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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情歌怪 ...

  •   苏白洲默默垂眸。
      手臂皮肤的刺痛感迟缓地传遍全身。

      很快有护士来给她处理伤口,是新来的年轻人,看到时眼圈都红了,“苏医生,你还好吗?”

      苏白洲摇了摇头。
      “没事。”
      只是看这种情况,她已经又被吴患者列入了危险名单,之前所做的一切的治疗计划都全部白费。

      年轻护士用碘伏帮她消毒伤口,眼泪吧嗒就下来了。
      “这破工作,整天和这群疯子呆着。”她声音一哽,“苏医生,我真的不知道你怎么受得了。”

      苏白洲接过她手上的棉签,态度温柔下来。
      “他们不是‘疯子’。”她慢慢给自己的伤口消毒,边轻声说,“他们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年轻护士的眼泪还在流。

      “试想一下,如果你生活在一个有人都在追杀你的世界。”苏白洲用另一只手的手背擦了擦她脸上的泪,“你想带上你的亲人逃跑,他们却将你送进精神病院。”

      “病院里的人你都不认识,要追杀你的人每天就潜伏在病房外。”她轻声问 ,“是你的话,你害不害怕?”

      年轻护士抽抽搭搭地吸着鼻子,低头想了想,语气却倔,“可是世界上根本没人要追杀我。”

      “可是他们会认为有。”苏白洲轻轻捏了捏她的脸,“我们的职责,就是进入他们的世界,将他们的世界和现实世界之间的门打开。”

      年轻护士似懂非懂,还是沉寂在工作以来受到的委屈,却也没再打扰她。她抹了抹眼泪,慢慢和她道了谢,转身去收拾吴患者枕头下藏着的玻璃碎片。

      苏白洲将手上的伤止了血,继续记录下吴患者发病的情况,才起身离开病房。

      要下雨的天气,窗外晚霞红得像风景画。

      她牵着小八走在回家的路上,下雨前的空气闷沉,一路有赶公交车的学生,有开电瓶车占了人行道的秃头大叔,有下班的阿姨买了根绿豆冰棒,用里侧的牙咬下一半。

      她路过之前江沉晚车坏了的路边,已经停了另一辆白色的轿车,上面贴着一张交通违规的罚单。

      苏白洲只看了一眼,没有再停留。

      走到破旧的小区楼,回到墙皮脱落的家中,她给自己下面煮鸡蛋,给小八放好水和粮食。

      面条煮好以后,阳台外的夕阳正好沉下,雨声一点一点地落在窗沿,她在面里放一勺辣椒酱,坐在小板凳上,在电脑面前边整理病例边吃饭。

      这是她每天的生活。
      和高档小区里的直升电梯,酒架和曲面玻璃杯,吊灯和软沙发,不相干得像两条通往南北方向的平行线。

      只要没有人越轨,两条平行线就会自始至终地平直下去。

      苏白洲整理病例到近十二点,感觉到有一些困意在,便关了电脑,起身去洗漱。

      躺在被窝的时候,她心中涌起一点生活回归正轨的,平凡而普通的安定感。

      她慢慢阖了眼,开始睡觉。

      .....

      凌晨三点。
      下了一夜的雨,倒有了助眠的作用,让她渐渐进入深度睡眠。
      门外忽然响起转锁的声音。

      苏白洲原本并没有听到,直到小八开始用与往日不同的声音狗吠,将她从睡眠中拽了出来。

      苏白洲睁开眼,耳畔正好传来锁“咔哒”扭开的声音。
      她浑身血液仿佛在那一瞬间凝固。

      她刚要起身去锁住房间的门,小八却飞快冲了出去。

      没给她任何犹豫的时间,门口那扇老旧的不锈钢铁门已经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苏白洲耳畔完全被猛地加速的心跳声占满,从床头拿起手机,飞快拨打了报警的电话,边从卫生间里拿了平日晾衣服的铁架,浑身发抖地向客厅里慢慢走。

      电话里不断传来嘟嘟的忙音,她听见小八还在不断地叫,外面传来一声“大晚上的让不让人睡了”。

      门外的人终于开了口,带着极重的粤语口音。

      “我顶,这里面住的人还没搬走啊?”

      苏白洲大脑一片空白。

      随即又听到一个女声,“是不是之前的租客啊,还是你背着我藏了另一个女友?”

      小八叫的极为凶狠,但两人似乎都不怕狗,还在外面有说有笑地聊了起来。

      苏白洲那边,电话的忙音响了一阵,最后却还是没有拨通,滴地一声被挂断了。

      她僵站在客厅通向房间的走廊,看着门口站着的男人一脚踢开了小八,牵着后面的女生走了进来。

      男人进门,绕过玄关,看到了还穿着睡衣的苏白洲。

      “我操,你站那里干嘛?”男人吓了一跳,骂了句脏话,“撞鬼了啊你?”

      苏白洲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拨打报警的电话。

      “我妈不是说你搬走了吗?”男人伸手揽过女生的腰,上下打量她,“你还真够能赖的。”

      苏白洲的手还在微微发抖,不小心摁错了一个键,又把电话挂断了。
      她在原地慢慢地深呼吸,企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身体本能的反应还是在发颤。

      “...你,”苏白洲张了张唇,连说话都有些困难,“是陈俊豪?”

      “对啊,我老豆就是你房东。”陈俊豪点头,边往卧室里走,“你今晚出去住,我和我女朋友今晚要在这里睡。”

      “上次说好的,”苏白洲再一次去拨打报警电话,句子断成碎片,“说好月底才搬的。”

      “都二十多号了,美女,”陈俊豪侧头,咧嘴一笑,“二十多号不就是月底吗?”

      他站在她身边,不论是自己还是身旁的女生,都透着一股浓浓的烂臭啤酒味。

      “你报警啊?”陈俊豪低头看了眼她手机,依旧嬉皮笑脸的,“报啊,协议就是这么写的,你看看警察赶你还是赶我。”

      “豪哥,”他旁边的女生开了口,腰软的像是一滩水,靠在他身上,“困死了都,里面的床好旧。”

      “得啦,今晚将就睡一晚先。”陈俊豪在她脸上亲了下,“明天就把床给换了,换席梦思行不行?”

      苏白洲依旧低着头报警,陈俊豪没有再搭理她,直接进了她的卧室。
      卧室门被反手砰得一声关上。

      苏白洲小腿一软,不受控地靠在旁边的墙面,才勉强站稳。
      小八跑了过来,一个劲儿地向卧室里狂叫,边用手刨门。

      过了半晌。
      里面却渐渐传出难言的欢愉声。

      “......”
      苏白洲蹲站在走廊。
      只觉得恶心到晚上吃的面条都在胃里翻滚。

      不知什么情况,警局的电话一直没有拨通。

      房内的声音没有半点消停,反而有意恶心她似的,越叫越大声。

      苏白洲慢慢扶着墙面站了起来。从客厅的桌面拿起牵狗绳,给小八戴上。

      小八不停地用湿润的鼻尖拱她的掌心,发出呜咽的声音,边用爪子刨门,似乎想告诉她里面的人才应该出去。

      苏白洲拉了一下房间门的把手。
      里面是反锁的,陈俊豪还因此骂了她一句很难听的话。

      她没再犹豫,低头直接把手机上几个应用和照片全部删除了,腾出储存空间,最后点开手机里唯一留下的远程操控的摄像头软件。

      因为手机内存不够,她在这间房里安装的摄像头都会存到数据公开的云端保留一周,她取消了云端的储存路径,改为存储在手机内存里。

      处理好这些后,她直接牵着小八,往房门外走。

      外面还在下雨,小区的道路上种的一排三角梅都被吹落在地,玫红色的花瓣被踩在泥泞的地里。

      ——要去哪里度过这一晚上?

      她唯一的一把伞在上班带的包里,整个包都在房间内锁着,连遮挡雨水的工具都没有。

      号称二十四小时值班的门卫处只剩下一盏昏黄的吊灯,门口值班大爷用的竹椅被夜里的风吹得不断摇晃。

      苏白洲低头,翻找了一下通讯录,最终还是收了手机,冒雨带着小八跑到最近的一家宾馆。

      .......
      ....

      “——你在想什么,”宾馆的前台,睡眼惺忪地看着她,表情不解,“没带身份证怎么办理入住?”

      “况且,”他打了一个很大的哈欠,才慢吞吞的指着小八,“你还带着这玩意儿,我们这里肯定不能住。”

      小八被雨淋得像落汤鸡,两只爪子沾满了泥,不解地反用黑而圆的眼睛看着他。

      “嚯,还瞪我。”服务员懒洋洋地看它,做了个鬼脸,“瞪我也没用,又不是我说了算。”

      宾馆屁大点地方,前台就占了一楼的全部,服务员不让她挡在门口的地方,她被感到宾馆外湿漉的台阶上。

      苏白洲第二次打开手机,犹疑了几秒,还是拨通了打给温梨的电话。

      温梨的电话还设置了彩铃,是Night in trouble的一首代表作。

      但里面的吉他和鼓声敲响了几回,却始终没有人声的出现。

      电话里又传来滴的一声。

      苏白洲没有再打。

      外面的雨没有要停的意思,可也算不上太大,她和小八站在宾馆的阶梯上,头顶有房檐的遮挡,倒也淋湿不到多少。
      这边的视野到挺好,可以看见夜里熄了灯的小蛮腰和西塔,远处还有灯的海心沙。

      ——广州这座城市。
      她从大学背井离乡来到广州,这座城市能很快给人以归属感,却也能在一个雨夜的瞬间,让人感觉到自己身处异乡。

      苏白洲看着窗外湿漉的车道,想着就这样过一晚算了。

      小八慢慢地,温柔地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掌心,将一些雨水也蹭到了她的身上。

      渐渐站着也困了,她干脆和小八一块,蹲坐在台阶。
      小八靠着她睡了,狗呼噜声催眠似的一阵一阵。前台的服务员点起了烟,将手上的报纸翻得哗啦作响。

      楼上的住客大约在吵架,时不时传来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

      苏白洲渐渐视野也变得模模糊糊,远处的路灯也在视野里变成了小小的光圈。她眼前的那条人行道却碰巧是一个坑坑洼洼的泥泞小道,和她记忆里的那条道路一样。

      困意让人的脑袋变得昏昏沉沉,她视野内幻觉般,出现了那天雨夜里的少年。

      他背对着自己走了很长的路,直到在远处缩小成一个看不见的点。

      雨丝和那天夜里的一样凉。

      但不同的是,少年这次转过了身。

      她看见那个缩小的点,又渐渐放大成了少年的身影,他淋着雨走过去的,却又撑着伞走了回来。

      那个身影不断地放大在她眼前。

      她眼里泛起一阵干涩的,难忍的酸意,慢慢在脑海里保存下自己幻想出来的画面,像是保存儿时的错题本一般放在口袋里,边闭上了眼。

      下一秒,她的肩膀却被宽大而有力的温暖所包裹。

      “苏白洲。”
      有人在叫她。

      她甚至在那一刻,想起了记忆里如同梦境般的,儿时被驮在背上,在草坪感受谷风时,背下男人温和地叫自己名字的声音。

      “苏白洲。”那人语气加重了些,“醒醒。”

      醒你妈呢。
      苏白洲沉浸在半梦半醒的交界中,无言地想。
      至少梦里没有凌晨三点闯入的陌生男人,没有不让没带身份证的养狗人士入住的宾馆。
      只有一些虚无缥缈,但像小时候的玻璃糖般甜滋滋的梦境。

      但外面那人没给她选择的余地。

      她被一股力量扶着肩膀,向上站起来,一个重心不稳地前倾。她瞬间地睁开了眼,并同时扶住了所能及的支撑物。

      她视线重新对焦,入眼,记忆中的少年高了许多,冷着一张脸。

      江沉晚站在她面前,双手搀扶着她的肩膀,伞被风吹落到了街边不知哪一个角落。

      视线对上,江沉晚眼里的情绪她看不太清。

      “服了,”他僵着语气,尾音却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意,“叫醒一个装睡的人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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