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契·魂泣之挚爱誓约》冰灵火语

183、IX.5 伏杀（2）

　　“我身为著名英雄的传人，从未向任何势力效力。自来到学院以来，我极少出现众人的视线内，亦从未希望任何人为我效力。”
　　林德赛的声音不大，却轻而易举地驱开了嘈杂的议论声，传进了每一名学生的耳朵中。只听他继续说道：
　　“我实不知教导主任为何要杀我二人。但我相信，如果这样的行为不受惩罚，那么这学院的其他人也可以仗着实力和地位，就滥杀无辜了。”
　　瑞茜心知众学生从未见过他们二人跟贵族们的聚会，而贵族们显然也不会对外说出去。灰胡子无论再怎么说都只是一面之词，说服力显然不及林德赛的真言之信。
　　在真言之信的影响下，瑞茜发现灰胡子本来坚定的脸庞上也泛起了疑惑，听见他喃喃地道：
　　“我知道贵族们都想着扩大自己的权力，让别人为自己所用。难道林德赛二人根本就没有跟贵族们联手，而我却落入了贵族们的圈套，被他们故意设下的信息误导，从而攻击我根本对付不了的林德赛二人。”
　　“林德赛先生、瑞欧娜小姐，今晚我对你们出手，或许真的错了。”灰胡子直视着二人，定定地说道：
　　“我知道我落入了贵族们设下的圈套。事已至此，我任由你们处置，但我希望你们小心那些贵族。你们日后能体恤平民，自是最好。如若不能，也该明白与贵族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随时都会遭遇背叛。”
　　灰胡子面对着她和林德赛二人，站得笔直。瑞茜知道他当初虽降罪于自己，但实则不是坏人。现在他就这么站着，像当初的自己那样被人谋害，成了众学生眼中的罪人。
　　当初他和冰疙瘩二人决斗时，瑞茜便知道了他保护平民学生的心意。她很受感动，也希望能化解他对自己的误解。然而现在，她见那些他竭力保护的人都容他不得，不禁颇为感伤。
　　她望向林德赛，想要传音让他想个办法放过灰胡子，却不想林德赛的传音先一步闯进了自己的脑海中：
　　“【当初灰胡子执意要杀你，刚才又是你打赢了他，现在就由你来处置他吧。但不管你想怎么做，最好考虑清楚。】”
　　“【如果我选择放过他，你能帮我想个办法，让他摆脱现在的困局吗？】”瑞茜看向林德赛，对他传音问道。
　　林德赛轻轻地把自己的掌心放在她的指尖上，却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传音道：“【跟以前一样，你把你想说的话传音给我就好。】”
　　她柔嫩的指尖在他的掌心上胡乱划动着，在外人看来，仿佛在把她想说的话写在他的掌心中。然而她真正想说的话却迟迟没有传进他的心中，这让她焦躁了起来。
　　“【我知道你想要放过灰胡子，如果你确定要这么做，我便把你的决定告诉众人。但你最好考虑清楚，以免日后后悔。】”
　　林德赛的话说到最后十分凝重，毫不似他平日说话的语气。透过他的话音，她仿佛能感觉到，即便她选择放过灰胡子，他的结局也未必会好。但是……
　　“【他不是坏人，我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我知道事到如今，我们即便放过他恐怕也已经无用。但我还是希望咱们不要做这个刽子手，也不要让他今天就被杀死。】”
　　瑞茜怔怔地直视着林德赛，指尖在他掌心的划动速度也不知不觉缓了下来。她的思绪，仿佛回到了赤龙长脊崖下，她被他救下后万念俱灰时，他安慰她时的场景。她继续传音道：
　　“【你曾对我说过，只要活着便还有希望，不是吗？】”
　　瑞茜将指尖从他的掌心里撤去。林德赛收回掌心后，把手揣到了背后，手掌紧紧地握成拳头。她似乎感觉到，他的心绪也仿如他的手掌般，在紧紧地揪着。然而他下一刻吐出的话音，却一如既往地淡然平和：
　　“妹妹让我告诉大家，我二人是不会动手杀死尤尔·卡特主任的。如果可以，她希望大家能不要立即杀死主任，至少让他活过今天。”
　　“既然如此，那就先把他绑起来，押往教导主任的训诫堂。”
　　一道无比冰冷的声音传来。教导副主任冰疙瘩不知何时已经从最高处的楼梯走了下来，来到了灰胡子身前。
　　面对精神力早已耗尽的灰胡子，冰疙瘩先用冰系法术将灰胡子打入昏迷，然后指挥手下，用束缚魔法的绳子紧紧地捆住了灰胡子。
　　做完这一切后，冰疙瘩来到了灰胡子身前，将灰胡子胸前的教导主任徽章取下，戴在了自己胸前。直到这时瑞茜才发现，他胸前原本戴着的那枚教导副主任徽章早已不见了。
　　【冰疙瘩来此之前，想必就已经认定自己会夺得教导主任之位了吧。现在灰胡子被捕，那喜欢打扮的女教导副主任亦已被杀，仅剩的那只驼背狗无论实力还是势力都远不如冰疙瘩，这教导主任之位，确实非他莫属。
　　不过我看冰疙瘩自现身后，就如此胸有成竹，难道他才是主导这一切的幕后之人？】
　　正当瑞茜望着冰疙瘩，心思起伏时，冰疙瘩对她半躬下身，道：
　　“瑞欧娜小姐的法术当真厉害，年纪轻轻就已能完胜我学院的教导主任，我艾斯丁既佩服，又自愧不如。”
　　瑞茜淡然地轻轻点了点头，冰疙瘩继续道：“瑞欧娜小姐刚才施展的法术，可是我学院的霜冷极光，不知小姐是从何……”
　　说到这里，他神情突然一僵，顿了一会儿才道：
　　“哦，不好意思，我刚才看错了，小姐您施展的想必是另一种法术。说来惭愧，我自认对霜冷极光法术的理解很深，知道它绝对无法从法术中喷发出来……”
　　瑞茜此时，已经对他接下来的话完全失去了兴趣。因为她感觉，冰疙瘩刚才应该是得到了灵魂传音，这才导致了接下来话语的急剧转折。而这刚刚给他传音的人……
　　她心念一动，凭着直觉将全部感知投向螺旋楼梯顶层，那个冰疙瘩之前出现的角落。她知道站着那里，最方便纵览下面的一切；同时也最不容易被人发觉。
　　瑞茜的感知突破了一层若有若无的感知帷幕，发现了隐于阴影里的老古董。老古董目光涣散，然而瑞茜却清晰地感觉，他的感知正牢牢地锁定着自己。
　　【这老古董精擅灵魂之术！他的实力深不可测，不但远在我之上，甚至可能更胜于神秘人。】瑞茜立即意识到这点，心中不禁一惊：
　　【难道这老古董就是神秘人向我提到过的学院传人，也就是之前谋害我的幕后之人？
　　当初我跟姐姐考核时，他正是考核法阵的主阵之人，看来那场考核就是他暗中做的手脚，让我发挥不出实力。可他为什么要害死我呢？】
　　瑞茜低着头，陷入了沉思。她此刻方知，这老古董其实并非疯子，而是深不可测的魂术传人。
　　她不禁记起了《维布伦·佩斯的传奇与悲剧》作者的话，想到魂术传人的地位远高于平民和贵族，与像他父亲这样的统治者并列。她知道贵族很爱面子，而老古董既然有这么高的地位，又为何自甘装疯卖傻呢。
　　【没有统治者希望多一个竞争对手。】瑞茜再次想起了《传奇与悲剧》作者的话，这猛然间点醒了她：
　　【老古董知道他不是父亲的对手，也知道父亲一直在猎杀灵魂之术的掌握者。至于他为什么要杀了我……
　　只因我灵魂之术的修为越来越高，恐怕总有一天会看透他魂术掌握者的身份。而我又是父亲的女儿，姐妹之争的主角。他不方便明着对付我，便隐于幕后，想要借别人之手把我害死。】
　　想到这里，瑞茜抬起头，再次将感知投向老古董。而老古董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身形，而是对她浅笑着点了点头。他未发一言，却仿佛在对她致以热烈的欢迎。
　　【他不知道我是瑞茜，只知道我是天才法师瑞欧娜，跟林德赛同为大陆著名家族的传人。】
　　瑞茜只觉得心头一紧，猛然意识到林德赛还从未告诉过她自己家族的名字。而这个家族的名字，老古董却似乎知道。他应该还知道，她这个家族跟她的父亲互相敌对。
　　瑞茜默默地注视着灰胡子被冰疙瘩的手下押了下去，心知老古董恐怕就是此事的主谋。她不明白，灰胡子为了学院的学生鞠躬尽瘁，为何却竟引得身为学院传人的老古董设计加害。
　　她只知道，她不是众师生眼中的天才少女，也不是老古董眼中的魂术传人。她做不到魂术传人对人事的洞见和从容，反倒觉得这世界前所未有的陌生，自己前所未有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