时候，爸爸总是骑着自行车，接送我上学放学，爸爸辅导我作业，爸爸的微笑很温暖。
　　我的妈妈鹅蛋脸，丹凤眼，白皙的皮肤，高挑的身材。小时候，我妈妈会给我买衣服，给我梳头发。
　　小时候的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可是我长大后，一切都变了。
　　我妈妈工作越来越忙，我听大人说我妈妈是个女强人。妈妈工作压力很大。妈妈每天都应酬到很晚才回家。
　　我爸爸也越来越少笑了，也不再陪我了。
　　我们一家人很少在一起吃饭，很少一起看电视，很少一起去散步。我很羡慕别的孩子一家人一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而我的家，不幸福。我妈妈经常说为了让我过上更好的生活，才努力工作的。我妈妈每天都和爸爸吵架，说我爸爸不思进取。要和我爸爸离婚。还经常问我，如果妈妈和爸爸离婚，跟妈妈还是跟爸爸。每次他们吵架，我都很害怕，很烦恼。是不是因为我，给妈妈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其实，我要的生活就是以前爸爸妈妈和我一家人幸福地生活，那样就好了。如果我什么都不要，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吵了，他们就不会离婚了。妈妈工作也不会那么辛苦了。
　　我每天都很紧张。妈妈的脸就像白雪公主的继母那么可怕。家里就像个牢笼，让我喘不过气。
　　我很想快快长大，离开这里。或者我有能力，减少爸爸妈妈的压力。或者，我离开这个家。

　　班主任语重心长地说：“你们反思一下吧。家庭环境，家庭教育对孩子影响很大，甚至影响孩子的一生。我不想再说什么了。你们把孩子带回去吧。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吧。今天我说话可能有点重，抱歉了。”
　　米大海和姚兰兰沉默不语，米大海拉过米粒抱在怀里。米大海和姚兰兰牵着米粒的手离开了办公室。骆兮跟在后面。
　　白若竹在学校门口等骆兮，等了很久，也没有见到骆兮，站在学校大门外张望。终于看到骆兮低头走着。走上前接过骆兮的书包，看到骆兮满脸泪痕。
　　白若竹着急地问：“骆兮，怎么呢？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了？”
　　白若竹打开副驾驶的门，骆兮爬上了车，白若竹关上车门。把书包放在后座。坐进了驾驶位。给骆兮系上了安全带。递了几张纸巾给骆兮。骆兮止不住哭。8年前，白若竹把骆兮抱回曼陀罗庄园，骆兮每天哭，他多期望那时候骆兮一辈子的眼泪流完了。8年后，安静的，沉默寡言的，乖巧的小不点今天却哭的像个泪人。还没回到家，骆兮已经睡着了。到家后，白若竹把骆兮抱到她的卧室，骆兮仍旧像8年前一样环着他的脖子。萍婶跟着上了楼，嘴里念叨着:“孩子怎么呢？”白若竹轻轻地把骆兮放在床上。骆兮比8年前重了很多，但是还是瘦小，没有长开的孩子。
　　白若竹给骆兮盖好毯子，准备离开。骆兮抓住白若竹的手臂，说：“不要走。”
　　白若竹看着床上的小人儿，睁着大眼睛。骆兮扑进白若竹的怀里。
　　白若竹抱着骆兮说：“骆兮，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哭？”
　　骆兮眼角眼泪滑落，说：“米粒她突然要晕倒了，椅子上好大一滩血，好多血。我以为她要死了。我去老师办公室找我们班主任。老师背她去了医务室。老师说她是贫血，营养不良，没有休息好。幸好她没事。没事就好了。米粒好可怜。她爸爸妈妈每天都吵架，她好害怕，每天都很紧张，压力都好大。有时，有爸爸妈妈也不一定是好事。我没有爸爸妈妈。我好像有妈妈，可是我又想不起来我的妈妈。先生，您认识我的爸爸妈妈吗？他们是不要我了？”骆兮一口气说了很多很多话。
　　白若竹安慰着骆兮：“骆兮，你慢慢说，不着急啊。”
　　萍婶在旁边说：“这孩子今天怎么呢？骆兮，你饿不饿啊？萍婶给你做了好多好吃的，吃一点好吗？”
　　“我没有胃口，我不想吃，我只想睡觉。”骆兮又沉沉睡去。白若竹坐在床边，无意中翻到了骆兮的作文本。
　　我的白先生
　　今天老师布置了作文，题目为我的……..。我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是白先生，可是，我也不知道白先生是我的什么人，于是我只能写我的白先生。
　　白先生是抚养我长大的监护人。他30多岁。他有着英俊的脸和挺拔的身材。他的脸有些冷峻，眼神又很温柔。就像漫画里的男主角。5岁时，我第一次见到白先生，可是我确定我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见过他了。看到他，我就很安心。
　　他是个生活很有规律的人，他每天早上6点半起床，跑步锻炼一个小时。他有时候会在泳池游泳。我在我的卧室远远地看着他。我不敢接近泳池，我很怕水，我觉得水像魔鬼，像会吞了我。
　　我从小就没有爸爸，我的印象里只有妈妈的脸，她是个很美丽的女孩子，她有很好看的笑，她有时候也会哭。我经常做一些奇怪的梦，虽然是梦，但是又很真实，就像我亲身经历过。我不敢问白先生，我的爸爸妈妈在哪里？我是不是被他们抛弃了。我想，如果白先生知道，他一定会告诉我。白先生，像我的父亲，像我的哥哥。但是，我不想他像我的父亲，我的哥哥，我从来就没有把他当成我的父亲，我的哥哥。我画了白先生的素描，我偷偷地藏起来了，他不会知道的。
　　米粒的爸爸妈妈每天都吵架，他们还说要离婚。我知道，米粒一直都很烦恼。她的爸爸妈妈也不关心她。我相信，米粒一定会好起来的。因为全天下的爸爸妈妈都是爱孩子的。
　　白若竹走向画板，翻开纸张，看到一张张自己的素描。
　　迷迷糊糊中，骆兮又见到了那种浅笑盈盈的脸，她知道，那是她的妈妈。只是那张笑脸渐渐消失不见。骆兮惊醒。
　　看到白若竹，白若竹给骆兮擦拭额头上的汗珠。“饿了吗？喝点粥吗？”
　　骆兮点头。
　　白若竹喂骆兮喝了一碗粥。白若竹想着，骆兮是不是又想起了什么？要告诉她关于她的母亲吗？那是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当天晚上，米粒一家三口在一家饭店共进晚餐。米大海和姚兰兰点了米粒最爱吃的菜。米大海给米粒剥虾蟹。姚兰兰说：“小米，永远都是爸爸妈妈最爱的孩子。小米不是爸爸妈妈的负担，而是爸爸妈妈努力的动力，知道吗？小米。妈妈再也不和爸爸吵架了。小米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学习，快快乐乐地长大。”
　　米大海：“爸爸妈妈爱你。”
　　米粒觉得此刻的自己是最幸福的人。
　　自此之后，风平浪静。米大海和姚兰兰确实再也不曾吵架，姚兰兰也经常回家用晚餐，有时候米大海和姚兰兰一起接米粒放学。骆兮也为米粒感到由衷地高兴。
　　骆兮问：“小米，那天的血是怎么回事？我吓死了，我以为你要死了。”
　　米粒说：“我的骆兮小可爱，你还没长大，等你长大了，姐姐告诉你啊。”
　　骆兮说：“你还姐姐了，你不过比我大几个月。你个子还没我高。”
　　后来，骆兮也进入了生理期，还是米粒告诉她的。打脸了。米粒身高蹭蹭长高，比骆兮高出很多。米粒总以身高嘲笑骆兮。
　　米粒和骆兮经常在放学后在学校外面的海边，吹着海风，看着夕阳，听着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偶尔看到一个人在海边吹着萨克斯风。两人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