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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情歌怪 ...

  •   窗外细润无声地,淅淅沥沥地落下小雨。

      苏白洲唇上染了唇釉,是偏红的豆沙色,因为玻璃杯而擦去了些,像是拨开外衣的玫瑰花瓣,触感柔软而细腻。
      而江沉晚只是以指腹冷漠且缓慢地蹭去那一层薄薄的颜色。

      他想让她觉得难堪。

      但他对面的人是苏白洲。

      苏白洲只是有些木楞地靠在架子鼓边上,仍由他将自己唇上的颜色擦去了,还很听话地向周围打量了一下。

      “这是你家。”
      她慢慢得出他提问的答案。

      江沉晚懒得搭理她。

      默了半晌,苏白洲才反应过来地皱起眉。
      “你干嘛摸我嘴。”

      “.....”

      “我们已经分手了。”苏白洲似乎才意识到姿势不合适,伸手将他推开,语气渐渐严肃起来,提醒道,“分手四年了,你别忘了。”

      江沉晚一瞬有种想把她扔出家门的冲动。

      他盯着她,慢慢拉开了和她之间的距离,停顿几秒,才开了口。

      “苏白洲,”他语气恢复嘲讽,一字一句地问她,“忘不掉的是谁?”

      “是谁第一次见面就问我地址?”江沉晚冷着表情,一件一件地数,“是谁在警局报我身份证号?谁给我递饺子还欲盖弥彰?谁走在路上就要上我车?谁邀请我跟她去仁禾寺拜佛?谁开口提议要请我吃饭?”

      他一连串的问题,对于一个喝得差不多的人来说并不算太好理解。
      苏白洲静静地听他说话,神情似乎是在认真地思考,像是过了半个世纪,才温吞又缓慢地抬起头。

      “江沉晚,”她慢慢地叫他名字,而后平静地说,“你讨厌我了。”

      江沉晚嗤了一声。

      “我看人特别准,”她脚步虚浮,却很精准地从他身边走过,到了客厅沙发的位置,弯腰收拾起上面的乐谱,“你别否认。”

      她将那些泛黄的纸张垒好一摞,放在沙发的扶手上,又原地脱了鞋,抱着膝盖蜷在了沙发上。

      “我是学临床心理的,现在在当心理医生。”她埋在膝盖间,声音闷闷的,“一眼就能看出你在想什么。”

      “哦。”江沉晚随意捡起旁边的布罩,把架子鼓盖上,连眼皮都懒得动一下,“我在想什么?”

      苏白洲缓缓抬头,看了几秒,语速平静。
      “你想把我扔出去。”

      “.....”江沉晚扯唇,“猜的还挺准。”

      沙发上,苏白洲又将膝盖收紧了些,更用力地慢慢抱住自己,直到整个人远看上去,像是一个球的形状。

      “不是猜的,是分析加共情,”苏白洲出声解释,“还有基于对你性格的了解。如果是陌生人的话,就不一定能看出来。”

      江沉晚抬头看了眼时间,没管她说了什么,她就一直在继续叨叨。

      “其他都能学,但共情能力是天生的。”苏白洲阖上眼,有些困了,“我感觉我还是有点天赋的,在这一方面。”

      江沉晚是真的没打算理她,径直走到吧台,把车钥匙带上,向着沙发上蜷缩起来的球体,“送你回去。”

      苏白洲也抬头看了眼时间,没说什么,慢慢放下了膝盖,把鞋穿好,点了点头。
      像是真的大半夜只来喝杯酒,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废话,两人就开始各回各家。

      江沉晚等得不耐烦,“你能快点儿?”

      苏白洲停顿一秒,轻轻“嗯”了声,穿鞋的动作加快了些。
      她站起来,鞋带系得歪歪扭扭,但还算牢固,便向着他站着的方向走。

      两人到了玄关处,苏白洲却又磨蹭了下,站停,回头看了看室内的布局。

      江沉晚皱眉,“你干嘛呢。”

      “江沉晚,”苏白洲慢吞吞地叫他名字,视线还停留在客厅,“我还挺喜欢你家的沙发的。”

      “哦。”江沉晚开了门,门锁发出滴的一声,“自己买。”

      “我买不起。”苏白洲接的很快,像是很早就有自知之明,听到门把发出的声音,才回头,温和地问。
      “所以想问下你,我可以搬过来这里住吗。”

      “.....”
      江沉晚开门的动作一顿。

      只觉得极为荒唐,他手还停留在门把上,整个人反应了几秒,才慢慢回过头。
      “你——”

      “我没喝多,我很清醒,就那几杯不算什么。”苏白洲抢先一步说了,澄澈的眼眸看着他,“不是白住,会给你付钱的,你可以理解为合租。”

      “因为你刚刚开车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这里好像离杏林医院挺近的。”她开始分析起原因,“而且你客厅的东西也都是一人份的,应该是独居吧。”

      江沉晚看上去无言到了极致。

      “你也不讨厌小八,不会不准我养宠物。”苏白洲接着说,“我们以前也认识,对彼此都有了解,不需要时间磨合生活习惯。”

      “最后,你讨厌我,我们对彼此有情感创伤,我们也不会有合租后伙伴式爱情的发生。”她轻轻打了个酒嗝,“我可以负责公共区域的卫生打扫,如果你愿意把房租降到两千五以下的话。”

      江沉晚听着她一句句地放屁,只觉得面前这姑娘的脸皮在这四年里几乎以成倍的速度增长。

      “你考虑还挺周到?”他冷笑,“有没有考虑过,我家只有一张床?”

      “考虑到了,”苏白洲抿唇,唇角也跟着扬了下,“所以我才说,喜欢你家里的沙发来着。”

      “.....”
      空气一沉。
      两人四目相对的时间里,室内静的只剩窗外淅沥的雨声。

      最终江沉晚还是放弃和她交流,淡淡转了身,丢下一句评价。
      “有病。”

      苏白洲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叹了口气,抬脚跟上,顺手帮他关了客厅的灯。

      到了地下车库,江沉晚没再允许她坐副驾驶的位置,将她赶到了后座,理由是怕她发酒疯,影响自己开车。
      苏白洲没挣扎,默默拉开了后座的车门,乖乖上了车,给自己系好安全带。

      她真的没醉。
      脑子里每一条想法都是有逻辑而清晰的,酒精的唯一作用是将她原本可能不会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看了这么多套房,江沉晚所住的这间,是唯一她从进门开始,就有想住下的欲望的。

      方向朝南,客厅宽敞,没有多余的家具,一些杂物也可以忍受,还有她极其中意的开放式吧台。
      离杏林医院近,目测大约只需要二十分钟的路程。
      沙发也确实舒服。
      但其实在问之前,她就知道江沉晚不会同意。

      ——对方是说了分手之后,立马将联系方式断得干干净净,第二天就把两人相互之间的纪念物转手当垃圾扔掉的,四年都没和她再说一句话的人。

      不会允许前任住自己家这种事发生。

      她越想越有些惆怅。

      雨被路灯分割成一段段的碎片,又重新在车窗上汇聚成线。
      青年在驾驶位开车,目不斜视,车速飙得很快,像是迫不及待地想把她这个麻烦东西扔回家。

      他现在对自己的态度。
      让她都很难想象,他们曾经牵手肩并肩地走在广州市的街巷。

      苏白洲收回视线。
      她看着车窗外的雨,忽然有些想不起,和江沉晚提分手的那天,娄底是在下雨还是下雪。

      ....

      那天从警局出来以后,娄底冬夜的冷风就直直往人衣服的空隙里钻。

      她记不清两人说了什么,但记得当时手心的温度,无论怎么放进羽绒服的口袋,都没有办法焐热。

      少年穿的单薄,只套了一件低领的毛衣,显得人高而瘦,背脊却像是寒风里低伏下去的野草一般。

      两人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没有答案的问句。

      江沉晚抬头,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
      “苏白洲,”他扯唇,却没撑起一个弧度,“你从来没喜欢过我吧。”

      她低头,连同他的视线也一起回避开。不知这样站了多久,少年的脚步转了向,向着相反的方向走。
      脚步缓慢,却始终没有回头。

      苏白洲靠着车窗,没能从窗外沿珠江岸的红砖小路中重构当初娄底的破旧水泥道上,少年背影渐行渐远的画面。
      但车经过一盏路灯的时候。
      她看着等下莽撞的飞蛾群被雨水一只只的打落,却忽然想起了那天,娄底是在下雨的。

      苏白洲有些不切实际地想到。
      如果当初给那个被雨淋湿的少年撑了伞。
      会不会他现在,对自己的态度也会好上几分。

      -

      酒精的作用下,苏白洲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醒来时,又成功睡到将近八点,她的生活像是完全复刻了昨天,在明媚的清晨里牵着小八匆匆赶往医院。

      主任照例在科室门口抓人,再次看到她,眉头一皱,难听的话往外飙。
      苏白洲垂头安静地听着,在适宜的时候向他鞠躬道歉,十分钟以后,被放回会诊室工作。

      过了一会儿,温梨打电话给她。
      “洲洲!”温梨嗓音带着崩溃,“救救孩子,我这边有个刚分手的男的差点在我这割腕。”

      她挂了电话匆忙赶过去,和那位男人单独交涉了片刻,对方才同意将手上的刀片放下,另一只胳膊上早就鲜血淋淋。
      等解决完这边,到了病房一周一次的会谈。有的病患情况在变好,也有的越来越糟,那位强迫症患者将新长出来的指甲又重新拔光,她不得不加大他的药剂剂量。

      科室一名医生一名护士辞职,精神分裂患者不断往她的病房送。
      她照单全收,将午休的时间用于了解每个新病患的发病史,重新计划他们接下来的用药量。

      最后到了吴患者的会诊时间。对方利用一些人民币的方式,向主任申请将一周一次的会诊改成一天一次。

      苏白洲带着对方的一沓厚厚病史资料,前往他的病房。

      “病房里还有什么让您觉得有威胁的吗?”
      她问吴患者。

      吴患者盯着病房内他亲自选的两名护士,不肯说话。

      苏白洲静了几秒,还是让护士先行离开病房。

      吴患者目送着她们全部出去,又让苏白洲将病房锁上,才极为小心翼翼地从自己的枕头底下,翻出了一块透亮的东西。

      苏白洲低头写着会诊时间,抬头,呼吸瞬的一窒。

      是一块锋利的碎玻璃片。
      大概是吴患者上一次砸碎玻璃时,偷偷藏起来的。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状似不在意地看了看玻璃片,抬头温和问。
      “您为什么把这个收起来?”

      吴患者慢慢地将玻璃片放在掌心,“我还是觉得害怕。”
      “这个病房里,还是有他们在监视我,”他抬起眼看了一圈,又迅速收回目光,“在天花板,在墙角,还有在床底,他们一直盯着我看。”

      苏白洲慢慢问他,“‘他们’是谁?”

      吴患者不吭声。

      “‘他们’中间,”苏白洲换了一种问法,“有您熟悉的面孔吗?”

      吴患者静默几秒,缓慢地点了点头。

      苏白洲在记录本上写下这一要点。

      她抬头,还想继续问什么,吴患者却突然起了身,握着玻璃碎片的手一抬,重重向她挥舞了过来。

      在药物作用下,吴患者的动作变得迟缓而无力,但突然的动作让人完全来不及反应,苏白洲本能地用手臂遮挡。

      玻璃碎片隔着白大褂,在皮肤上长长划出一道血痕。

      护士一直在门外监控看着里面的情况,此刻立即破门而入,熟练地上前禁锢住吴患者,边给他打镇定剂。

      吴患者扭曲着想要挣脱,边死死盯着苏白洲看,眼里的情绪深而可怖。

      “苏医生,”他一字一顿,像是审判般盯着她,“你就在‘他们’中间。”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06 20:31:48~2021-08-09 08:26: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宝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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