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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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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
六月八号是个好日子，岑安的阳光不热不燥，与湖边的晚风同时吹过来，叫人晒得也舒坦。
高三生彻底得到解脱，个个犹如脱缰的野马，拿刀架脖子上都拴不住。
缠情发廊里挤满了小屁孩，个个都是大爷，要求烫染漂，发型力求接近天王郭富城，偏了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行。
这个年纪的孩子最难伺候，要求不着天际。跟发型老师商量着，烫染出来的成品不仅要帅炸苍穹还要标新立异、别具一格。
各位托尼老师们造型各异，大多都是夸张的爆炸头，染成五颜六色，不露痕迹地追在顾客的屁股后面推销附加产品。
缠情发廊地处岑安市最贵的商业中心，一共三层，按照来客会员卡制度区分等级。
vvip用户统一安排在三楼，尊享豪华宴会厅和顶级吹风机，染发的颜料都是从新西兰直接进口，经过层层关卡配送过来，保证不伤头皮、颜色纯正。
里面的托尼老师不仅手艺好，还帅。当然，第三层的最佳。
给人洗头染发都是标配的一溜西装西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模特站街。
与高档服务成正比，这儿价格也是出了名的贵，没存够一万不准办卡消费。
态度极其嚣张，缺心眼的败家子们一哄而上。
败家子陆晟顶着一头刚染的奶奶灰，在三楼宴会厅里的沙发上坐着，大爷似的翘着二郎腿等人。面前的大理石桌子上摆满了新奇的瓜果零食，还有一杯手工精泡的红奶咖啡。
斗地主斗到最后一把欢乐豆输完，他终于抬眼看着坐在托尼老师吹风机之下的范文文，不太耐烦地蹙眉道：“你怎么还没好？”
范文文生得娇小，酷爱臭美，一头短发被托尼老师翻来覆去地搅弄，从洗到吹再到漂染，三个小时过去了还在定型。
“你急什么嘛，人家程野都不急就你一天天这么没耐心，你这样怎么找得到女朋友嘛？”范文文小声嘟囔，声音又细又轻。
旁边的程野穿着一身花衬衫，右手无名指上挂着一个银色的小指环。他长着一双狐狸眼，一头栗色的中分短发看起来极为骚包，配上blingbling的耳钉，整个就一风流的渣男即视感。
手机壳是他和最近一位女友的合照，据说是北影的新届校花。
听到范文文cue他，他放下手机，端起桌子上的焦糖咖啡喝了一口，冲陆晟笑笑，“也是，你急什么，还早。”
“上坟都赶不上趟，”陆晟骂完人又随手冲了把三十块钱的欢乐豆，把头低下去之前不留情面地说：“最多再等你十分钟。”
一个小时又十分钟之后，范文文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新造型，很是满意，“今晚去酒吧我肯定是全场最亮的崽。”
陆晟站起来看了一眼，有被惊悚到，轻飘飘地说：“你这一头荧光确实能闪瞎人。”
范文文“啧”了一声，“您说话我怎么这么不爱听呢？”
今晚班里搞毕业party，范文文特意选了个亮眼的发色，是头荧光蓝，一进舞池绝对能carry全场的那种，估计得比酒吧里的霓虹灯还亮。
他扭头看向程野，嘚瑟道：“怎么样野野，我帅不帅？”
程野还揣着手机跟北影校花聊天，头也没抬地敷衍：“嗯嗯嗯，帅。”
范文文：“……”
他就多余问这一嘴。
坐在前台收银的是个一头红棕短发的拽男，面容很不羁，凭样貌能怀疑他是搞赛车的。拽男怀里抱着只布偶猫，一看他们三个过来，很熟似的，“弄好了啊？”
他视线在范文文那头荧光蓝中停顿了三秒，才接着上句话奉承道：“挺帅的。”
程野放下手机，抽出会员卡，礼礼貌貌地打了声招呼，“青哥。”
被叫做“青哥”的男人点了下头，没收程野递过去的卡，“不收你们钱了，钱留着去搓顿好的，就当祝你们毕业快乐。”
程野没推辞，点头笑了声，“谢谢青哥。”
三个人染完头发从“缠情”出来，个个端的都是中二叛逆少年的架子。播放一首《上海滩》就可以cos许文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去干架。
陆晟走在最前边，破洞牛仔裤配上皮卡丘的联名T恤，脚蹬一双全球限量款Aj,奶奶灰的头发下闪着一只亮眼的黑色耳钉。
简直梦回周润发，吊打林家栋，回头率非常高。
当然，他没高过范文文。
范文文那一头荧光蓝赢得轻轻松松，标新立异的相当彻底，隔着两三步的距离，他八卦地问：“野野，青哥跟你哥真是一对儿？两人在搞同性恋啊？”
“文文，你什么时候能去见点世面？”程野刚刚在外人面前装得挺像模像样，此时原形毕露，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他们那些人就是玩感情，谈不上一对儿。”
“那你哥跟你不愧是一家人，只是性别爱好不一样，”范文文“啧”出声，有一丝丝好奇，“男的跟男的怎么亲嘴？他们怎么亲得下去？”
他撞了撞程野，怪事儿妈的，“你见过吗？”
陆晟走在前头，头也不回地说：“你去找个男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程野附和：“就是，感觉像你这样的小0在gay圈应该还挺受欢迎。”
陆晟接话：“你要弯了我给你买香奈儿的裙子。”
程野一笑，“哦豁，女装大佬受？刺激。”
范文文又被围攻，顿时刹住话头，“停停停，我对搞基才没兴趣，你们怎么总是容易统一阵线针对我？”
陆晟：“因为你嘴贱。”
程野：“因为你好欺负。”
范文文：“……”
操，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天理了？？
三人沿着岑湖湖边绕圈，准备绕累了直接打车去酒吧。范文文坏水儿一冒，说：“野野，你哥这情况让你家老爷子知道指不定得气死，嗯？你把握把握机会。”
程野把北影校花哄得心花怒放，当下决定这周末直接奔酒店本垒打。
他收起手机，连同平常挂在脸上的漫不经心一并收走，“不用想了，家里主事的说了，以后的家业全部交给程天，我能分到几处不动产就该谢天谢地了。”
程野自嘲地讽笑，“我一私生子，平常只管吃喝玩乐就好，用同性恋抓程天的短未免有点太不自量力。”
“也是，”范文文点点头，望着岑湖叹了口气。
人生际遇这种东西没个准头，程野这样生在程家，注定事事要被他哥程天压一头。
“晟晟，”范文文关心起另一位哑巴兄弟，“你呢？昨天考得怎么样？能上汉大吗？”
陆晟平静地看着湖面，脑门上直直刻着四个大字——高贵冷艳。
“一般，不知道。”
“啧，你要是没考上汉大回家估计会被削吧？”
陆晟表情没什么所谓，“随他的便。”
“好家伙，有勇气。”
“兄弟们，”安静两秒，范文文突然走起煽情路线，“你们知道的，等过完暑假我可就要出国了。国内应试教育逼死人，我出去放松放松，等学成归来再投身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
他叹了口气，将气氛直接逼至《情深深雨濛濛》，“我放不下祖国的好山好水，更放不下你们这两个好兄弟，在异国他乡，我会隔着八个小时的时差好好想念你们的。”
范文文家里做的是商贸——开全国连锁超市的。范文文高中成绩不仅快逼死自己也快要逼死父母了，范父范母未免被独生子气死，当机立断送他出国。花了点钱让范文文直接去美国xx商学院学习管理，拿了学位之后回来接手家里的超市。
湖边寒风，离别愁绪。
本是伤感时。
程野翻开手机要回女朋友的□□息，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哦。”
陆晟说：“一路顺风。”
没等范文文咆哮，他又补了一句：“你走那天我可能送不了机，过几天要回老家陪我奶奶。”
范文文无语至极，“我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朋友？”
陆晟不咸不淡接了句：“可能是没什么其他人愿意和你做朋友。”
程野这时候有空了，点头应和：“我们跟你关系也挺一般，出国少cue。”
范文文：“……”
fine。
*
夜幕降临，他们仨败家子打了个滴直奔“夜色”，班里今晚包了个豪华大间，陆晟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开启群魔乱舞的模式了。
“夜色”这家酒吧形态比较接近ktv，包间租出去供顾客随意使用。
陆晟他们三个高中一个班，就读于岑安的贵族学校岑安附中，家里没点资产一般争取不到入学的报名资格。班里排异排他相当严重，不幸的是，陆晟他们就是被排除在外的三个倒霉孩子。
所以，当他们出现在没有被邀请的聚会上时，其他同学活活像是到了诈尸现场。
穿着一身阿迪达斯限定款的男生顶着一头小绿毛，额上绑着古驰的运动发带。他抖了抖身上的赘肉，举着话筒跟皇帝接见难民似地说：“哟，你们仨啊，来干嘛的？”
陆晟看着那头荧光绿嗤笑：“范文文，比你更惊悚的发型出现了。”
范文文：“……”谢谢，我也并没有感到很开心好吗？
那男生张狂惯了，话筒的声音传出去还有回音传回来，“现在高中毕业了，你们一个乡巴佬一个穷鬼一个私生子终于可以跟我们彻底划清界限了，谢天谢地，有你们这样的同班同学传出去真是丢我们的脸。”
有女生扯了扯男生的袖子，提醒他：“行了王宇，话也别说的太难听。”
王宇冷哼一声，端起桌子上的酒杯走到陆晟他们面前，矜傲地递过去，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既然来了就喝杯酒吧，喝完之后出这个门谁也不认识谁。”
陆晟没什么表情地笑了笑，“好啊。”
他接过酒杯，一脸冷漠地看着王宇，然后把整杯酒一滴不剩地泼到了王宇脸上。
包间很静，那群富家子弟没有预料到事情走向，很懵地愣在原地，怀疑自己大晚上的撞了鬼。
这种感觉很奇特，就像一直以来无视的、忽略的、不放在眼里的人突然有一天跑到你面前来扇了你一巴掌，夹杂着些许彷徨，剩下的全都是难以置信。
陆晟看着脸上沾满了酒的王宇，毫无诚意地说：“抱歉，手滑，衣服会赔你一件。”
在所有人怔愣的时候，陆晟说：“打扰到你们今天的聚会很抱歉，但有些人今天不收拾可能等不到明天了。我非常同意王同学的观点，出去之后最好不要提到我们是同学，毕竟跟一群垃圾是同班同学也是我们的不幸。”
范文文冷笑：“我可去尼玛的穷鬼，老子家里开超市的怎么了，有本事一辈子别去买东西。”
程野总结收尾：“傻逼。”
“还愣着干嘛？打他们啊。”王宇狼狈地大喊。
这下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包间的门紧紧关着，里面是一场充斥着少年气的混战。
***
掀完场子后出来已经夜深，月光洋洋洒洒地落下，拉首《二泉映月》就可以摆摊卖唱了，场景莫名有点凄凉。
陆晟的t恤被扯得松松垮垮，上面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泼了一身，混杂着难闻的酒臭味。还好除此之外身上没伤。
范文文和程野也没好到哪儿去，尤其是范文文，刚做的头发已经被毁的差不多了，成了天然鸡窝。
他大呼过瘾，“真他妈爽。”
陆晟的手机从刚才起就响个没完，他一个电话没接，此时得去面对后果：“行，走了。”
程野有点担心：“要不我们陪你一起回去？”
陆晟摆手，“不用，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走到拐口，范文文追在后面大喊：“晟晟，出了啥事随时保持联系啊，我们也好及时帮你报警。”
次次这么说，没见一回警察上门调查过。
陆晟朝后摆了摆手，示意他滚远点。
走出“夜色”不远，商业街上人来人往，陆晟混迹其中，点了根烟，灰白头发配耳钉，一脸混沌不耐，妥妥的不学无术。
商业街很热闹，摆摊卖货的，带小孩儿出来玩的，情侣逛街的，各个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与此对比自己倒显得失魂落魄，无家可归。
像个没人要的小孩儿。
岑湖湖边有个衣衫褴褛的高个男人呆坐着，像是乞丐，陆晟莫名单方面和他生出几分惺惺相惜。
手机上的消息还在闪，备注是【姓陆的傻逼】。
【你他妈又出去给我惹事了？搅黄了我多少钱的生意你心里有没有数？明天出去住大街算了。】
【明天跟我上王家赔礼道歉，这么晚你滚去哪儿了？】
【再不回来你就不用回来了。】
……
陆晟面无表情地看完消息，神使魂拆地走到乞丐面前，从身上摸索了一阵然后低头放下几个硬币，“我就这么多现金，晚上可以去买点吃的当宵夜。”
乞丐无动于衷，蹙眉盯着他，没搞清楚状况似的。
当然，那眼神也可能是在说：“你磕碜谁呢就特么四个钢镚儿。”
陆晟将之前在包间干架的凶狠收起来，还算有耐心的问：“或者你有没有二维码，我给你扫点钱吃饭？”
男人头发长到耳梢，胡子像是好几年没刮过了，身上的牛仔裤破了好几个洞，洗到发白了还在穿，全身上下到处都在显露着寒酸和窘迫。
出口的声音却是清亮且醇厚，听来如沐春风。
“没有。”
陆晟犯难，“连二维码都没有，你到底是不是出来谋生的乞丐？”
男人却是笑出了声，他微抬着下巴，从下到上仰视陆晟。很感兴趣似的，他再次开口说：“小孩儿，谁跟你说我是在要饭？”
作者有话要说： 本周的公休推迟到周四或者周五⊙▽⊙
看文愉快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