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是个万人迷》素白歌

5、紫藤宫灯

　　已经三更时分了，轻飘飘回到段朝旭身边，周暮染一摊手，有些无奈的微撇了下嘴，“我又不是除妖师，认不出谁是妖。”

　　段朝旭站在围墙的树荫下，闻言唇角略弯，“我以为你认得出呢。”

　　周暮染轻哼了一声，双手叉腰，不服气的道，“那你找到了没有？”

　　“差不多吧，今天晚了，改日再来。”段朝旭绕着小路往周府方向走去，周暮染跟上他追问道，“那是什么妖？”

　　“不知道。”

　　周暮染白了他一眼，还得意起来了，“你可是收了银子的，要尽心尽责，不要误事。”

　　段朝旭点了点头，夜深人静，往日里一人来往，如今这夜路上倒是多了一个闹腾的同伴，星辉夜幕凉风习习，艾草清香，段朝旭有些放松了下来，“这位朱夫人是你朋友吗？”

　　“当年名满长宁的才女，写得一手好字，端庄良善，可惜这么好的女子也困在了那后宅之中，成亲不过六年，妾室都好几个了。”周暮染冷笑了一声，“什么状元郎，呸。”

　　段朝旭不由得笑了下，这小染姑娘倒是性情中人，看她模样应是待嫁闺中的年纪，剑法高明，性情洒脱，这般女子也是世间难寻，不知何等人家养得出这样女儿，既是好人家的女儿，又怎会年少就香消玉损呢？

　　“你还嫌弃状元郎？”

　　“不过是读了些书，长得马马虎虎，也不知道当时顾小姐看中他什么了。”想想就生气，婉柔那么好，再怎么也该嫁个良人，齐眉举案才是。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子出嫁确实不易。”

　　“算你有见识。”周暮染仰头看了看天空，夜色沉沉，女子出嫁又何尝容易，如她自在，也敌不过那天命，“你以后难免要结亲的，你若娶了人家，可要一心一意的对人家好，不要拘着人家的自在。”

　　段朝旭略想了一下，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小染姑娘说的很有道理，世间多少女子宛若菟丝花，依附着男子生活，可女子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也该得到应有的尊严自在，“受教了。”

　　回到周府里周暮染就不见了踪影，段朝旭洗漱了一下回房休息，院里有虫鸣蛙唱，窗外有清风吹来，迷迷糊糊之际，有细碎的声音传来，段朝旭立即睁开了双眼，站在窗侧一看，只见得几道身影悄悄的往着前面厢房而去。

　　这是小偷？段朝旭从窗口跃出跟了过去，只见得来了三个人，脸上蒙着面，左转右绕的找去了北厢房处。夜里长廊上，忽的亮起了一盏灯，飘飘忽忽浮空而动，三人猛然撞见，立即停住了脚步，双股颤颤，都说这周府里有妖，该不会真的遇上了吧。

　　灯往着三人飞来，三人惊叫了几声，连忙逃窜而去，慌不择路的摔了好几下，段朝旭看着暗暗摇头，“这传闻里的妖是你搞的？”在段朝旭看来，是周暮染提着一盏灯在那里玩着呢。

　　“哪有，是人做贼心虚罢了。”周暮染将灯递给了段朝旭，“回去休息吧。”

　　段朝旭接过灯，默默问出心中疑惑，“你也需要睡觉吗？”

　　“我喜欢睡觉。”周暮染轻飘飘的离开，留给了段朝旭一个背影，段朝旭低头看了看手中灯，一盏四角琉璃宫灯，画着四季平安图，珍珠缀流苏轻摇荡漾，这灯制作得精美，一盏只怕要几十两银子，应该是她在府里哪里拿的吧，明日问问再还回去。

　　他回到院前，想了想还是到角门把门闩上，既然借住了还是尽点心，看好这周宅。

　　夜尽天明，段朝旭还在煮粥的时候，周暮染就来了，提着一个竹篮子，里面装着几颗桃子和一些李子，将篮子一放，“园子里摘的，送你吃。”

　　段朝旭看了看，新鲜水嫩，不客气的收下了，“这园里还种了果树？”

　　“嗯，等到了秋天，还有石榴、葡萄，园里的笋也好吃，还有草丛里树下还容易长各种蘑菇，还有不少的野雉野鸟，其实水里还养了鱼，可以吃的鱼。”周暮染站在灶房门口，“没人住在这里，这些都浪费了，你若喜欢可以去摘。”

　　“你在这里住很久了？”段朝旭边问着边掀开锅盖，搅拌了一下锅里的粥，蹲下来将灶膛里的柴退了些出来，盖上锅盖将粥焖一会。

　　“嗯，这里也空了很久了。”周暮染转身离开，走到外面在廊上坐下。

　　看锅里水收了些，粥更浓稠了些，段朝旭随即将粥舀出来放到一旁的瓦罐里，接着刷锅烧水蒸起了馒头，端着一碗粥出来就看到周暮染托腮坐在那里，他在她旁边坐下，舀起一勺粥吹凉了些，喝了一口，“下午晚些再去朱府看看。”

　　周暮染歪头看他，“嗯，寻常这妖混迹人群，你们除妖师要怎么找？”

　　“既然是妖那就有痕迹，也会有妖气。”

　　周暮染哦了一声，“那我也去看看热闹。”

　　段朝旭将粥喝完，站起来去井边将碗洗了，又拿了竹篮洗了一碟子的果子，“我去看书了，你自己玩吧。”

　　周暮染也没有看他，她又不是小孩，不过这个除妖师过得还真是节俭，单喝白粥都没有配点菜，明明可以过得很不错的，可看他的服饰也都是寻常布匹裁制，寻常书生还要买个书童侍候呢，这个人倒凡事亲力亲为，难得是个不娇气的书生。

　　转身进了房间，周暮染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了几页，“既是来应考，自己待着可不行，独居陋室苦读诗书，难免闭目塞听了。听闻城西的长渊书院才子众多，里面教书讲课的夫子们也是博学多闻，你应该去那里看看。”

　　“长渊书院？我从小地方来的，高攀不上。”段朝旭当然是知道长渊书院，从大秦建国起就存在的书院，出了无数的名臣俊才，在书院里教书的老师大多是致仕的官员，某种意义来说，只要入了书院，那以后在朝堂上必有所得，所以他们择选学生也很是严格。

　　“朱夫人是顾院长之女，想要一个机会，不难。”周暮染微微一笑，放下书，“想要做官，没有一点依仗，没有交际往来可是不行的，这人啊，太清高自傲容易被人排挤。”

　　这话让段朝旭有些意外了，“你还懂得为官之道？”

　　周暮染手指轻点着书本，“耳濡目染，多少懂得。”

　　段朝旭低头看了下她刚才拿的那本书，是一尚书中的命字册，转而看见挂在一旁的那盏宫灯，周府不是一般人家，小染姑娘住着的院子看着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住的，还认得长渊书院院长之女，只怕她也是官宦之后，见识确实是比一般女子更宽广些。

　　之前没有打听一下周府原来的主人，看来有些不妥，找个时机还是该问问的。

　　“这盏灯是哪里的？我待会还回去。”

　　“不用，留着用吧。”

　　“还是还回去吧，之后主人家回来，我可不好交代。”

　　周暮染摇了摇头，轻垂眼眸，“这里对于主人家来说是个伤心地，他们不会回来了。”

　　“那也还是还回去。”段朝旭很是坚持。

　　周暮染轻吐了口气，这个人怎么这么执拗？“在紫藤花廊上拿的。”

　　紫藤花廊？段朝旭略想了一下，那是后花园那边，花廊尽头的月门就是后花园的入口，“好。”

　　周暮染待了一会就离开了，段朝旭静下心来认真看书，将近午时起身吃了两颗馒头垫了垫肚子，又看了一下午的书，傍晚事分才拿了宫灯往着后园走去，紫藤花廊上一边挂了六盏宫灯，随风摇曳，段朝旭看了看空的位置，将灯挂了回去，看着月门略一犹豫，还是穿过门走向了白墙庭院。

　　穿过竹林，就看得到白墙青瓦了，上次来得匆忙也没有仔细看，院门上有匾额，书着‘霁月’两字，霁月院，这个名字倒是不错，看小染姑娘那般疏朗模样，称得上是光风霁月了。

　　推开院门，前庭处假山造景花草树木错落有致，而后荷花池里荷花玉立，水榭清幽，珠玉帘子随风泠泠，那小染姑娘就坐在水榭上，怀里抱着一只兔子抚摸着，青衣白裙好像那月中的仙娥。

　　她安安静静的时候，看起来就很是高不可攀，大概是因为像是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吧。这家人能建这么一座好院子，布置得如此雅致非常，周围还山水花树掩映的，她若是周府的人，应该也是备受娇宠长大的。

　　妙龄而逝，终究是有怨难平，不愿归去吧。

　　“这里既然很久没有人住了，怎么还是生机勃勃的？”这个院子不像外面杂草丛生，一切花草都是井然有序，段朝旭记得上次进的房间里可是一点灰尘也没有的，像是有人经常打扫。

　　周暮染略转头看他，“我不是在吗？”一开始的时候这院子里的万物确实也慢慢枯败了，不过在她有了些修为之后这里就越来越好了，像是也被天地间的灵气供养着。

　　“也是。”段朝旭觉得自己刚才问错了，这位小染姑娘是个有道行的鬼，比起一般的妖还要的厉害，抓蛇摘果子打架样样都行，若非别人看不到她，他也一直觉得她是个活人来着。

　　周暮染放下兔子，“这个时候过来，是要出门了？”

　　段朝旭一点头，“嗯，差不多了，你想去就一起去吧。”