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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一章 “英雄”的归来 ...


  •   氤氲烛火间,有人来来往往走动。嘈杂的声音像游鱼一般游荡在头顶上方不远处的水流中,它们的影子投射下来,却无法辨清它们的模样。
      “安格斯、安格斯……你终于醒了!叫医生来,快去叫医生来。”
      女人高亢的声音将安格斯推回水流中,于是一切嘈杂都变得清晰可闻。安格斯呆愣愣地看着眼前殷切地抓着自己的手的女人,喃喃道:“妈妈?”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女人抹了一把眼角将落未落的眼泪,“你觉得怎么样?哪里疼么?”
      “还好……”安格斯说着才发现喉咙有些哑。于是他咽了声,手肘支着枕头挪了挪,勉强算是起来了。
      稍微缓了缓,安格斯想起来,自己是学骑马的时候从马上跌了下来,之后发生的事情就全然忘记了。不过现在能从床上爬起来,还能回两句话,想必运气不错,没伤到什么要紧处。
      “安格斯?还好么?”母亲见不得安格斯呆滞的样子,连忙追问道,“有什么想要的就说出来!”
      安格斯咽了咽口水让干涩的喉咙舒服一点:“想喝水……”
      “噢!瞧瞧我这样子……”母亲恍然惊醒,她自己也过于手忙脚乱了,转头喝道,“快去端水来!快点!”
      趁这个关头,安格斯抬眼看了一眼站在阴影里的长兄波洛巴·希尔里德。波洛巴面色并无太多悲喜,与安格斯的视线对上时,只是微微笑了笑。
      母亲接过了茶杯递给安格斯:“来……”
      安格斯忙着接过,这要是让母亲来灌,没死在马蹄下也要呛死了。
      这时,一位侍女进来低头在波洛巴耳边说了几句话,波洛巴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你看他,多忙啊。”母亲念叨着说,“这两年接手了一些事情,愈发不管我们了。”
      她接过安格斯递来的茶杯:“不要啦?那拿走吧。”说着,她随手把茶杯丢到了侍女的托盘上。
      对于母亲的抱怨,安格斯只能尴尬地笑笑。
      他们家中一共四个孩子,波洛巴是最大的那个,安格斯是最小的那个,二人相差十一岁。至于中间的两个——一个出生没多久就断了气,安格斯只见过他那小小的坟墓;一个因病早夭,死的时候安格斯刚学会说话——总之,安格斯对这两位可怜的哥哥姐姐没什么印象。
      但对母亲而言并非如此,每一个未曾学会爱她便离世的孩子都是夭折的希望。她只能将这些破碎的希望好好收拣起来放在安格斯的身上。
      冰雪城的责任、家庭的责任大可以留给已经长大的波洛巴,安格斯只要像所有人印象里的那种小儿子一样理直气壮地享受家庭给予他的一切,他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让他的家人开心,充当已经失去两个孩子的母亲的慰藉。
      如若骑马摔了,那就干脆不要再去骑马了——好吧,对于安格斯这样家世出身的人来说未免有些丢人,但有谁会真的说出来呢?
      “……以后波洛巴要带你做什么,都先想清楚了。他去打猎,你别急忙忙地赶着去凑热闹。他比你强壮多了,你能和他比么?波洛巴倒也不拦着你,这是在想什么啊。我说,你有在好好听吗?我这都是……”母亲絮絮叨叨地说着,让本就迷糊的安格斯有些发晕。
      要不要告诉她其实是自己非要跟着波洛巴去打猎才摔了呢?但是波洛巴都没有辩解什么。
      终于,医生的到来让母亲慌忙让开了道,冗长的嘱咐也就此终结。安格斯得救了。

      安格斯的父母都只享有相当普通的寿数——他们在五十余岁的时候死去了,先后只差半年,很衬这对一直恩爱的夫妻。
      葬礼结束,人群三三两两的散去,数不清的烛火留在地上闪烁着温暖的光芒。已经成为冰雪城的新执旗将军的波洛巴还没有离开,他耷拉着眼皮,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安格斯看着他,不知道是否应该先行离开——兄弟俩差了十一岁,这是一个很微妙的年龄差:波洛巴不能因此代替父亲像长辈一样教导安格斯;安格斯亦不能轻易地就与波洛巴并肩。
      “安格斯,我有事情想让你办。”最后,波洛巴先发话了。
      安格斯愣了愣。
      “父亲去世后,一堆职位留下了空缺。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五人会议的空缺——按照惯例,其中至少有一个希尔里德家的人。我希望你来充当财政官,加入五人会议。如果你不来的话,只能找很偏远的旁支了。”说到这里,波洛巴干瘪地笑了笑。显然,新上任的波洛巴也有许多焦心的事情。
      “啊?”安格斯失措地晃了晃脑袋,“可我完全不了解财政厅的事务,也不认识那方面的人……”
      “没关系。”波洛巴说,“我会给你多找几名有经验的副官,他们会讨论出事务的结果,你只需要给他们的决定盖上印章。若是有重要的事情,我也会盯着的,不用太担心。如果你想自己处理的话,也可以向副官们学……不过,你应该不愿意忙这些。”
      “是……”安格斯无法否认这一点。
      “那么,你觉得怎么样?”
      “如果非我不可的话……”安格斯心虚地说着,还没说完心底也反应过来这其实就是答应了。
      “好。五人会议的其他人应该不会反对,等到形式上通过,任命书就会发出来了。”波洛巴笑了笑,“不必太紧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
      安格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就这样,安格斯稀里糊涂地加入了五人会议。显然,他对此毫无准备,也没什么责任意识。对此他也并不忧虑自责——波洛巴说过了,他给副官们的决议盖上印章就好了,其余一概不管。
      像曾经在母亲面前一样,他不需要变得优秀可靠,也不需要回应任何期待;根本没人在乎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只需要以他的身份留在原地。
      这具血肉之躯盛装着母亲最爱的小儿子,盛装着伟大的希尔里德的血脉,并无余地留给安格斯自己的灵魂。

      “这个时候你都睡得着?”
      安格斯一惊,几乎是从沙发上弹起来。他回过神的时候,代理卫军将军雷斯利·卡尼正站在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卫军已经来了,现在施里克大人要去回复‘三问五人会议’,你去不去?还是在这里等着?”雷斯利说。
      “去,当然去!”安格斯讪笑着站起来。雷斯利似是无奈地瞥了他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安格斯揉了揉还有些晕乎的脑袋,环视四周,找到站在门口和副官谈话的施里克。没多久,施里克就要去大法庭前回应市民的质疑了——而他并不会给波洛巴翻案。
      如果现在去和施里克说,会不会有点机会呢?
      不,不,施里克的讲稿已经写完了……更何况,就自己的那点口才也不足以说服他。安格斯想,在黑石厅事件的时候他都没有制止五人会议处死波洛巴,现在翻案不翻案的,还有什么意义?
      也许在波洛巴被吊死在大法庭前的那个时候就已经放弃了,只是那个时候的安格斯还没能了理解他到底是做了一个什么样的决定。他只是习惯性地听从周边的人说的话而已,他们总是更有道理。
      就在这短暂的犹豫间,施里克和副官在护卫的簇拥下出去了。安格斯朝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张了张嘴,最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除了拦住人群之外,注意看着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去吧。”雷斯利对下属交代完,转过头来对安格斯道:“走吧!”
      “哦……好。”安格斯应声道,踉踉跄跄地赶了过去。

      作为卫军的一员,雷斯利的步子比养尊处优长大的安格斯利落多了,雷斯利也丝毫没有等待安格斯的意思。安格斯长这么大,难得在这种细节上感到郁闷。
      察觉到氛围的压抑,安格斯出声道:“卫军的人为什么来得这么快?”
      雷斯利答道:“我今晚本有事情要和帕拉尔商议,帕拉尔见我迟迟未归,就带人过来了,正巧解围。我们这边派出去的人……估计现在才刚到卫军所。”
      “这样也好。早点解围免得市民疑心……”
      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大法庭的门厅到了。筹备这次讲话的大法庭官员和来往其中的卫军已经将门厅挤得水泄不通。
      “跟上。”雷斯利丢下一句话,便大步走到最前方施里克所在的地方,与大法庭护卫队的队长一同推开了大法庭的正门。
      夜已渐深,大法庭满溢的灯火霎时淌出去,一时晃了外面守候着的市民的眼。星星点点的落雪也在这微弱光芒下现出身形,不免又添了几分寒意。
      见有人出来,人群又出现了些许骚动,被圈在前面的卫军挡了回去。
      跟着施里克走出去后,安格斯很识趣地站在了一边的角落里。他呆望着几步远的地方被卫军阻拦的渐趋安静的人群,忽地有落雪打在了他的脸上,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安格斯心头莫名涌上一份难以言喻的悲伤——又黑又冷的聚在这里找罪受吗?波洛巴的死也好,河岸堡垒的战役也好,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不早点回去和家人一同环绕在火炉边呢?
      安格斯自然不会知道,对普通的冰雪城市民来说,这点寒冷还没有到要在家里点起火炉的时候。往年他们会一同挤在酒馆的炉火边上大声喧嚷,可惜今年酒馆在晚间都限制营业了。

      老人在卫军的簇拥中走上前去,他只抬起手来,人群的喧嚷便渐渐归于寂静。
      安格斯略带紧张地瞥着他——同为五人会议的成员,安格斯自认为到下辈子都没法拥有这种号召力。
      短暂的安静后,施里克将手放下:“天寒地冻,诸位聚集于此,辛苦了。我是冰雪城大法官迪恩·施里克,诸位的疑虑我已知晓,自会给予解答。”
      “对于今日下午在港口街区的意外,我深表遗憾。格罗兹堡商会在冰雪城驻留已久,其中贸易往来甚多,冰雪城自然没有敌视格罗兹堡商会的理由。近日形势非常,卫军不得已采取较为严苛的手段来维护冰雪城的安宁,更无意于在此关头挑起事端。今日之事完全在五人会议意料之外。接下来,卫军与大法庭将一同查明此事,无论是哪一方的过错,我们都会做出公正的处理。
      “至于河岸堡垒的退军——事关将军大人的策略,恕我不能多言。我方军力不足,只能采取非常的策略。半月前的砾石滩一战,我方在军力不足的情况下损失依旧远低于德罗尼亚军,实在不能称之为陷入不利。我相信,诸位自然能够由此断定真正的局势到底如何。”
      稍稍顿了顿,施里克的声音肃穆了几分:“而第三问……前任执旗将军波洛巴·希尔里德的处刑已经过去了大约四个月。当初宣判之时,我已将其全盘托出。我完全知晓前任执旗将军深得人心,判决结果似乎并不合前任执旗将军平日的为人处事,但人证物证俱在,其中并无蹊跷之处。五人会议绝不可因为一时不忍放过冰雪城的罪人。我已吩咐下去,将那日的审判结果再度张贴于大法庭门前,诸位如有疑虑,可自行观看。”
      安格斯听到此处,不知怎么的感到鼻子有些痒。他稍微仰头深吸气,强忍住要打喷嚏的冲动。
      施里克并没有因为波洛巴过多停留:“现今形势紧张,诸位心中有所疑虑,实属应然。来到冰雪城的人——至今为止依旧停留于冰雪城的人,无论是何种族、是何身份,唯一的旗帜便是先王的遗训。诸位为公事聚集于此,可见诸位将先王的遗训铭记在心……然而,近日流言甚多,需仔细辨别,以免忠心为他人利用……”
      应该快要结束了。雷斯利瞥了一眼一边的安格斯,这个时候倒他是没惹什么事。眼前的人群涌动在漆黑的夜晚中,只有几盏提灯散着微弱的亮光,勾出周围几张模糊而殷切的面容——一开始的激愤已经渐渐地下去了,只有一些分辨不出内容的低声细语,在人群中暗暗匍匐。
      帕拉尔带来的卫军在此压阵,施里克也已经回应“三问五人会议”的问题,那么,危机就这样结束了?
      “骗子!”
      雷斯利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便有呼吼声乍起。在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望去时,还未看清那人的样貌,反对声便如浪而来:“翻案!给波洛巴翻案!”“将军到底有什么策略?”“不要再查商会了!”
      人群中有几个冷静的试图去阻拦这些人,却被紧密的人群挤得走不动,只能徒然地伸手说出几句并无威慑力的话。
      “抓住那个人!”雷斯利下令道,“拦住他们,别让他们闯进大法庭!”
      在卫军阻拦人群的时刻,雷斯利的后背不禁沁出冷汗。就算看不清每一个人的面容,他也清楚,毫无疑问,刚才已经打消了许多人的疑虑了——不如说这里很多人本就没有多少疑虑……他们是被某些人鼓动而来的,一旦声势减弱,就会被推着再度前进!
      对了!雷斯利顿时反应过来,挤到施里克身边:“您先退下去……”
      话音未落,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窜出,直击施里克!
      “唔!”施里克眼前一黑,踉跄着退了两步,总算是在倒下之前被雷斯利搀扶住了。
      “带他回去!”雷斯利喝道。
      “是!”
      施里克被众人围绕着退了下去。雷斯利来不及目送他远去,面对涌动的人群,咧了咧嘴说不出任何话。
      那颗飞来的石子如同一道坚定的命令,喧嚷声再度升高,几欲将雷斯利淹没。更有甚者动起手来,夜晚的寒冷压制不住逐渐沸腾的人群。
      雷斯利·卡尼,今年才二十一岁——托父辈的福,还有他还算不错的运气——如果近期的一系列事变能算得上是“好运”的话,他成了这里最高的掌权者。
      反对声翻涌而来,他没有多少时间犹豫。
      这些人终于开始动手了,为了避免他们闯入大法庭,要不要镇压?就算其中显然有很多无辜者?还是说抓几个来杀鸡儆猴?
      帕拉尔带来的队伍规模有限,现在暂且可以压制住这些人,但如果一直束手束脚不予回击,迟早拦不住的。
      无论是怎样的选择,都已经不是雷斯利尽职尽责静待将军回归的本意了。
      就在雷斯利举棋未定之时,远处有马蹄声响起。

      马蹄轰鸣,意料之外的队伍迅速围住了大法庭前的广场,而后坚定的分开诧异的人群,辟开直通大法庭的道路。
      在道路的尽头,雷斯利怔怔地望着来人——里维·巴兰?他不是该在暴风崖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怎么搞成这样?”巴兰大步走上前来。未等雷斯利回答,他便转过身去,面对整个广场上的人群吼道:“现在,谁也不许离开!”
      被庞大的队伍牵制的人群无力反抗,唯有低声的抱怨涌起。而巴兰对此只是眯了眯眼,不再理会,毫不犹豫地踏进大法庭,留下雷斯利等人失措地在原地。
      这时,安格斯从一边挤了过来,挤眉弄眼地提醒道:“商会!现在去查商会!”
      雷斯利一颤,差点都要被这接二连三的变数搞糊涂了,要是再拖延下去,格罗兹堡商会都要人去楼空了!
      雷斯利毫不犹豫地拽来一边的帕拉尔:“帕拉尔,你留在这里,和巴兰一起维持秩序。我先去一趟商会!”
      “是。”帕拉尔应道。
      就这么交代完,雷斯利脚步匆促的离开,安格斯急忙跟了上去:“等等!”
      雷斯利回过头来:“怎么了?”
      “我要回财政厅。”
      雷斯利皱了皱眉:“你留着这里会比较安全。如果没有急事,最好不要回去。”
      “只要跟在你的队伍后面回到财政厅就没事吧?财政厅也有守卫的。”安格斯讪笑道,“我想尽早回到财政厅打听点消息……”
      “那跟上来吧。”雷斯利挑了挑眉。
      老实说,安格斯要回财政厅的理由并没有什么说服力,不过既然回到财政厅就基本安全了,倒也无关要紧了。况且安格斯这个人有点欺软怕硬,乱七八糟的名堂也多——这里的局面已经够混乱了,不如早点送走,免得给帕拉尔添乱。

      巴兰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看着医生给施里克处理伤口。期间,他断断续续地轻轻哼着歌,显得心情极佳。
      周围的副官医生等人却像被曲调死死压制,不敢多说些什么。
      终于,医生处理完了伤口,对副官嘱托了几句,离开了房间。
      这时,施里克才发现角落里的巴兰。他抚着额头包扎好的问道:“巴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巴兰很贴心地回答了施里克现下无力问出的问题,“我确实在暴风崖遭遇了莱兰军,但是很快就击退了他们,所以现在就回来了。”
      施里克眯了眯眼,不知道是察觉到了什么还是被石头打中至今还晕着——他缓了半晌,才用沙哑的声音道:“是吗……莱兰军,没有那么弱小吧?”
      “无论如何,莱兰已然退军。一切都在我的控制之下。”巴兰自得地笑了笑。
      见巴兰不正面回答,施里克也不再追问了。但巴兰却颇有兴趣说下去:“这里的闹剧我不会再多插手,城内的治安是雷斯利的事,不需要我越俎代庖。接下来怎么追查,外面这些人怎么处理也无所谓,我只管把这支队伍放在这里镇场子,其他的,一概让雷斯利处理。
      “我听说了执旗将军被德罗尼亚军追击的事情,所以进城的时候留了队伍在南城门那里,先带着一部分人回来打算接应将军。”巴兰说,“莱兰军已被击退,商会的骚动也已被镇压,将军即将归来。除了最后与德罗尼亚军的决战,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忧虑的了。”
      施里克面无表情地斜觑着他。巴兰对局势的估计显然过于乐观了。即便是不着调的安格斯,也不会如此轻松地评价这一切。
      唯一的解释是巴兰确实有什么底牌——这张底牌足以让他轻易地击败莱兰军提前归来,也足以让他对之后的局势充满信心。
      “我去准备迎接将军的归来了。”巴兰起身道,“您就在这里好好修养吧。”
      “……嗯。”施里克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
      老人靠着巴兰远去的背影,莫名地有些不安。
      巴兰这次到来,只是为此宣示他在暴风崖的胜利——多得意啊。
      施里克相当了解巴兰的自命不凡。巴兰迫切地想向曾经反对他的人证明自己才是正确的,可以想见,巴兰在彻底胜利之后,才会像赐予恩惠一般说出胜利的方法。
      问题在于,巴兰真的能取得彻底的胜利么?施里克只能期待巴兰的底牌足够强大——否则,这张底牌给巴兰的自信会反而会将他连同一整个冰雪城带到深渊。

      队伍将高大的建筑团团围住,卫军不容置喙地闯入格罗兹堡商会。在里头扫地的侍女被吓得靠在墙壁上,看门的老头颤颤巍巍地踱过来:“这是……?”
      雷斯利瞥了他一眼,道:“封锁这里,一个都不能放出去!”
      每一间房都被打开,从中揪出来的人叫嚷着被推到门厅里站了一堆,瑟瑟发抖地聚在角落里。
      见此情景,雷斯利不禁皱了皱眉——怎么都是一些侍女和伙计?他对其中一个着装稍加华丽的男人颔首道:“你,出来!”
      “我只是管着这些下人而已……我什么都不知道!”男人上前两步呼喊道。
      归根结底只是一个仆从,雷斯利面色缓了缓,语气却依旧急促:“莫顿在哪里?其他管事的在哪里?”
      可怜的男人瑟缩着回答:“莫顿先生不久前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快马加鞭地赶来,还是来晚了。
      雷斯利暗觉不妙。莫顿在此时刻离开,大概也是知道大法庭的混乱被压下去了,不得不匆促逃离——这也就说明,莫顿始终在监视这件事的进程,他逃不开干系。
      莫顿此时一定还在冰雪城内,除了商会他能藏身于哪里?
      雷斯利吩咐副官:“先去搜查商会的档案室,还有莫顿的起居室和书房……我要知道和格罗兹堡商会有关的所有产业!”
      接着,他走到守门的老人面前:“这几天都有谁来过这里?一个不漏地说给我!”
      老人结结巴巴地:“您别急……我想想、让我想想!刚刚……刚刚克雷尔先生来过……下午的时候还有……”
      第一个名字就提醒了雷斯利——在不久前,安格斯让克雷尔来这里商谈如何解决下午的命案,但人群都聚集在大法庭门前贴出“三问五人会议”了,显然是谈判失败了。
      一旦谈判失败,以莫顿的反叛之心,他又怎会允许克雷尔离开!既然如此,克雷尔现今在哪里?

      马车停留在财政厅前,安格斯和副官以及两名随身侍从一起下了马车。
      安格斯看了一眼马车之后的队伍——那是雷斯利安排的护送他回到财政厅的卫军。就算安格斯对雷斯利有诸多不满,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细心妥帖。
      副官和领头的卫军交代了几句,卫军便离开了。安格斯如释重负地长吐一口气,走进财政厅。回到熟悉而又舒适的地方的感觉让安格斯无比畅快,至少再也不必对施里克和雷斯利点头哈腰了。
      他其实并没有什么消息要打听——安格斯对自己的能力高低有着准确的认知,自认为不参与就是最大的支持;一切交由雷斯利去查就好。
      就这样,他告别副官,晃晃悠悠地穿过走廊,直往自己的房间而去。在快要抵达的时候,一个人影出现在走廊的尽头。
      “克雷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让你去拖住莫顿,你怎么搞砸了?”安格斯乐呵呵的,语气轻快。
      “抱歉。”克雷尔说着,恭敬地为安格斯推开门。
      “算了,我不管这事了。雷斯利和施里克那边怎么交代你自己想想办法……”安格斯摆了摆手,一只脚刚踏进去,就突兀地停住了。
      安格斯呆呆地望了望门内,又看了看克雷尔。
      “抱歉。”克雷尔重复道。
      下一瞬,门内的护卫涌出,一下击倒安格斯身边的两名随身侍从。这一刻,安格斯确定这些护卫他一个都未曾见过。
      “大人,请和我走一趟吧。”克雷尔低声说。
      安格斯说得没错——财政厅有守卫,是安全的。但安格斯放权给克雷尔已久,调走当前的守备力量换成其他人,对克雷尔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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