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契·魂泣之挚爱誓约》冰灵火语

190、X.4 魂奴

　　当杰罗姆再次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身在一个晦暗的小屋里。小屋里充斥着阴郁的灵魂，气氛无比压抑。
　　【这不正是我现在所在的魂语之屋吗？】瑞茜心道。
　　杰罗姆放开感知，发现了坐在他正前方那个看起来半睡半醒的人。
　　【我学院的大长老奥塔维欧怎么在这里？】杰罗姆心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而大长老又为什么没有在学院上层，为守护学院而战斗？】
　　杰罗姆此时才意识到，平时一直很少出现在众人视线的大长老，今天也从未露面。他猜想，大长老应该是近期才波提斯传人击伤，现在正在此养伤。
　　杰罗姆经历了对埃德瑞奥的惨败，想到他既然自甘当波提斯三传人的走狗，终于明白波提斯传人的实力必定是远非自己能够企及的。即便如此，他仍想要为学院出一点力。然而他却很快发现，自己精神力既没有恢复，又根本找不到出去的门。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小屋里漂浮的灵魂在向他传递信息。他沉下心来，按照那些灵魂的指示，学会了通过这里的灵魂、学院的法阵系统和遍布学院的魔法水晶，去探知学院每一个角落里发生的事。
　　学院城堡的塔顶，院长泰伦斯通过法阵，不断引动着学院的魔法水晶发出法术抗敌。然而即便如此，在波提斯家族人海战术的冲击下，学院众人仍节节败退。
　　在撤向学院顶层的路上，学院法师们一个个地被杀死。他们虽然杀死了百余倍于己身的敌人，但敌人数量是己方的千倍以上。杰罗姆知道这样下去，学院的败亡难以避免。
　　【泰伦斯院长精神力已经快要耗尽，但他为什么不来这里的。我感觉从这里操纵学院法阵，会比从城堡塔顶更省力一些的。】
　　杰罗姆虽然能感知到这里是学院法阵的枢纽，却无论如何尝试都无法操控这些法阵。他虽然被赋予了绝顶的感知，却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局势变得愈发糜烂。
　　就在杰罗姆无比焦躁地将感知在学院四处游荡时，他突然发现伊洛娜竟不知何时来到了决斗场里，此刻正被波提斯家族的两个强大魂奴折磨着。
　　【决斗场里发生的一切，不是本应该都被尘封在那里吗？】杰罗姆简直不敢相信，就连那感知屏蔽最是厉害的决斗场，在这里也能被感知地清清楚楚。这让他之前刻意用法术，恢复决斗场尘土的行为显得十分可笑。
　　然而他当初掩盖自己的痕迹，却不是因为想要掩盖自己曾做过的事，而是因为想要将过去的自己掩埋：
　　那天，跟他生死决斗的不是别人，正是伊洛娜。在那里，他们化解了矛盾，携手并肩走出，从此成为了最亲密的朋友。
　　伊洛娜被折磨让杰罗姆心如刀绞，不过杰罗姆心中却怀着一丝希望。因为唯有伊洛娜了解决斗场的特殊机制，只要她保持冷静，未必就没有机会活下来。
　　“你既然记错了藏宝的地点，那得到点惩罚也是理所应当。现在，你把大门打开，领我们去真正的藏宝地吧。”其中一位魂奴冷冷地对伊洛娜道。
　　伊洛娜一言不发，按照魂奴的指令去推大门。推门的过程中，她显得无比费力，却因为身上仍绑着束缚魔法的绳子，丝毫没有暴露出推门会让自己法力尽失的事实。
　　两位魂奴见门被推到一半，凭伊洛娜自己再也推不动了。他们根本不信任彼此，互相眼神暗示了很久，最终只得同时上前推门。
　　接触大门的一瞬间，他们同时惊觉自己法力尽失，而伊洛娜也恰在此时解开了早已松弛的束魔绳，获得了宝贵的先手机会。
　　两枚冰锥被她快速地凝成，先后朝二位魂奴射去。一发冰锥直接刺入了魂奴的心脏，完成了击杀。然而另一发冰锥却因为对方的闪避，只重伤了另一位魂奴。
　　一对一的决斗中，伊洛娜招招只攻不守。她之前本已伤重，在稳扎稳打的敌人面前渐渐露出败像。杰罗姆心知这样下去她必会落败，不忍继续看下去，便将感知重新投入到了正面战场。
　　众学院师生和圣骑士此刻已阵亡了大半。剩下的大多数人已被冲散到学院的各个角落，他们且战且退，随时都会被敌军彻底淹没。而杰罗姆的母亲，则已经在战斗中阵亡。
　　学院顶层院长的办公室前，只余下十几位学院师生。他们的对面，则是波提斯家族的三位传人——迪弗、阿尔弗雷德和托兰。除三人外，波提斯家族势力再没有一人出现在附近。
　　杰罗姆心知学院一方众人的精神力和体力均已耗尽，对付他们，一位波提斯传人就够了。
　　三位传人同时出手，瞬杀了面前的十几人。三人攻击的余波震碎了院长办公室的大门，露出了泰伦斯院长的身影。院长背对着三人，双手仍紧紧地握在魔法水晶上。
　　“我波提斯家族，今日灭魔法学院于此。”波提斯家族三位传人齐声道：“你若投降，将法阵的控制权交给我们，可免一死。”
　　就在这时，院长的办公室突然魔法力量大盛。学院的无数颗魔法水晶仿佛同时被点燃，施放出恐怖的法术能量。一道强大的屏障瞬间凝成，出现在院长办公室门口，轻而易举地挡下了波提斯三传人的攻击。
　　下一刻，院长办公室外，数颗威力强大的雷极缓缓酝酿而成。迪弗·波提斯自知不敌，只得取出家族的魂器传承法球，引动强大的力量，掩护自己和另两位家族传人竭力逃跑。
　　【这传承法球，不就是父亲曾一直握着，却不愿给我把玩的那个乳白色球体吗？父亲曾说，这是正道力量的传承。没想到它却是波提斯家族的传承法球。】瑞茜无比惊讶地想到：
　　【难道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父亲整个人都变了。从原本那个信仰圣光，忠诚坚毅的圣骑士，变成了现在的这个假仁假义的大领主？】
　　这样想着，瑞茜很害怕看到老古董接下来要展示的内容。然而老古董对此却毫无所觉，只是自顾自地继续着他的原境魂传。
　　学院法阵的威力被完全引发后，整个学院的形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折。强大的法术顷刻间击杀了学院各处的平民、亡灵和魂奴。
　　原本被困到各个角落的法师和圣骑士无不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唯有哈德力斯顾不上庆祝，一个人全力追了出去。
　　决斗场里，伊洛娜的对手也被阵法引发的法术轰死。然而伊洛娜却早已只剩下一口气，此刻见到敌人身死，她也带着微笑合上了眼睛。她临死时嘴里不断念着杰罗姆，希望他今时和以后，都能好好活着。
　　“【抱歉，我的阵法法术，终归是慢了一步，没能救下你的爱人。】”一道慈和的声音带着歉意，从周围的灵魂中发出，传入了杰罗姆的灵魂深处。
　　“奥塔维欧大长老，您终于醒了。”杰罗姆意识到院长办公室大盛的魔力只不过是障眼法，惊疑交加地对身前的人道：
　　“原来我学院的法阵如此强大，而阵道的枢纽，一直在这里，被您所掌握。难怪院长大人引动法阵，是如此的耗费心力。”
　　“【唯有获得了我学院传承的人，才能够驱使这魂语之屋里的百余灵魂，从而真正发挥我学院法阵的力量。你愿意接受传承，成为我学院的传人，并在我死后，继承我的学院大长老之位吗？】”
　　“我……当然愿意。如果我学院有两位传人，那在您精神耗尽时，我们就同样可以发动这强大的法阵了。”杰罗姆激动地道：“但是我现在实力尚浅，远远不及波提斯家族的传人，真的可以接受传承吗？”
　　“【你可以。但你若想引发法阵的真正威力，必须在这里刻苦修习很久。】”瘦小的奥塔维欧大长老微笑着，温勉有加地道：
　　“【你天赋很好，只要肯努力，日后即便不借助法阵，也能正面击败波提斯家族传人。】”
　　“我向您保证，一定会非常努力地修习学院传承。”
　　“【很好！波提斯家族三位传人被我重创，我这就要踏出学院，追击他们。此行虽然凶险，却是我学院最好的复仇机会。
　　我接过学院传人之位时，曾立誓守护学院。现在，便是我履行誓言的时候，我纵然身死，也誓灭波提斯家族。我的孩子，我这次很难活着回来。你要好好修习我学院的传承，在有能力引动法阵前，不得离开魂语之屋。】”
　　“让我跟您一起，与波提斯家族战斗吧。”杰罗姆望着面前的人，心想自己刚刚了解这位可敬的学院守护者，这就要跟他生死诀别，只觉得无比难受。他不禁跪了下来，话音中也带着一丝哽咽。
　　“【我们有我们各自的职责，我的职责是在现在，而你的职责则在未来。你跟着我，只会拖慢我的速度。若我能侥幸生还，我会给你更多的指点；如若不能，那我学院的未来，就要靠你了。】”奥塔维欧大长老温和地道：
　　“【时间已经不多，我要抓紧跟泰伦斯院长汇合，一起追击波提斯传人了。请你也赶快接受我的灵魂契约，接过我学院的传承吧。
　　我奥塔维欧·狄伦向你杰罗姆·沃拉斯顿索求灵魂的契约：
　　我愿将自然之魂的传承献于你。作为交换，你必须终生守护学院，将我学院的传承延续下去。
　　当我的灵魂消散后，学院的全部法阵都将为你掌控；而在我的灵魂消散前，请你听从我的一切命令。
　　除非接到我的进一步指令，你必须先全心修习魂术，直到能够在魂语之屋里引动所有法阵。
　　当你死后，你的灵魂将回到这里，永远为我学院的传人效力。鞠躬尽瘁，死而不已。】”
　　【如果老古董要把同样的契约给我，我将无法同意。】瑞茜感受着来自魂祖的指引，心道：
　　【因为我一旦同意，我就将不属于自己，而完全被契约者掌握。换句话说，我将会成为契约者的魂奴，而波提斯家族的传人不可能做任何人的奴隶。】
　　“我同意。”原境魂传里，年轻的杰罗姆不假思索地道。
　　见杰罗姆同意了自己的契约，奥塔维欧大长老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他霍然起身，转瞬间就离开了魂语之屋。
　　杰罗姆通过感知，充满留恋地注视着奥塔维欧离去的背影，看着他与泰伦斯院长和哈德力斯汇合，朝波提斯家族传人的方向追去。然而奥塔维欧的表情却既没有对生命的眷恋，亦没有慷慨赴死的决然，反倒流露着计谋即将成功的激动，和欲争天下的豪气。
　　年轻懵懂的杰罗姆没有多想，而是按照奥塔维欧的要求，借助屋内充满怨气的灵魂，完全投入到自然之魂的修习中。
　　杰罗姆当时亦不知道，这里所有的灵魂都曾是擅长修习灵魂之术的天才。它们被学院的历代传人，以各种手段变成了魂奴，虽死仍不得消散，而是被束缚在这里，永远为学院的传人所驱使。
　　然而这一切，林德赛都已告诉了瑞茜。杰罗姆当时灵魂感知虽已经很敏锐，但对灵魂的运用却还知之甚浅。瑞茜则发现，前大长老之前分明是用了某种灵魂之术，制造了自己昏迷的假象。
　　【难道这一切，都是学院前大长老的算计？】瑞茜心道：
　　【前大长老所做的一切，只有两个目的：其一是消灭波提斯家族，其二则是让老古董，这个全学院魂术天赋最高的人，成为他的魂奴。这样一来，他不但能一统北境，还会获得争霸天下的资本。
　　为此，他不惜放任学院的师生被杀戮，从而引诱波提斯家族传人深入学院，同时让老古董义无反顾地接受学院传人这个‘使命’。这样看来，老古董被提前接回学院，以及后来被带到大长老办公室，应该都是他的布置。】
　　瑞茜难以相信，波提斯家族的三位传人，还有学院的前大长老，竟都如此的阴险狠辣。她此刻方才意识到，比起他们，林德赛这位魂术传人，已经是太善良了。
　　她明白，如果那个还未成为波提斯家族传人的自己，跟年轻的杰罗姆易地而处，她也会完全堕入前大长老算计中。当初林德赛本可以把自己变成魂奴，然而他却为她献上了，一道让她永不为奴的传承。
　　【若没有他的保护，我恐怕早已成了魂奴吧，甚至死后灵魂都不得安宁。】这让她不禁想到几天前他曾对她说过的话：
　　【“我只希望，能在你慢慢地发现人心险恶的过程中，保护着你继续做一个纯真善良的人。”】
　　【来自一位魂术传人的保护，该有多么的珍贵。】瑞茜心道：
　　【这种保护，老古董当初没有得到。他的父母和爱人，全都深爱着他，然而他们却反倒让他更坚定地接受了前大长老的契约，最终让他成为了现在这个精于算计的残忍之人。
　　父亲当初，也没有得到如他对我那般的保护吧。前大长老以为，自己会成为这场大战的胜利者。然而当一切都尘埃落定时，北境却落到了父亲的手中。
　　不过这场大战，真的有胜者吗？恐怕接下来，父亲的真心便会被前大长老和波提斯家族传人们杀死吧。】
　　瑞茜想到小时候，父亲一直竭力保护着她的真心，不禁升起了一股冲动：她想要劝父亲远离这场争端，或者加入院长、大长老和父亲一行人，在关键时刻劝住父亲。
　　然而她做不到，只能继续听老古董通过原境魂传，讲述他曾经历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