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在怀》顾徕一

15、第15章

　　任苏苑凑得离周忆很近，发现周忆正睁着一对眸子凝望着自己，笑眼弯弯的好像有小星星。任苏苑忽然发现，自己想去帮周忆擦嘴角的这个动作有点过分亲密了，拿着纸巾的手一滞，尴尬的悬在半空。

　　周忆却主动说：“在哪里？我看不到，你帮我擦掉吧。”

　　任苏苑靠向自己的椅背、坐了回去，把手里的纸巾递给周忆，又打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递了过去。

　　周忆一愣，不着痕迹的撇撇嘴才接过手机，对着摄像头照了照自己好看的那张俏脸，笑着做了个鬼脸：“啊，在这里。”周忆自己拿着纸巾把嘴角的干海椒擦掉了。

　　“是不是好傻？”周忆把手机递还给任苏苑，软软糯糯的声音里又带了点委屈，听起来像个笨手笨脚、容易被人嘲笑的小朋友。

　　任苏苑瞧着周忆，眼神很暖：“不傻。有点……可爱。”

　　周忆再次捡起了之前的话头：“费导定的女主角，一点换人的机会都没有么？”

　　任苏苑看着周忆：“你之前不是对这个本子不感兴趣么？”

　　“之前在忙订婚的事，现在看来……”周忆笑得有些勉强：“女人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

　　周忆不傻，混娱乐圈的人都跟人精似的，当然知道任律不怎么喜欢她，而任苏奇就算再爱他，也不可能完全不看老爷子的脸色。

　　任苏苑轻声问道：“你想演这个女主角？你确定自己能演好？”

　　周忆给任苏苑倒了一杯啤酒，睁着亮晶晶的眸子认真的看着她：“我能。就像你上次给我争来一个女主角，我就给你演一个金鹿影后回来。”

　　任苏苑想了一下，端起面前的啤酒一口喝干：“好，我去想想办法。”

　　春风一般的笑容又绽放在周忆的脸上：“谢谢你……阿苑。”

　　******

　　任苏苑来和周忆吃饭，本来是自己开车来的，这会儿喝了酒，不得不给陈舸打电话，让司机来接。

　　陈舸听到任苏苑喝了酒，不放心，便也跟着司机一起过来了。

　　司机把车停到烧烤店的门口，陈舸下车去找任苏苑，刚走到店附近，就透过那扇并不干净的落地玻璃窗，看着任苏苑坐在烧烤店的一角，带着一脸温和的笑意。

　　任苏苑对面的人，陈舸只能看到一个背影，小小巧巧的，一看就是周忆。此时周忆手舞足蹈的，不知在跟任苏苑讲着什么，任苏苑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陈舸叹了口气：任苏苑平日里在公司，何曾这么笑过？总是冷着一张脸，让人面对她时总觉得自己欠了她三千万一样瑟瑟发抖，不然也不会落了个“灭绝师太”的诨名。

　　陈舸打了任苏苑的手机，任苏苑抬起头来看向窗外，陈舸冲任苏苑挥挥手，任苏苑就带着周忆走了出来。

　　周忆戴着口罩钻入了任苏苑的劳斯莱斯，还好这时街上人多热闹，并没有人注意到周忆小巧的身影。任苏苑也上了车，吩咐司机道：“先送周忆回去。”

　　司机得令，先往城东周忆家所在的小区开去。

　　周忆下了车，又冲任苏苑甜甜一笑：“工作别太忙，注意身体。”任苏苑点点头，周忆这才关上车门，想着单元门走去。

　　一直到周忆的身影消失在单元门里了，任苏苑才哑着嗓子吩咐司机道：“走吧。”

　　陈舸一直在想周忆特意交待的那句“工作别太忙”是什么意思，任苏苑喝了酒后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后座响起：“你知道宠物小精灵么？”

　　陈舸一愣，心想自己的老板这是转了性了？竟然会对日本动画感兴趣？他知道平日里的任苏苑听到这些一定会嗤之以鼻，道一声“幼稚”。

　　任苏苑抬起一只手架在车窗上，撑着自己的太阳穴：“刚才周忆讲得起劲，说最近要重播什么剧场版，里面有一只粉红色的胖丁长得像她……是么？”任苏苑问陈舸。

　　陈舸笑了：“哪里像呀？胖丁圆乎乎的，可周小姐的脸那么小，不过女孩子大概都觉得自己胖吧。”

　　陈舸拿出手机，搜出胖丁的图片给任苏苑看，任苏苑凑过来看了一眼，低低的笑了：“是不太像。”

　　路过一家便利店的时候，任苏苑突然说：“停车。”

　　陈舸望向后座，等着任苏苑的吩咐，任苏苑说：“刚才周忆说现在便利店有送什么宠物小精灵的周边，可是她没时间也没机会去买，你去看看，有没有。”

　　陈舸点点头，下了车，不一会儿，空着手回来了：“这家店的周边送完了，要去其他便利店找找么？”

　　任苏苑皱了皱眉：“还是算了吧，怪麻烦的。”

　　陈舸忽然说：“那……现在时间还早，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姜珏小姐？”

　　陈舸知道任苏苑下午叫他进办公室的时候，是准备让他联系和美医院的，陈舸跟了任苏苑这么久，从她一个嘴形就能猜出她要说什么，奈何被周忆的电话打断了。不过现在去医院，应该也还不算晚。

　　陈舸这样想着。不知怎的，他想起那个安安静静、孤孤单单的女孩，心里总有点替她难过。

　　任苏苑却摇摇头：“不了，直接回公司，我得计划一下《隐形》女主角的人选问题。”

　　陈舸惊讶了：“上次费导不是说一定得用袁瑜么？”

　　任苏苑沉声答道：“事情有眉目了再跟你说吧。”说到这里，任苏苑的声音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冰冷，里面还藏着并不加掩饰的狠辣。

　　******

　　看护扶着姜珏躺下：“姜小姐，到睡觉的时间了。”接着又是熟悉的“啪”一声，应该是看护关掉了灯。

　　姜珏缩在被子里，安安静静的躺着，眼睛却是睁开的。

　　她想着昨晚，自己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真正的睡熟了。大抵是因为任苏苑在她身边，那沉稳的呼吸声，和她已经闻得有些熟的冷香气，让她莫名有了安全感。

　　今晚她一个人躺着，也不知是昨夜睡多了，还是怎的，翻来覆去的总也睡不着。隔间传来看护翻身的声音，姜珏怕看护是被自己翻身的声音吵醒了，不敢再动，只好直挺挺的躺着，觉得这漫漫长夜更加难捱。

　　车祸发生时的碰撞声、刹车尖锐的鸣叫声、妈妈惊恐的表情和爸爸回头关切看她的那一眼……所有不好的记忆，又再次一股脑的涌入了姜珏的脑海。

　　姜珏紧紧的抓着被子的一角，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

　　任苏苑，姜珏在心里默默喊着这个名字，阿苑。要是她今夜再来看看自己就好了，睡在自己身边，让自己暂时从不好的记忆里抽身出来，在她的手掌之下睡一觉、躲一躲。

　　姜珏张开嘴，无声的从一数到六十，就是捱过了一分钟。再一次从一数到六十，就是捱过了第二分钟。

　　姜珏数得自己都有些晕了，病房门口那她期待了一整天的脚步声，还是没有想起。

　　******

　　偌大的办公室里，任苏苑一个人靠在那张过分舒适的人体工学小牛皮办公椅上，对着巨幅的落地玻璃窗发呆。

　　窗外的灯火明明灭灭，闪得叫她心烦。

　　如果周忆想演这个一人分饰两角的女主角……任苏苑皱了皱眉，她都不用给费导打电话，就知道费导肯定会一口回绝她换掉袁瑜的要求。

　　从袁瑜出道的时候的开始，费思明就力捧袁瑜。他说袁瑜的眸子里有光，是当今国内任何女演员都替代不了的。况且袁瑜确实演技过硬，从不给费思明掉链子。

　　既然费思明肯定不会愿意换人，那只有……

　　任苏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狠意，从抽屉里拿出她的第三支手机，按了一下“1”键，拨通了电话。

　　“喂，是我。”任苏苑的声音，冷得像一块寒冰，

　　******

　　看护轻手轻脚拉开窗帘时，姜珏轻轻从病床上爬了起来，抬起没有伤的右手，梳理了一下自己如瀑般的一头长发，把长发拢在脑后。

　　看护吓了一跳：“姜小姐，您这么早就醒了。”

　　此时不过清晨六点，两个看护是因为每天要提前打扫好病房，所以才会起得这么早。

　　姜珏笑笑，脸上的神情带着一点倦意：“嗯，昨晚没怎么睡着。”

　　“身体不舒服么？”看护问道。

　　姜珏笑道：“也不是，可能就是每天躺着，睡得太多了吧。”姜珏的笑容淡淡的，带着一丝哀伤。她用含糊的言语把失眠这件事糊弄了过去，因为心里想着，总不可能说自己睡不安稳，是因为等任苏苑等了一夜吧。

　　有点丢人，有点害羞。况且，任苏苑也从来没说过，昨夜会再来看望自己。

　　看护点点头，又突然想起姜珏看不到，于是出声说：“好的，如果您需要找医生开助眠药的话，您就告诉我。”

　　姜珏笑着道了谢。

　　看护仔细的打量了姜珏一会儿，只见姜珏神情平和，并没有经历过重大变故后怨天尤人的神色，尤其一对秋水般的瞳仁，又像是晶莹的琥珀，静静的望向前方，好像前方有什么值得她用心去看的事物。

　　那样的眼神，既专注，又安静，温温柔柔的，叫人忍不住顺着她的眼神，一道去看。

　　所以看护虽然陪了姜珏这么多天，还是经常会忘记姜珏现在是一个盲人。

　　看护瞧着姜珏如玉般的脸颊，不自觉的摇了摇头：这么好看的一个女孩，当真可惜了。

　　吃过早餐，看护也许是听姜珏方才的话里透着无聊的意思，便问道：“姜小姐，要不要听广播？我之前听过一个播娱乐八卦的频道，还有点意思。”

　　姜珏折着千纸鹤的手指停顿了一下，笑着点点头：“好呀，麻烦你了。”

　　其实姜珏对娱乐八卦并不怎么感兴趣，曾经戴着眼镜天天埋首在古玩和故纸堆里，祁心经常嘲笑她小小年纪就像个老学究，姜珏对娱乐圈的明星们认都认不全，还经常闹出指着ZYL问这人是不是YYQX的笑话。

　　她同意听广播，是因为心里想着，看护们每天陪她坐着也无聊，不如让她们听点自己觉得有趣的。

　　看护的一阵脚步声响起，一阵轻微的滋滋电流声传来，接着，就能听到一个清脆女声在播报娱乐新闻了：

　　“今早，著名女演员袁瑜的一张偷拍照被曝光，引发无数关注。照片中，袁瑜衣*shan不*整，倒在某知名会所的沙发上，旁边一位身着黑衣的小鲜肉与之动作亲密，场面一度不*堪*入目……”

　　“袁瑜和小鲜肉？”看护惊讶的声音响起：“她老公不是那个挺有名的钢琴家大叔么？”看护带着吃瓜的心情，很快跟身边的另一名看护窃窃私语的议论起来。

　　姜珏的手指不停，还是安安静静的折着她的纸鹤，袁瑜的桃*色新闻和看护们惊讶的议论声，都没有听进她的耳朵里去。毕竟她对于袁瑜是谁都不太清楚，不会对一个陌生人的事太过关心。

　　在城东的另一处大平层里，可就完全是另一番光景了。

　　刚刚起床的周忆和任苏奇，懒懒散散坐在餐桌边。周母端上一锅刚刚熬好的小米粥，看了一眼女儿脖子上硕大的几颗草莓印，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没说什么。

　　周忆拿起一个小瓷碗，给任苏奇盛粥，周母在餐桌边坐下，给任苏奇剥着一颗水煮蛋，任苏琪则拿起遥控器，按开了电视。

　　电视里传来女主播字正腔圆的播音腔：“今早，著名女演员袁瑜的一张偷拍照流出，照片内容为袁瑜昨夜倒在某知名会所的沙发上，与一黑衣小鲜肉动作亲密……”

　　周忆盛粥的手一滞，惊讶的瞪圆了双眼：“袁瑜翻车了？这也太巧了吧……”

　　任苏奇眯起眼睛：“什么太巧了？”

　　周忆伸手捂嘴，有点后悔自己的嘴太快了。任苏奇笑道：“我们都订婚了，还有什么事是你不能跟我说的呀？”

　　周忆有些为难的笑道：“是我工作上的事……”

　　任苏奇端起小米粥喝了一口：“你工作上的事，不就是我二妹的事？都是一家人，更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也许是任苏奇这样家常的姿态让周忆放松了戒备，便把昨晚自己告诉任苏苑说想演《隐形》女主角的事说了。

　　“这也太巧了，我刚拜托完任总，袁瑜就出事了。”周忆笑笑：“也许是老天帮我？”

　　“是老天帮你，还是有人帮你，还不一定呢。”任苏奇眯着眼睛说。他是翩翩贵公子的长相，眉眼细长入鬓，此时的神情让他看起来像一只狡黠的狐狸。话罢，任苏奇拎起挂在餐椅上的西装，也没道一声再见就离开了。

　　周忆看着他的背影，无声的叹了口气，也没再新盛一碗粥，把任苏奇刚才只喝了一口的那一碗端起来，默默吃着。

　　周母把手里剥好的水煮蛋递给周忆：“他一口没吃，也没跟你说声再见，就走了。”周忆苦笑了一下，接过母亲手里的水煮蛋，自己吃了起来。

　　“小忆……”周母叹了口气，还是忍不住说道：“我们高攀这样的豪门，真的合适么？”

　　“妈，别担心。”周忆的眼神坚定而倔强：“我们想要的东西，都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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