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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七星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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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颠簸起来,沈唤溪掀开帘,朝身后尾随的另一辆马车望去,发现并无异常后,她心里也懒得再去揣测这个赵执事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
既然又多了些能和徐织锦相处的时间,沈唤溪自然是要抓紧的,沈唤溪将徐织锦有些凉的手暖在自己怀里,细心叮嘱道:“回去以后,要记得按时去看大夫,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也要坚持下去。”
徐织锦眼眸弯弯,隐在袍子下的手,捏了捏沈唤溪的指节,说道:“溪姐姐,这话你日日都要说一遍,我早就背得下来了。”
闻言,众人不禁笑出了声,马车内的氛围才略微有些缓和。
只见,周越宁从怀里摸出一封信件,递给了徐织锦,徐织锦双手接过,又不解地问:“宁姐姐,这是什么?”
周越宁沉声道:“西境有位名医郑氏,早年间与家父也算故交,如今隐居在西境府内。你回去后,叫你父亲备上几坛好酒,夜半时分,将信件与酒坛摆在西正街口的告示牌下,他自然会去你家府上拜访,虽说不一定能将你的手恢复成从前那般,但至少会要比普通大夫诊治的快些。”
周越宁难得说这么长一段话,话里的内容又着实让人惊讶,徐织锦连忙小声道谢。片刻,季桐才追问道:“你说的名医郑氏,难道是郑南和?”
周越宁摇摇头,季桐又思索一阵,半响,她忍不住惊呼道:“莫非你说的是郑南和的胞弟,江湖人称‘醉医先生’的郑北容?”
周越宁沉默应允,季桐又问:“可江湖上都说,郑北容医术高超,但心思捉摸不定,且他不喜郑家祖传医法,便游历灵境四地,常常来无影去无踪,从未听说有什么人能与他结交。周越宁,你父亲是何方神圣,竟然有一个这样一位故交。郑北容与郑南和同出一脉,想必以他对七星株的了解,织锦的手有一天真的能痊愈。”
听季桐这样解释道,沈唤溪也顾不得好奇周越宁的家世背景了,她激动地握住徐织锦的双手,并说道:“织锦你听到了吗?还有希望的!”徐织锦也高兴得热泪盈眶,连连点头。
一旁的靡云从怀里掏出秀帕,替徐织锦将眼泪拭去后问道:“怎么从未听你说过?”
周越宁不急不慢地解释道:“我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
季桐又好奇地问了一句:“还从未听你提起过家中的情况,今日倒是给了我们一个惊喜。”
季桐似乎是提到周越宁的软肋,只见她眉头紧锁,不愿意再说任何与自己家世背景有关之事。季桐当然识趣,自然不会再追问下去。
不知不觉,马车的速度放慢了些,车帘从外被掀起,车夫提醒她们已经到城门口了,这下真的到要分别的时刻,要与徐织锦说再见了。
见到众人的表情都有些伤感,徐织锦率先说道:“好了,你们谁也不许哭,我要走了,日后等你们荣归故里时,可千万不要忘了我。”
说罢一一与众人紧拥告别,轮到沈唤溪时,她用力地抱紧了徐织锦,在她耳边轻声说:“你放心,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
徐织锦自然知晓,她小声地在沈唤溪耳边说:“溪姐姐,你要带着我的那一份希望,继续努力。”
话音刚落,沈唤溪就头也不回的跳下马车,过后,余下几人也纷纷搀扶着下了马车。
她们站在车下,依依不舍的目送徐织锦,徐织锦则趴在窗沿,和她们最后道别。
等到马车卷起路边的扬尘,沈唤溪回头一看,身边只剩下三位姐妹了,心中难免一涩。靡云见到她情绪不高,拍拍她肩膀示意她赶紧上马车,要准备回去了,沈唤溪点点头,率先上了一旁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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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正当沈唤溪踏上另一架马车时,却见马车中,竟端正坐在一张熟悉的面孔,不是别人,正是沈唤溪恨之入骨的张执事。
张执事一脸胜利者的姿态,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悠闲地用手一指,轻佻地说:“送走了?”
沈唤溪本就堆了一肚子气,见张执事还以此为乐,调侃讽刺她们。加之不知道张执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竟然连个随从也没带,看样子定是有什么话要与她们说。
沈唤溪干脆见招拆招,她端然坐在张执事身旁,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对呀,徐织锦已经走了,下一个是轮到我了吗?”
靡云见状,赶紧扯扯沈唤溪的衣袖,提示她不要逾矩。张执事也不恼,她笑着说:“一盘棋局,有先行之棋,有后追之棋,也必须要有乱局之棋,这样的棋局才有意思。”
沈唤溪两手一揣:“我听不懂。”
张执事耐心道:“我知道你恨我,但这也是为了你们好,你日后自然会明白的。”
沈唤溪不屑道:“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
张执事话锋一转:“你们不会真的认为萧如旖已经放弃你们了吧?”
这下反而轮到沈唤溪惊讶了,她一直以为萧氏那日到访的事情,并没有引起张执事的关注,难不成是有人在告密。
张执事一眼看穿沈唤溪在想什么,便说:“你不必猜了,十部还没有什么事能逃过我的眼睛。”
沈唤溪继而说道:“萧氏那一日来,的确是为了拉拢我们,但是我们当时已经婉言拒绝了,萧氏若是想要棋子,自然有人前赴后继。”
张执事讥笑道:“你们拒绝?你们又有什么资格拒绝?你们还不知道吧,自你们后,这两届的绣女选拔,西境可是一个人都没选上。”
沈唤溪心中一惊,原来事情比她们想象的要更加复杂。
张执事又道:“所谓身在棋局不知自己为棋才是最可悲的,你们现在走的每一步,都在棋局之中,只是执棋之人,根本就不屑于掌控你们,他要的就是你们先打乱棋局,他才好排兵布阵。”
闻言,众人脸上都面露困惑之色,难道她们要面对的敌人,不仅仅是萧如旖一人吗?
那究竟是谁,要在大幕之后,下这场棋局?
沈唤溪不由得问:“那你为何说,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我们好?”
张执事轻叹:“我不能再多言,但希望你们能理解我做这一切的立场都是为了灵境。至于徐织锦我真的很抱歉,本想利用此事让你们五个能够顺利离开这场棋局。但我没想到徐织锦输给了贪恋,最终只得牺牲她,我今日前来就是要提醒你们一句,萧如旖不是那么容易善罢甘休之人,若你们不想最后成为废棋,趁早离开平京这个是非之地吧。”
沈唤溪闻言,心中愤慨万千,她忍不住吼道:“你冠冕堂皇地说这些又有何用,织锦如今已经残废了,往后她此生都要在这段痛苦的回忆里治愈自己,和一枚废棋有何区别了?”
张执事反问一句:“徐织锦残废了?怎么回事,我的文书里不是已经否了此事了?而且赵书语与我说的是,她为了平息泄题风波,才将徐织锦遣返回乡的,难不成赵书语在私底下还是对她动刑了?”
沈唤溪哀怨道:“没有,徐织锦没有受刑。是一场要命的风寒,后来是大夫用了七星株才捡回一条性命……”
张执事听沈唤溪一言,竟然略微有些激动,她反问一句:“你说的是七星株?”
沈唤溪默认,张执事不敢置信地说:“不可能,平京没有七星株……早就没有七星株这种东西了……”
闻言,众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难道织锦真的是被人所害?
只见,张执事轻眯双眼,似乎在竭力回忆,片刻后,张执事才缓缓道来:“早年间,七星株从西境传来的时候,的确是备受追捧的。可是有一次,这种药材被人发现用于皇宫内,且酿下一场大祸,而后整个平京城的七星株就被销毁完毕,现在已成为平京的一个禁忌。”
一段落灰的过往被翻开,曾经的伤口,如今已经结痂愈合,但又被重新划开,流出腥臭的脓液。
那时宋城帝刚刚登基不到一年,膝下子嗣单薄,只有皇后所育的大皇子,和一名行宫里不受宠的宫女所育的二皇子。
那年,林贵妃和柳贵妃一前一后地诞下长公主和三皇子,可谓双喜临门,尤其这位长公主,宋城帝是极为宠爱的。因为灵境皇室内的公主,日后必定会成为辅佐皇后管理刺绣局的中坚力量。
宋城帝便赐名“曈”字,寓意极佳,且这字与三位皇子的名字,连在一起便是“千里同风”的谐音,此举更是寄托了城帝对天下太平的期望。
可是好景不长,长公主在五岁那年,感染了风寒,本来只是小病,结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日,竟落得命悬一线,但是整个皇宫内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只道是天命要将这位尊荣的公主收回。
林贵妃当时病急乱投医,信了一名西境宫女的话,偷偷给长公主服用了七星株。结果可想而知,长公主的确是捡回一条命,但从此却变成了一个废人,如今养在深宫里的长公主已经十五岁了,但是她还从未摸过针与线,也从未踏出宫门半步。
“那后来又如何了?”沈唤溪问道
“陛下大怒,不仅要了那名宫女全族的命,还命令销毁整个平京的七星株。从那以后,虽然灵境四地仍有七星株为药材的典故,但是七星株一物在平京就是禁忌一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