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空》胖蓝鲸

12、012

　　终于从环环相扣的梦境中清醒过来。
　　这些梦让苍岚现在心力交瘁。
　　他脑海中只留下一个念头，只想躺在某个凉快地方，从此什么也不管不问。

　　他从以前就不喜欢做梦，昔日的记忆光是存在脑子里就已经足够难受的了，还要在晚上跑到梦里再如功课般温习多次。
　　简直是一种酷刑。

　　四周太过于安静，耳畔的水滴声便显得有些震耳欲聋。
　　啪嗒，啪嗒，滴落到石块上发出空灵却又令人头皮发麻地声响。

　　被震动的脑子嗡嗡响彻，苍岚下意识地抬起手揉了下欲裂的太阳穴，不想哗哗啦啦牵动出一阵动静，加之手腕、脚腕上多出的沉重触感，还带着属于铁器的冰凉。

　　所有意识立刻回笼，本想要即刻站起身来的苍岚被锁链无情地扯回原地。

　　他只得认命地没有再去挣扎第二下，反倒是凭借过往一些在千刀万剐前被锁着的手脚的经验，借着那些啷当直响地链子将身侧支撑坐起，然后找了个相对舒适些的姿势打量四下环境。

　　密不透风，空气里混着股说不上来的霉臭味。只是因为这股霉臭过于浓郁，反倒有种有意遮掩什么东西过留痕迹的醉翁之意。

　　这地方比魔域还要沉闷，暗到无趣的可怜，就连某处并不能起照亮的烛火也呈现一种比魔族那边还要诡异的青绿色。

　　苍岚沉下心神，放出了神识。
　　只是他需要探触许久才能抵达到边界，如果照他探触距离成环估算算，这地方着实大得出奇了些。

　　而平常总会待在他指尖，必要时警戒他的戒十也不见了踪影。

　　这是......哪？
　　苍岚第一反应是梦境，但梦没有这般锁链的触感。

　　黑暗中一个声音传来，带着些颤颤的回音，像是在回应他心中的疑惑。
　　只是因为没有提前打声招呼的出言，差点没把静心思索的苍岚吓出神魂离体。

　　无他，因他的神识方才根本没探触到这地方还有另一个人，或者东西的存在。

　　“魔尊有没有想过此行目的究竟为何？”

　　像是孩子又像是女子老人混杂在一起的声音，令人不适却又意外地相容在这句言语中，带着些许撩拨蛊惑。

　　给苍岚的第一印象，绝不是人。

　　“......寻物。”苍岚思索片刻，决定试探回答，却也懒得多动口舌。
　　又想起乌鸦送过来的玉石，乖乖地补充一句：“换人。”

　　声音似乎换了个地方再次发问：“魔尊想知道自己怎么中计的么？”

　　在彻夜中生活时间已经很长，因此越是在这种环境下苍岚越是看得清楚，只是这次苍岚没有在黑暗中看到任何人，当然任何东西也没有。

　　他不想继续乖乖回答，十分不想。

　　因这些话看起来像是在问他的现状，实际上是在剖析他至今为止所受罪业的渊源，无论那个目的都不纯良。

　　“魔尊是想要什么呢？”

　　“为什么会中小人奸计？为什么会斩杀在断头台？！”

　　“明明不是你的错！”

　　那声音继续着，自信极仿佛真的看清了苍岚内心，丧心病狂地想要将他心底那抹凶恶激发出来。

　　可这也正中下怀，印证了苍岚的心底暗自猜测。

　　什么东西如此胆大妄敢感窥探他的心境！？

　　梦魇。蛊惑。
　　苍岚第一时间联想到的便是心魔。
　　他来此也不算太短时间，竟没有发觉原来那位还给他留了个如此难搞的心魔？！

　　“吾的耐心有限。”苍岚皱眉，眉宇间瞬间阴云密布。

　　厌烦的不受自我掌控的感觉。

　　瞥见在暗处不断变幻位置的微光，苍岚怒喝一声，“不过一块顽石，也想蛊惑人心？！”

　　玉石不再躲闪而是停留在苍岚面前，弱弱地散发着润光，似乎有了惊恐疑惧的人之轻态，弱弱地接受了苍岚识出它的幻境的事实，有要和谈的意思。

　　在漆黑沉闷以及阵阵水滴声中，那玉石平息乖巧片刻竟如中了邪般化作一张滴血的人脸，声色相汇合，硬生生冲撞到苍岚面前。

　　人脸嘶吼着，口鼻被无形的力量拉扯变形，双目瞪大任凭血从眼角渗出，淌到地上，发出与方才水声一模一样的啪嗒声。却在一片不甘被识破的吼叫声中，化作了尘埃。

　　这石头竟然还有这种用法。苍岚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心魔由心生，苍岚早能够轻松压制，也是为什么这么多日以来没有觉察到原因。
　　不过因为这块玉石似乎有某种放大心魔的邪用，他才会被拉入其中。

　　苍岚疑惑，若不是那邪书胡诹捏造的这玉石来历，他是真的完全无法理解那帮正派人士找这种东西做什么。

　　笼罩目前的暗色变幻呈现浓雾状，没有散去的迹象，就连幻境也迟迟没有破碎的迹象，气息间刺鼻的奇特气味，这些都令苍岚的精神再次紧绷。

　　“......吾何时又妨碍到你们了？”苍岚看到了他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东西。

　　一只银环浮在半空，在雾气中透射出一个人形，没有五官更没有四肢的细节，甚至连着人形都有些牵强，却令苍岚怎么都不能从脑子里清除出去。

　　“你要找‘听明’，阻挠人魔之战，改写设定，”主神的声音从银环传出，低吟着一时间分辨不出男女，“这已经超出了特权范围。”

　　苍岚静静等着祂说完，心中明了这幻境早就的真正目的，原来是来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的。
　　其实这次他已经算是低调行事，从魔域救下路时晷开始他就料想到走到这步的一天，谁知道会到来的那么快和仓促。

　　那自称神的东西，最喜欢的就是在等他捡拾到破除困境的希望之际，然后再用各种‘不可’的借口，笑着将之碾成渣滓。

　　苍岚从来都觉得，祂的唯一表情就是在角落里掌控一切，肆虐地狂笑。

　　“怎么？后悔答应吾的条件了？”苍岚冷笑一声。

　　当然因为那三不利他还谨记于心，那些个不爽绝不会表露于面上，甚至于内心也早被锻炼地不曾表露出波澜。

　　“这怎么会？言出必行而，”银环下的暗影朗声笑着，这次的声色似一娇小女子强作镇定张罗着场面话。

　　祂有意压低声音转换了个酷似苍岚的声调，一字一句道：“如此才是为，特权。”

　　苍岚不知祂在打什么算盘，漠然地拉扯了下一侧脚腕上沉重的锁链，不置可否。

　　“......不如我们销了上次一赌？”主神抛出早就准备好钩子，语气充满了猎物必然上钩的自信，“人魔之战后......”

　　祂似乎在等苍岚的反应，轻咳两声才继续道：“若按照你瞎搞的走向，必定会掀起几阵乱潮，不如我们作赌，三清山会不会如预定好的命运线......”

　　“不赌。”苍岚斩钉截铁地打断祂，眼神蕴满幽暗。
　　这一瞬苍岚发现他的魔力尚且还可使用，于是暴涨调动周身魔气，卷起一阵黑紫色的烟雾，挣开铁链，朝银环抓去。

　　主神自顾自地旁若无人继续着：“......皆化为灰烬？”

　　此间眼前的幻境在他捉到银环的下一刻消逝，令苍岚烦躁不已的言语终戛然而止，他总算睁开了双眼。

　　现在手脚上哪还有有什么锁链，一时间都随幻境统统消失不见，只是冰凉触感还在，而且还分散到了全身各处，冷得他骨血通透的凉。
　　现实是在陌生的山洞中，他正卧在一处冰凉的池水中。

　　水池上方有斜照下来的光，落到水中又折射到四处，使整个池水包裹在一片波光中，静谧祥和仙境般。
　　苍岚双眼有些适应不来，好一会儿才找回视野摸爬着从池水中起身，从怀中取出那块玉石朝池子里扔出去。
　　赌你tm的赌。

　　玉石落水声留于洞中激起漫漫回音。
　　苍岚神识探触之后，赫然发现周围都被一层看不见的厚重咒符贴死，缝隙也不曾给他留下，各处都是加固的法印，个个皆是针对他的魔气——摆明了早已为他备好的牢笼。

　　——这群三清山的人都有病吧？！！！

　　苍岚先是便被怪石激起了怒意，又加上主神临来入他梦中意料外的一脚，现在则是不解为什么要把他关起来？难道不知道开战就需要一个到导火索？！

　　他苦心经营，好不容易把路时晷弄出来。现在倒好。魔族只要一口咬定，一族之君身陷囹圄，开战只是转瞬的事。

　　不仅慨叹句，如今的苦肉计已经不兴了吗？

　　他生来为魔尊，辗转各色世界中从未改变过身份，因此思路极为简单，则是既然他已经放下身段，把这么毒的咒都下到身上，不远万里亲身赴宴寻器，不该再有任何怀疑了才是。

　　“...恶人永远都是恶人...”苍岚心底某处极力隐藏的柔软被一触即离。

　　本来除他之外的天外洞穴里闪现出一丝人的生气，还是他熟悉的气息。

　　“魔尊睡得可好？”
　　一阵彻骨寒风盘旋在一块占地极大的石块上，一人身形从中脱离开来，素衣素衫收拾妥当。

　　好你个头好。
　　苍岚正在烦乱气头上，望着这像是要出殡跪孝的一身装扮，心神不宁呵斥道：“路仙师真是好雅性，就这么想将在魔域所受之苦讨要回来么？！”

　　“元神下咒无非对你修为有影响，无论我是否遵循诺言，伤杀惩戒的都只有吾一人！”苍岚是真的怒意难消，无论是对路时晷迁怒，还是对那玉石妄图侵占窥视。

　　“......原来魔尊知道，”路时晷神色看不出喜怒。
　　他催动起古剑，从巨石上跃下，轻盈地如一只洁白无瑕的白蝶跃，“所以魔尊才选择将破境阵定位到路某本体所在的闭关附近。”

　　苍岚拖着湿漉漉的衣襟很是难受，见这人没有动武的意思，索性当面卷起一阵魔风将身上甩干。
　　干燥清爽令他怒意消解了些，苍岚难得同意地点了点头，“如何？路仙师是打算在此了解了吾？”

　　早有预料这人醒来会是这般反应，路时晷却并不想过多解释，事责任的的确多在他身上，更加无可辩驳。

　　他只是不解反应如此之大的缘由。

　　好一会儿，从路时晷周身渗出的阴沉氛围中，苍岚终于听到他目前为止稍微能令他稍感平静的事。

　　路时晷收起剑气，将剑芒藏于身后，用行动否认了苍岚的质疑。
　　他认真地措着辞，可能还想好了许多高尚冗长的漂亮话，可最终说出的只有简简单单五个字：“听明现世了。”

　　......这是好事。

　　片刻的平静后，苍岚这才觉被心魔牵引了心绪，小心地平息片刻才察觉，这似乎又不算作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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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改文狂魔.JPG
我果然有水字数的天分（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